第9章 潮熱

逢夕第二天真有拍攝。

是個大單子,有四五個模特要拍。

她和姜暮雨還有工作室的兩個夥伴都會到場,一起拍攝。

忙活了一個下午,逢夕話少,但嗓子也喊得發幹,拍攝結束後,她走到休息區,拿了瓶礦泉水擰開,站在姜暮雨身邊看她處理相片。

工作室原本有三個員工,有個女生今天請了假,她随口問說:“桃子今天請的什麽假?”

姜暮雨專注在相片上,“跟男朋友吵架了,在處理感情問題呢。”

“嗯?”她的興趣被勾起三分。

接着她就聽着姜暮雨與她詳講了桃子和男朋友的一系列情感糾紛。

逢夕笑:“你怎麽這麽專業。”

“當然,我可是情感大師。”姜暮雨得意道。

逢夕若有所思,蓋上礦泉水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抵着下巴。

姜暮雨還在專心工作,逢夕佯裝無意地問了個問題:“你說,如果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而另一個人卻沒有察覺,也沒有反應,這是為什麽呢?”

換作平時,姜暮雨一定是要刨根究底地問個清楚,問問這是什麽情況,且一眼看穿這“一個人”是誰。只不過嘛,今天她忙着呢,壓根沒過腦,随口就答了:“這還用問麽,就是不喜歡呗。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回應就等同于拒絕。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兒了,萬事不用說得太清楚,不然面上過不去。”

逢夕的心一灰,茫然地眨了兩下眼。

她的指尖收緊,下意識捏緊瓶身。礦泉水被她一口氣喝了大半,這麽一捏,瓶子直接癟下去。

……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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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就是拒絕了。

哪能真說清呢?說清了以後,面上豈不是過不去麽,妨礙以後的相處。

她其實也不是不懂。

被确切地點出來以後,才摁滅她心底最後一息僥幸的火苗。

逢夕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瓶身,若有所思。她在想着,他們這個到底算不算是這種情況?

拾月工作室最近訂單如雪花一樣飄來,收入也很可觀。

一開始創辦工作室的時候,逢夕其實還蠻擔心能不能運營下去的,擔心她和姜暮雨投進去的錢打了水漂。直到最近的幾筆收入打進來,她才徹底放心,不必再去擔心這個問題——運營下去是肯定沒問題了,還可以等着它蒸蒸日上、越來越好。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和姜暮雨的創業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再接段時間的單子,成本就能收回來了。

——現在情況就和沈清悠說的一樣,預約基本上全滿了,已經排到了兩個月後。

那天将她送回沈家後,宋卿時就出差去了,她一連好幾天沒看見他。而他出差的這段時間,她正好忙于工作。

一周的時間轉眼即逝。

逢夕忙完一個拍攝,看眼腕表,發現時間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下趕去北城大劇院。

今晚是沈清悠的演出,她答應了給她拍照。

沈清悠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小有名氣,近一年來全身心投入演出後,更是名聲大噪。今晚的演出很受歡迎,逢夕還沒進去就已經感受到了人群的擁擠感。一進去,掃了一眼,也确實發現座無虛席。

她看眼自己手裏的票,別看沈清悠給出的時候很幹脆,今晚這演出恐怕是一票難求。

找到沈家人後,她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等待演出開始。

他們的位置在第二排,後面的觀衆坐席基本上也都坐滿了,倒是第一排,竟是都還空着。

逢夕觀察到後,多看了一眼。

耳邊都是沈清鶴的聲音,“待會我用手機拍,拍個視頻,把她的表演全程都錄下來,回頭給她看。”

他總是很貼心。沈清悠會喜歡這個視頻的,緊張地檢查一遍有無錯漏,再欣賞一遍表現。

逢夕摁着手機,百無聊賴。要是沈清悠沒有請她拍攝,只是請她來看的話,那她大抵是會婉拒,不會出現在這裏。

臨近開場的時候,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逢夕沒有擡頭,依然玩着手機。

直到沈清鶴說了一聲:“咦,卿時哥也來了?”

她頓了一下,倏然擡眸。

果然看見,一群身着正裝的人以他為首,将他簇擁其中,他們正朝這邊走來。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從上到下都是肉眼可見的考究。滿身的矜貴之氣,給人很深層度的距離感。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今晚也來看演出嗎?

他們陣仗大,又這麽正式,自然惹了矚目,逢夕聽見身後傳來議論——

“之前就聽說省級領導還有幾個重要人物都會來看,沒想到是真的。”

“應該都是奔着沈清悠來的吧?”

“說不定呢?今晚最大的看頭就是她了。”

“最前面那個……我的天,好年輕啊,長得也好帥!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間求而不得’嗎?”

逢夕掐着指尖,眼神一閃。

人間……求而不得?

确實。

他宋卿時,可不就是尋常人的求而不得,哪有那麽好觸及。

她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但看這陣仗,應該是和省級領導一塊過來看演出。今晚這個演出的重量是有的。

他們看他們的,她忙她的,兩排位置,隔開了兩片天地。

和沈家人打了聲招呼後,她從座位上離開。她負責今晚的拍攝,會有工作人員來與她對接。等沈清悠的演出開始,她也會開始忙。

一道身影悄然離開觀衆臺,往前面而去。

宋卿時準确地捕捉到那抹身影,目光跟了一會,才收回視線,繼續聽身邊人說話。

這場演出注定是一場視聽盛宴,是一場高級的美的享受。

等沈清悠出場後,她優雅地鞠了一躬。在視線掠過臺下時,她自然也發現了宋卿時的到來。

她輕一挑眉,依然淡定地一笑,開始她的演出。

逢夕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她在捕捉一些自己想要的瞬間。

既然接下了這個任務,那這就是她的工作。她對待每一次工作,态度向來嚴謹認真,全部的注意力都會灌輸其中,嚴陣以待,力圖交出最好的答卷。

——不管任務主角是誰。

而沈清悠寥寥幾次看臺下,都能注意到宋卿時的目光只落在逢夕身上。逢夕專注地在拍自己,而他專注地在看逢夕。

至于自己這個演出人、舞臺上的燈光都聚攏在身上的主角,在他眼裏留不下半片痕跡。

她笑了笑,閉上眼享受她的演出。

今晚演出結束。

沈清悠發揮得很好,并無錯漏,驚豔連連。

她是最受矚目的存在,一如她過往的人生一般,是最耀眼的公主。

她謝幕後,逢夕也去了後臺,她還需要和工作人員交接些事情。而沈家人,一人抱着一束花也出現在了後臺,他們來給沈清悠鮮花,祝賀她今晚演出圓滿結束。

沈清鶴展示了下自己拍的視頻,“我手可穩了,全程都給你錄下來了。”

“真的呀?太棒了,快點發我。”沈清悠提起裙擺,湊到他身邊去看他拍的視頻。

“等下等下……哦,出來了,喏。”

戚榆和沈經垣對視一眼,眼裏皆是笑意。

今晚沈清悠光華灼灼,在臺上那般耀眼,他們自然也是滿滿的驕傲。

這麽多年,他們傾盡了很多心力來培養她,能看到這樣的成果,他們比誰都高興。

戚榆說:“好了好了,回去再看,先換衣服吧悠悠。忙了一天,不累呀?”

她拉過小兒子,不叫他再拖着沈清悠。

旁邊,逢夕和工作人員交接完了一些工作,正準備離開。

也是這時,後臺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逢夕随意看了一眼。而這随意一瞥,卻沒能将視線收回來。

——他怎麽來這了?

逢夕下意識看了眼沈清悠。

但不是。

他并沒有朝沈清悠走去,也不是來找沈清悠。

後臺已經起了轟動,不少負責人都得了聲兒湧過來。

而在衆目睽睽之下,宋卿時的腳步在她跟前停住。

“結束了麽?”他問她。

逢夕點了下頭。

他笑笑,這才看向沈家那邊,同沈清悠說了聲恭喜。

他的眼光還能掠到自己,沈清悠都覺得意外了,也有點受寵若驚,颔首笑應。

沈經垣與他說了幾句話,順便邀請他要不要一起去家裏坐坐,他們準備小小地慶祝一下。畢竟今晚的演出含有一定的分量,又取得圓滿成功,他們都很高興,也就想着給沈清悠慶祝一下。

逢夕動作一頓。她沒想到他們的安排還沒結束,還要給沈清悠慶祝。

聞言,宋卿時面色沉靜,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只溫聲道:“我就不去了。”他看向逢夕,“逢夕,要跟我回去嗎?”

這麽一問,場面像極了——他和逢夕是一家人,他正在問逢夕要不要回家。

沈經垣一愣。

逢夕捏緊相機帶子,“好啊,正好我有點事情和你說。”

如此一來,順理成章,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戚榆只能叮囑他們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沈清悠笑意微淡,眸中情緒很是複雜,安靜地目送他們離開。

剛才她在演出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大都在她身上,她吸引走了所有人的視線。因而全場除了她以外,恐怕沒有人發現過他今晚的注視。

他的視線太過隐晦。

逢夕跟在他身旁,走出一段後,她偏眸望了他一眼。

他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想參加他們所謂的慶祝活動,才提出帶她走的吧?

還是有什麽事要找自己?

他的助理将車開過來,為她開門:“逢夕小姐。”

逢夕好段時間沒見到他,随口與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柏助理。”

柏助理扯出一抹笑:“好久不見逢夕小姐。”

逢夕鑽進後座。她喜歡這個稱呼,從一開始,柏助就是這麽稱呼的她。姓沈的有很多人,“沈小姐”也有很多人,但是“逢夕小姐”就只有她一個。

她和宋卿時一起坐進後座。

邁巴赫的後座寬敞,他們兩個就像是獨處在一個小型世界。

只是一開始,這個小型世界有些沉默。

逢夕自顧自地玩着手機,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

宋卿時摁了下眉骨,“沒有什麽要問我的?”

逢夕想了想,好像是現想的問題那般,這才偏頭問他:“你怎麽會來這裏?”

他勾了下唇,終于肯問出來了。

他身上沒了剛才在外的冰冷感,仿佛高山上的積雪微微消融。淡笑道:“我這次出差了好幾天,都沒有想見我嗎?”

呵。

什麽人。

要人家問,問完又不答,還反問回來。

逢夕老實回答:“偶爾有想過。”

他低低笑了一聲,在她開始不滿後,才道:“所以回來就去見你了。”

逢夕一愣。

他颔首:“嗯,知道你在那。”

逢夕怔然地眨了下眼。心裏皺起來的一小塊地方被熨平了。

“這次能安靜一段時間不用出差,想過來住随時過來。”他恍若未覺其反應,接着說完。

她問:“那現在是要去宋宅嗎?”

宋卿時挑眉,無聲反問——不然?

逢夕小心翼翼地提出請求:“你平時也不怎麽在宋宅住,我不在的時候,你明明是住自己家裏比較多,要不,去你那裏玩?”

她指的是他的私人住宅。

宋卿時眸色深下去,緊凝着她,好像要從她的臉上解讀出什麽一般。

逢夕補充:“我也覺得宋宅有點無聊……”

老宅嘛,人多,又有老爺子坐鎮,總覺得沒那麽自在。

相比起他的私宅來說,她還是對後者更感興趣些。

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點着。聽見了,但卻沒有答應,這個動作很磨人心智。

見他遲遲不應,逢夕也不放棄,頑強掙紮:“去嘛,我保證不會搗亂,會跟團空氣一樣。”

宋卿時淡嗤一聲。

逢夕軟聲:“宋卿時……”

“叫什麽?”

“世界上最好的宋卿時。”

他頓了須臾。

淡淡啓唇吩咐柏助改道。

柏助都側目了,愣了下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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