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潮熱

宋卿時的私宅樓層很高,能夠俯瞰半個北城的夜景。

逢夕來過,但是不經常。

她沒有在這裏留宿過,這裏也沒有她的衣物。

但這在宋卿時這裏都是小事。

抵家半小時,就有人将她要用的東西全都送了一套過來,包括衣物。

洗完澡後,她抱着電腦在客廳的沙發上窩着,處理今晚拍的片子。

她比較晚睡,左右沒什麽事,就着手處理起來。

她還是比較喜歡和他來這裏。

宋宅很大,他們的卧室也大得堪比尋常人家的整個房子面積,裏面一應俱全,什麽都有。平時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有什麽工作也在裏面處理忙碌,彼此見面的機會和時間大大減少。

不僅大,還有幾分威嚴,很能唬住小輩,叫他們不自覺的就會心生敬畏,在裏面做什麽都不大敢放開手腳,玩鬧的笑聲和動作大些都會趕緊收斂住。

而這裏就比較好一些,她可以抱着電腦坐在客廳忙工作,不會一頭悶在房裏,她想,他應該也是……?而且想做什麽也都更放開一些,畢竟只有他們兩個在,沒有別的長輩。

——這樣的話,不就可以增加相處時間了嗎?

老是各自待在各自的房間裏,多妨礙。

微信響了一下,她瞥了一眼,發現是她的“斥候”給她發來了消息。

興許是體貼地為她考慮過,擔心通電話會使臉皮本來就薄的她更加害羞,所以宋詩谙只給她發微信,用文字傳達信息。

逢夕看了眼宋卿時的房門,确定了下還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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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下意識地看完以後,自己又愣了愣。

……她這是心虛嗎?

逢夕摸了摸臉頰,抿緊唇,點開微信。

宋詩谙:【我媽一直沒回來,想哭】

宋詩谙:【再等等,等她這趟出差回來我保證給你打探清楚~】

逢夕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不着急,謝謝谙谙】

他們父母經常出差她是知道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很少在家。這麽多年一直如此。

宋詩谙趴在床上悠哉地踢着腿:【客氣什麽?我本來就很樂見其成呀。】

她不經意間又調侃了逢夕一趟。

逢夕那邊好一會沒回,宋詩谙笑得根本止不住。

宋卿時的房門打開,逢夕下意識摁掉手機。

他先往咖啡機的方向走去,問逢夕:“喝咖啡嗎?”

逢夕想了想,“可以來一杯低度酒嗎?”

她看過去,他穿着一身深色睡衣。洗完澡後整個人都松懶下來,氣場也都不同。

宋卿時索性也不去煮咖啡,直接拿了兩罐雞尾酒過來。他這裏不是沒有別的酒,但還是覺得她只适合喝這個。

“平時經常喝酒嗎?”他在她旁邊坐下。

逢夕眨眨眼:“沒有呀,偶爾。”

她拉開易拉罐,抿了一口。

宋卿時将東西都放在旁邊,自手心裏落出一條手鏈來。

逢夕訝然,舉着易拉罐的手頓在半空,沒反應過來他這是怎麽變出來的。

“參加了趟拍賣會拍的。”他朝她伸手,示意她将手交給他。

剛才洗澡的時候逢夕就将腕表摘下了,此刻手腕空蕩蕩。因為這裏只有他們兩個,所以她才會松懈了些。如果還有第三人在場,那麽她在洗完澡後還會将腕表戴上的。

這是一條寶石手鏈,由各色寶石組合而成。逢夕凝着這條手鏈,流光閃爍,光彩瑩潤,每一顆寶石都很高級,單拎出來都能挑起一方大梁。被這樣連在一起,更是難以估量的重量。單是看着,就知道很珍貴。

她猶豫了下,沒有立即伸手。而他在她猶豫的這個間隙,就已經拉過她的手,将手鏈給她戴上。

一如曾經的許多次,為她戴上腕表那樣給她戴上手鏈。

他面色沉靜,看不出波瀾,低眸看她手腕,長睫輕掩,禁欲感很厚重。

逢夕微垂下眼。每次他給她戴東西的這麽一小會時間,都會給她一個短暫的錯覺,叫她以為,自己是他捧在手心的公主。

宋卿時的聲音打斷她的走神:“女孩子手腕上戴的東西,不只有腕表,還可以是很多漂亮的首飾。”

逢夕擡起眼。

他也朝她看來。

“以前是學生,你在校,可能不太方便戴這些,現在就不同了,喜歡就戴。”

他總是思慮得很周全。

忽然的,他翻過她的手腕,落眸看了眼她手腕內側。

上面赫然有幾道痕跡。

是劃痕。

不過淺淺的疤痕已經很淡了,不仔細盯着看的話看不出來。

這也是她日常戴着腕表的原因。

從事發當年開始戴,已經戴成習慣,不戴的話沒有安全感。

這些事情宋卿時都知道。

甚至,還是他發現的……

他縱着她從着她,她想戴,那他就買,那些貴達千金的表,他買起來眼都不眨,一枚一枚地往她跟前送。

逢夕想縮回手,他由着她,并沒有強行控住。

“阿夭,快好了。”他忽然低語。

逢夕點點頭。她已經很久沒劃了,養了這麽久,快養好了。

不想,聽見他嗓音略啞地接着說:“以後別劃了。”

聲線很輕。

逢夕心一顫,連長睫都顫了下。不知是否錯覺,她從這一聲裏聽出了心疼的意味。很淺的一絲,但是她捕捉情感的能力比較出衆。

逢夕攥緊了手心,又輕點了下頭。

也算是答應。

他擡手摸摸她的頭,像是對她聽話的獎勵。

“這個手鏈喜歡嗎?”

“嗯,喜歡。”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歡。

更何況,還是這麽漂亮的首飾。

她的首飾好像不多,主要是她在這方面不太熱衷,就算是普通的飾品,她也不經常買。

逢夕欣賞着這條手鏈。

各色寶石競相輝映,争奇鬥豔。

他往沙發背上靠去,笑了聲,“最近看到的東西基本上都了無新意,只有這個比較特別點。下次看到好看的再買回來。”

她摸摸寶石,默默問出一個問題,雖然有點明知故問:“貴嗎?”

他笑意更深,姿态消散,也開了罐酒,“這不重要,貴也沒有關系。不然我掙那麽多錢做什麽?”

逢夕自動翻譯:嗯,很好,一定很貴。

她摸着手鏈,心情很好。

“你生日快到了,有什麽心願嗎?”

逢夕在心裏算着時間。唔,還有一段時間呢。

“心願啊……”她想想,輕聲呢喃:“希望我能夠,夢想成真吧。”

“什麽夢想?”他挑眉。與其在這裏和上天許願,還不如跟他許,他讓她夢想成真比較容易。

逢夕眼睛轉了一圈,那雙靈動的眼裏不知想了什麽,反正到最後只歸于笑意。晶瑩含笑,好像鋪着會跳動的星子,很是漂亮。

她抱着抱枕也往後靠,搖頭道:“不能說。”

宋卿時興趣更深,到底是什麽夢想,這麽神秘?

他引誘了句:“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實現?”

逢夕搖頭搖得更厲害,“不用不用。”

行吧。

他仰頭喝了半罐酒,嘴邊是散漫的笑。

逢夕眸光閃爍了下,他大抵不知,他無意間的舉手投足,也能對人釋放出很強的誘惑。高冷矜貴,只想叫人撕扯破這一切,将他沾染破壞。

她想,她選擇來這裏的選擇沒有錯。要是在宋宅,這個點,他們早就待在各自的房間等待睡覺了。

他們現在的距離不算遠,她能聞到由他身上傳來的雪松味。很淡,很雅,不濃郁也不刺鼻,和他這個人一樣。

這個味道的沐浴露應該是他定制的,也是他用慣的,老宅有,這裏也有。

聞着很舒服,她也喜歡。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原因,總覺得這股味道裏有很淡的欲,很蠱人,蠱着人平生陣陣想撲上去的沖動。

她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可恥,彎着眼笑了笑,笑意柔軟而純淨。

但願。

夢想成真。

她的指尖從一顆顆寶石上掠過,輕輕摩挲。

他的視線從她面上掃過,很快喝完一罐酒,覺得有些不夠勁,最後還是開了瓶紅酒。

在分給她喝之前,他的指尖點着瓶身,眸光沉靜,先行叮囑:“在外面不能和別人這麽喝,知道麽?”

她乖乖點頭,他這才分給她。

一邊喝一邊說話,聽她說近幾個月辦工作室的事,還有突然火起來的那組照片,她覺得純屬意外,但是等同于給拾月注入一股活水,自那以後,不管做什麽都順順利利的,是天降好事。不然按照原來的步調走,就算順利,想要走到今天這個程度也需要費上好一段時間。

到最後,逢夕嘀咕,要是能照這樣順利下去,過段時間拾月就能擴大規模了,她可以招幾個攝影師來分擔工作量,一起将拾月越做越大。當然,攝影師的挑選方面必須嚴格,她想要招收的是優秀的、志同道合的人才。

宋卿時難得這樣松弛。他單手支着腦袋,倚在沙發背上,聽着她說話,還能予以點評,給出一些招聘意見。

說得差不多了,漸漸安靜下來。但就算只是這樣安靜地待着,都會覺得很美好。一大片的落地窗,沒有遮擋,月色和霓虹從外映入,逢夕靜靜地看着外面,心裏很寧靜。

她回頭看的時候,他可能是太累了吧,也可能是喝了酒,不知何時阖上了眼。

她握着酒杯,怔了一下後,目光便再沒移開過。趁着他看不見,她難得有這樣可以放肆看他的機會。

她近乎貪婪地望着他,不用再克制、收斂與計算時間,也不必擔心會從眼神中洩露出去自己的心事。

就像是,外面的天空中,忽然劃破長夜的流星,像個驚喜。她不由想起了自己剛才的那個“夢想成真”,惴惴地揣測着上天的心意,這是同意給她圓夢的一個提前預兆嗎?

她看着他發起了呆。

他就像是天邊冷月,而她只是微末星子。月亮只有一個,被群星環繞簇擁,高高懸挂。月光皎潔,輝映大地,所有人都仰望着,貪戀着。任何一粒星子想擁有他,那都是癡妄。

或許本不該妄想。也會有人不可思議地認為,她怎敢妄想。

可她還是想試着逾越一次。

試着去觸碰,試着讓冷月下凡塵。

杯中還有些許酒液,紅色的液體與杯壁狠力碰撞,透明的杯壁似乎在嘲笑它的不知所謂。

她仰頭将杯中剩下的酒一口飲盡。

酒液從喉間流過,一片澀意與清涼。

二十三歲的生日,她許願,能夠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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