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發圈
教師節讓恭益中學的校園充滿了歡聲笑語。時憂本意是想帶着穆嘉翊過去給剛轉正的英語老師賠不是, 的确有點吹彩虹屁的成分在裏面。
本以為這事結束之後自己能功成身退，當天晚上就被再次叫到田瓊渲的辦公室裏。
聽到對方決定指派她為新的英語課代表，時憂愣了半晌說不出話。
她摸了摸耳邊的頭發, 磕磕巴巴答，“我的英語成績不是班裏最好的呀……”
她所有科目裏能拿得出手的确實是英語，但因為從小接觸到的教育資源不多，而造成了基礎不牢的嚴重弱點。
班裏英語好的不少, 郁風林分數就比她高一大截呢。
“可在老師的心目中, 你的潛力最大。”Miss田眉眼彎彎地安撫, “你參加的演講比賽, 含金量很高, 我們學校也有同學參加，取得的名次都沒有你高。這已經說明你的能力了。”
“我看了看你這次考試的答題卡, 最嚴重的問題應該出現在了單詞這兒吧？”
這老師當着面這麽明晃晃地指出，時憂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對, 我基礎就是不太好……”
口語标準流利, 做題憑借語感，偏偏基礎不牢地動山搖, 她單詞不會拼，語法也不了解。
“沒關系, 基礎的問題可以慢慢鞏固嘛。老師認為你還是能夠勝任咱們班的課代表, 平常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多和我交流交流, 怎麽樣呢？”田瓊渲語氣柔柔，态度的确是商讨而不是通知。
時憂一下子被年輕女老師的溫柔給迷了眼, 當即就迷迷瞪瞪點了點頭, 樂呵呵地笑, “我當然願意，謝謝老師！”
新身份讓時憂每天幹勁十足，在理十九班當課代表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倒也不容易。
作業催不上幾本，把少得可憐的練習冊搬去辦公室便變得格外輕松。
她哼哧哼哧地上下樓完全不嫌累，田瓊渲見這天氣怪熱的，偶爾會分給她一點小水果。
時憂更加堅定了自己要好好擔任課代表的決心，收作業的時候更加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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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宋熙西也就首當其沖受到了摧殘，被時憂列為了重點觀察對象。
“你快寫嘛，就當是幫我沖沖業績！”
“？”宋熙西錯愕，“你這工作也太費朋友了吧，你怎麽不催其他人？”
時憂理直氣壯，“我臉皮薄，就好意思催你。快寫吧，咱們還是不是姊妹夥啦？”
“……服了。”宋熙西一邊轉回身子補作業，一邊吐槽，“有本事催穆嘉翊啊。”
宋熙西本意是說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時憂當真從善如流地去把穆嘉翊推醒——沒錯，是推醒。
宋熙西下巴快要驚掉，瞠目結舌地看着，“不是，小憂你每天都在挑戰穆嘉翊的忍耐下限啊？”
時憂置若罔聞，在少年滿臉不耐擡頭的那刻，委屈巴巴地商量，“別睡啦別睡啦，寫點作業吧！”
下節是英語，這節是自習。
在十九班自習等于睡覺的大環境下，時憂把穆嘉翊叫醒來絕對是一件史無前例的事件。
穆嘉翊有些忍無可忍，“你做什麽？”
宋熙西被他的話吓得一激靈，悄悄轉回身子補作業，以免怒火波及自己。
時憂的語氣反而帶着點求誇獎，“我之前犯困了多虧你把我推醒，我也要禮尚往來嘛！”
“一日之計在于晨，大好嘉時可不能浪費在睡覺上！”她一邊說一邊把穆嘉翊白花花連名字都沒寫的練習冊攤開，“我相信你，一定能趕在下節課之前寫完！”
“……”
穆嘉翊冷哼了兩聲。
他最後一遍解釋：“說了幾百遍之前是你自己撞過來的。”
要是困直接睡啊，一副不清醒的樣兒。
時憂一噎，最後弱弱反駁。
“我不管……就是禮尚往來！”
最後的英語作業依舊只有寥寥幾人上交，穆嘉翊不幫時憂“沖業績”的行為得到了少女色厲內荏的聲讨。
而自習課死寂沉沉的氛圍也延續到了下一節英語課。
上了高中之後，主動舉手回答問題的現象本來就非常少見。
在理十九班這個吊車尾大戶中，課堂氛圍直接變成了不聽講以及不配合。
田瓊渲精心設計的互動環節無人理睬，面對一群要麽睡覺要麽偷偷摸摸玩手機的纨绔學生，每天的課堂于她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Any volunteers? ”年輕女聲空蕩蕩回響在教室裏。
空調枯燥的運作聲在安靜中被無限放大，時憂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頂頭上司”的尴尬，環視片刻很快舉起了手。
下一秒，Miss田臉上終于挂起了輕松的笑容，溫柔的聲音像是清爽的風徐徐傳來，“和你的搭檔一起讀一下這段對話。”
難得在課堂上出現回答問題的場景，理十九班的同學清醒了大半，齊刷刷看向最後一排站着的女孩。
當着幾十道震驚的目光，時憂面不改色地拉了拉穆嘉翊，“來吧，你和我一起。”
“——！”
周圍起了點看熱鬧的騷動聲，穆嘉翊沉着臉沒動，時憂朝他眨了眨眼，無辜的表情似在傳達，“起來啊還愣着幹什麽？”
斜前方和他們隔了一個過道的蔣糾回頭看熱鬧，冷峻少年緊鎖濃眉，面前課桌上光禿禿，桌肚裏是亮着開心消消樂界面的手機。
蔣糾笑得肚子痛，抽出自己課桌裏蔫蔫吧吧的英語教材扔過去救急。
兩秒後，在時憂和田瓊渲期待的目光下，少年拿着蔣糾的鹹菜葉一般的破爛英語書，推開椅子懶洋洋地站起來。
時憂二話沒說開始分配任務，“woman這個角色我有個單詞不會，咱們倆反串一下行嗎？”
課堂時間有限，時憂不敢浪費，沒等穆嘉翊開口說什麽就自顧自點點頭，“好，就這麽說定了。”
“？”
“卧槽。”不遠處的蔣糾目瞪口呆，“知道咱們小憂牛，但不知道她這麽牛！誰敢這麽使喚阿翊啊？”
“不愧是社牛改變世界啊。”和他隔了一個走道的宋熙西張着嘴，深以為然地點頭，“時憂這個名字真應該在穆嘉翊這輩子的大事年紀表裏狠狠記下來。”
很快，流利純正的英腔在最後一排傳來，沉浸在朗讀裏的少女音色清脆，語氣認真。
“Honey， be on time for our kids' parent-teacher conference at 2:30 p.m. ”
“Whether you wear makeup or not， you will be the most beautiful mother in my mind. ”
“……？”
卧槽？！
聽到“honey”和“mother”兩個詞，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的蔣糾差點沒把頭給笑掉。
他樂得滿臉漲紅，問另一邊的宋熙西，“啥玩意兒，咱們翊哥是時憂的……wlan？”
宋熙西還算收斂，一直憋着笑，開始罵蔣糾沒文化：“你懂個屁啊，那東西叫wifi！文盲！”
“……”
在宋熙西的左邊，一直沒說話的郁風林實在忍不住，帶着無奈的笑解釋。
“這個單詞是wife。”
“……”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意思穆嘉翊是時憂媳婦兒——”
“啪”的一聲。
面無表情讀完英語對話的穆嘉翊，沒好氣地把鹹菜葉扔回蔣糾的課桌。
他側頭看一眼身邊因為受到老師誇贊而自顧自樂呵的少女，冷哼兩聲。
宋熙西這個文盲有句話說得不錯。
時憂這個名字是該在他這輩子的大事年紀表裏狠狠記下來。
班上的空調今天壞了兩個，打電話報修遲遲沒有得到解決，理十九班的教室格外悶熱。
易馳生不知從哪裏給她拿了一個小風扇來，時憂別在桌邊呼呼地吹，倒也覺得燥熱的環境能夠忍受。
她的頭發是散着的，風一吹就拂到穆嘉翊那邊去。
棕黃柔順的發絲擦過他的小臂，時憂似有所感，連忙用手把頭發虛虛環住，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下午忘記帶發圈了。”
自從上午的英語課過去，穆嘉翊似乎就不怎麽搭理她了。
時憂生怕惹他生氣，又把椅子往外挪了一點，拉大他們之間的距離，“應該不會再弄到你了。”
穆嘉翊掀起眼皮看過去，沒搭話。
上次輕軌被夾的那天也是忘帶發圈了，有時候他真的很好奇，這姑娘腦子裏是不是缺了“書包拉拉鏈”和“記得帶發圈”這兩根筋。
直到目光觸及她小臂上一兩點紅腫，他的注意力轉移，訝然擡了擡眉梢，“又被咬了。上次給你的藥膏沒用？”
“用了，那天的好得差不多了。”她苦惱地鼓了鼓臉頰，“這是今天新咬的。”
穆嘉翊哂笑兩聲，“活該。”
“……你真記仇。”時憂咬着牙，是在說上午英語課的事。
他嗤了片刻，随後正色道，“黃桷蘭的汁水能止癢，回去試試。”
“真的嗎，竟然還有這種用處？”時憂眼睛亮了亮，在心裏記下來，又道，“黃桷蘭真的好香，我感覺我房間和身上也都是這個味道了。”
也。
她不經意的一個用詞讓穆嘉翊略有失神，他無聲收回眼，在燥熱的環境下不自覺滾了滾喉結。
“我打球去。”
穆嘉翊決定離開，從桌肚裏拿出手機準備走。
想了想，又覺得他本不用把自己的安排告訴給時憂。
少年為自己的多言懊惱地蹙了蹙眉。
被熱意浸潤的夏夜，籃球場上橡膠地板摩擦的聲音滋啦作響。
一場結束，沾着汗水的衣服貼在身上，在晚風過後又帶來一陣涼意。
高消耗的運動量帶來一陣饑餓，蔣糾一邊扯着衣服扇風，一邊招呼着大家一起吃夜宵。
易馳生掀起衣角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接着搖頭拒絕，“你們去。”
蔣糾勸道：“別啊，一起吃點呗！我爹最近心情好，打發我的零花可多了，我請客！”
對方還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蔣糾剛準備和他拉扯幾句，穆嘉翊倏然打斷，“我也不去。”
他浸在白熾射燈的光裏，看了眼手機的時間，漫不經心地拍拍蔣糾的肩，淡聲道別，“買點東西回學校一趟，走了。”
身後人不滿地聲音沒留住穆嘉翊的腳步，他推開附近一家便利店的門，徑直走到生活用品區。
正打着瞌睡的收銀小妹看到進來的是個帥哥，瞬間精神了。
随着他的腳步看過去，目光描摹着他高大英挺的身形，即使身處被冷風直吹的收銀臺，穿着工作服的女生也感到臉頰微微發燙。
她這兩個月都在這家店兼職，經常能看着這個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打完球過來買水。
平常都是和他朋友一起，她只敢默默在一旁留意。今年難得遇到他一個人過來，她未免有些蠢蠢欲動。
可發現少年要買什麽的那一刻，收銀小妹瞬間洩氣。
——竟然是在買女生用的發圈，肯定是有女朋友了吧！
穆嘉翊停留在貨架前，冷峻眉目凝着專注的神色，并不知道自己在無形中粉碎了一份少女心事。
便利店在售商品包羅萬象，但同品類的東西款式卻很少。
長指在五顏六色的發圈中撥弄着挑選，他又開始皺眉。
醜成這樣她估計更不愛戴。
剛打算去另一家店，意料之外地在貨架最裏出發現一個鑲着棕黃色泰迪犬的純色發圈。
他指尖稍頓，往裏翻了翻，又找到一根同款白色系的。
很淡的一聲輕笑落下，穆嘉翊動作細致地把這兩根從交錯雜亂的發圈堆中取出來。
少年眸底的笑意稍縱即逝，很快又回複了平常的神色。
但舒展的眉頭已然彰顯着他心情的愉悅。
很像她。
她應該會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