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VIP] 海浪

從那日宋卿時開始去玺悅壹號以?後, 就再沒回過宋宅。

岑蘭淩自?然也?是見?不到他。平時他們只?有?開會的時候能見?上面,其餘時候她想見?他一面都見?不着。就算開會時見?着了,開完會後他也?是說走就走, 沒給?她留下什麽說話的時間。

那日不歡而?散,岑蘭淩知道他心裏對?自?己有?氣, 但是沒想到他這火能發這麽久,且眼看着完全沒有?消退的架勢。

她想過來很久了, 一直壓到了今天,已經是極限。

宋行轍問她:“你們到底是鬧什麽事兒?”

他剛從歐洲那邊回來, 并不清楚這對?母子之間的具體矛盾。

那些事情說來話長,其中還包括了她不少私心, 岑蘭淩也?沒有?和他坦白幹淨的意?思。

有?些事情,确實?是她自?作主張,她沒法和兒子交代, 也?沒法和丈夫說得太清楚。

這幾日裏,她也?在反反複複地想這些事情。

逢夕寫給?她的那封信,被她看了好?多遍, 時常是一邊喝酒一邊看,看到最後,都只?餘下長嘆。

宋行轍擰眉,繼續讓柏助去叫人,“不管是什麽會, 反正今天我必須見?到人。”

和章家的事情已經提上日程, 這頓飯一推再推,不可能無限期地往後推去。

他今日親自?上陣, 他就不信今天還見?不到宋卿時一面。

宋卿時用手抵了下太陽穴,神色倦怠, 對?外面兩人并無興趣。柏助再次苦着臉進?來的時候,他一掃柏助臉色,終于是願意?起身。

他打開門,出去見?他們。

這也?是母子倆這麽多日以?來,頭一回私下見?面。沒有?董事會的那些人,沒有?老爺子和大房的人,只?有?他們自?己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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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蘭淩面色稍緩,剛要?開口,卻被宋卿時擡手打斷。

宋卿時剛才是喝了酒,但沒怎麽醉,他的神智還很清明。只?徑直朝岑蘭淩道:“要?和解很簡單,打破現在的局面也?很簡單——告訴我原因。”

岑蘭淩一怔。

她掐住手心,沒想到他還在懷疑,也?還在執着。

宋行轍也?看向她:“什麽原因?你們在說什麽?”

“您私底下究竟做過多少事情?我不知道,但我必須知道。”宋卿時依然直視着她,目光如炬,“一日不與我說清,我們一日沒必要?聯絡。”

岑蘭淩難以?置信他竟然說得出這樣的話,她幾乎失聲:“你連你媽媽都不要?了,是嗎?!”

他亦是一聲反問:“真的會有?母親不願意?去成全自?己的孩子嗎?”

母子倆,不愧是親生,這兩句質問,一聲比一聲擲地有?聲,這兩人也?是一個比一個冷硬。真較起勁來,誰也?不定會輸。

他們的對?峙幾乎要?掠奪盡周遭所有?的空氣,令衆人下意?識屏息。周遭一片寂靜,宋卿時手下的人,全都埋頭做事,恨不得假裝自?己不存在。

唯有?宋行轍,聽得一頭霧水。他試圖攔一下,卻被岑蘭淩狠力撥開手,“宋卿時,無論如何,我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好?。大房全家擰成一股繩,全都在向上使力,你又憑什麽耽于情愛?!你不能這麽任性。”

宋卿時眉眼冷淡,撩眼看她,“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你還是沒有?回答。”

岑蘭淩抿緊了唇。

宋卿時見?狀,也?不多說,擡手讓人送客。

宋行轍擰眉,“等下,晚上和章家的飯局——”

“你們和章家的商榷可以?結束,我自?有?打算。”

宋卿時主動結束對?話,轉身回了辦公室。

岑蘭淩攔不住,也?沒辦法攔。

她快要?嘔盡心血,但仍然毫無作用。

她早就知道的,宋卿時成熟得很早,一貫很有?自?己的主意?,誰也?別想做他的主。

知道是知道,可誰也?沒法放手。

宋行轍擰緊眉。

跟章家的事兒是說結束就能結束的嗎?約了這麽久,到最後還要?鴿了他們?

他看着那扇已經關上的門,同妻子說:“你先回去,我去找他談談。”

岑蘭淩猶豫地看着他,在他令她安心的眼神中,勉強平複心情,轉身離開。

罷了,就讓他們去談吧。

宋卿時不再顧外面的人,他将?酒杯拿在手中緩慢轉動,試圖理清思緒。

事情太多,也?太雜,像是一張密網,将?他網入其中。

很難理清。

他拿過手機,再次看眼各個軟件,确定今天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會在哪個軟件給?他傳來信息,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會傳來信息。他只?能無限期也?無休止地等待信息出現,如同恩賜一般降臨于他的世界。

這種?虛妄地等待的感覺實?在煎熬。

可是現在她只?要?願意?遵守約定,他都已經覺得奢侈與不易。

外面傳來敲門聲。

沒有?柏助的提前通傳,剛才外面又是宋行轍和岑蘭淩。

這次敲門的人是誰倒也?不是不能猜到。

“進?來。”他閉了閉眼。

令他意?外的是,只?有?宋行轍一個人。

岑蘭淩應該是已經走了。

宋卿時目光沉沉地收回。

宋行轍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父子倆形成一個直角地坐着。

他這趟去歐洲,負責那邊的市場問題,已經大半年不曾回國。上次與宋卿時坐得這樣近地聊天,已經不知是多久之前。

宋行轍的視線從桌上的酒瓶和酒杯上面掠過,又看向他:“我能問問你現在的打算嗎?”

宋卿時早已長大,能夠獨當?一面。在父親面前,也?不再是小兒。

他現在也?能夠撐起一方責任,褪去當?年剛出社會時所有?稚嫩。

父子倆坐在一處,氣場不相上下。

宋卿時依然在轉手中酒杯。停頓片刻,方才開口。

他倒也?不介意?,将?現在的安排和盤托出。

宋行轍眉心始終未松。

待得聽完,他看向兒子的目光也?有?些驚。

似是從未想過,現如今他已有?這般魄力。

“如果失敗呢?”

這一招,遠沒有?他們現在準備走的方法穩妥。

宋卿時道:“不會失敗。”

宋行轍皺了下眉。

宋卿時索性給?他一記強心劑:“所有?後果,我會負責。”

宋行轍沉默須臾。

他問說:“我能不能知道一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麽事?”

宋卿時回答不了。

他也?想知道一下,短短數月時間,都發生了些什麽。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形容,其實?也?不難——

“我弄丢了一樣東西?。”他嗓音生澀。

“什麽東西??”

“很珍貴的一樣東西?。”

宋行轍再度沉默。他低眸思考,小心詢問:“和你媽媽有?關?”

“嗯。”他捏緊酒杯,終于松手,放在桌上。

宋行轍低喟一聲。

“那爸爸祝你,早點找回來。”

宋卿時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心情很明顯的不佳。

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了。

如果有?說的那麽容易就好?了。

沈經垣最近時常做夢,夢到很多以?前的事情。

北城這幾日一直在下雨,雨用力地打在窗戶上,發出噼啪的聲音,天色昏暗,更加好?眠。

他緊擰着眉心,呼吸有?些沉重。

夢中的畫面,是女兒十五歲的時候。

逢夕與他初次見?面,是在宋家。

她穿着一條很幹淨的小裙子,在和宋太說話,宋太女兒也?和她坐在一起,她們聊得很開心。

他們一來,吸引了她的視線。

在宋卿時的牽引下,她知道了他們的身份,有?些錯愕,眼神中有?些許打量。明明他們是親生父女,但是他們現在只?有?疏遠和陌生。

他笨拙地露出一抹讨好?的笑,主動走過去,蹲在她面前,和她進?行自?我介紹。

小姑娘很好?哄,很快展露笑顏。

在宋卿時的陪同下,她和他們回家。

清悠和逢夕的第一次見?面,也?很友好?,她們說了一小會話,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只?不過,那時候逢夕好?像以?為,她回來了,清悠也?會回去,所以?一直帶着點兒戀戀不舍。直到他們和她說,清悠也?會留在沈家,以?後她們都可以?一起玩耍,他還記得,當?時她有?些不解,也?有?些意?外,但是仍是接受地點了點頭。

沈經垣飄離在夢境之外,他用上帝視角在看着這一切。這一刻,他的神智在告訴着他,事情是不是從這裏開始就錯了?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把清悠送回去,這個錯誤,是不是就可以?掰正了?

畫面一轉,忽然間轉到了幾個月後,他們帶清悠去完醫院回來的一個傍晚。

逢夕一個人在客廳裏看電視,神情看起來有?些落寞,看得出來她覺得很無趣,家裏除了傭人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她自?己。

那一天,清悠的狀态不太好?,他們回家的時候,清悠是由他抱着的。

等他們一回來,逢夕聽見?聲音,着急地從沙發上跑下來,動作快得他有?些擔憂她摔倒。

可是畫面裏的他并沒有?注意?,在她跑過來後也?沒有?過多留意?,只?忙着将?清悠送回房間。

夢又醒了。

沈經垣睜開眼,好?久回不過神。

他怔怔失神望着天花板。

戚榆還在給?逢夕發信息,她見?他突然醒來,還在那發着呆,不由關心地問:“怎麽了?做夢了嗎?”

——是啊,做夢了。

“發什麽呆呢?”

——他就是在想,當?時他怎麽沒看見?逢夕呢?他哪怕,分出一分耐心來,蹲下來看看她,摸摸她的頭,問她一個人在家裏是不是太孤單了。

他哪怕,回頭一次,也?能看見?她被他忽視時的難過和不安。

小姑娘小小年紀,不安地低頭,捏捏裙擺,好?像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情。

沈經垣心痛難言,緊閉上眼。

他當?時,怎麽就沒能,給?她一分心神呢?拉過她的手,陪她說一會話,聽她和自?己說一說她在家時有?多孤單。

如果他做了的話,後來的她,抑郁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嚴重?

他拿過手機,照常給?宋卿時發消息。

照例詢問是否有?逢夕的消息,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訴他們。

自?從那日宋卿時來過以?後,他隔三差五就會發去這樣的訊息。只?怕他有?消息,卻沒有?告訴他們,或者忘了告訴他們。

發完之後,他往後一躺,有?些疲憊。單手合住眼,遮住所有?的澀意?。

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

身旁,戚榆聽不見?他說話,還在繼續給?逢夕發着信息。

逢夕離開沈家的那天,就拉黑了沈家人所有?的聯系方式,包括微信和電話。

宋卿時來送完信以?後,戚榆想給?她發發消息說說話,都沒有?途徑。

想了又想,她索性換了張電話卡,重新給?逢夕發短信。

她也?不能确定逢夕有?沒有?換號,其實?就是抱着一個她還能看見?這些信息的一個希望而?已。

這麽些天,戚榆編輯了很多信息,詢問她的情況,擔心她的安全,最主要?的是,還有?道歉。

對?方一條都沒有?回過。

可她仍然抱着一點希望,不停發送。

編輯完最新一條發過去後,她才放下手機。

沈經垣朝她靠來,看一眼她屏幕,問說:“還是沒回嗎?”

戚榆落寞地點點頭。

她就是猜着,逢夕應該還有?用這個號。但就算是不用了,她也?沒有?逢夕其它聯系方式。除此之外,她什麽都做不了了。

一般來說,女兒就算與全世界都斷掉聯系,也?還想着媽媽,可能也?只?會留着和媽媽的聯系。

但是她們的情況卻不是如此。

她想,做母親做到這個份上,她也?是很失敗了。

“清悠那邊情況都很順利,清鶴說,他和趙姨去看着,讓阿晝回來。”戚榆同沈經垣說起。

他捏了捏眉骨,“随他吧。沈晝回來也?好?,确實?有?不少事堆着。”

話音落,他掀開被子下床。

戚榆問他去哪兒的時候,沈經垣沒有?回頭,只?是說:“我去看看逢夕那個房間的窗戶關緊了沒有?。”

“關緊了吧?我昨天看過。”

“再看看。”

逢夕感覺加拿大這邊的生活節奏很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現在不用工作的緣故,她覺得所有?的節奏都慢下來了。

閑來無事的時候,她常去這邊的公園走走逛逛,帶上相機,拍一拍照。

拍照從前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愛好?。

她幾乎放下了一切,但是這一樣東西?,她還可以?保留。

剛到這裏的時候,她總睡不太好?,常常夢見?國內的很多人、很多事。

現在倒是好?多了,不常做夢了。

國內那個手機號她已經沒有?再用,包括微信、郵箱等所有?的聯系方式,都被她很幹脆地割舍。

她猜想,可能會有?很多人給?她發信息,但反正,她一條也?收不到了。

她在這裏還認識了幾個朋友,都是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他們和她不一樣,她總是沉悶,年紀輕輕,卻沒太多生氣,他們的世界就精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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