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總會的後門對着酒吧一條街,此刻亂成一團。好在有一群看場的攔着,前門還沒受波及。
周景深大搖大擺的從前門進來,徑直去吧臺敲了下桌子。
早上吧臺沒人,只有一個酒保在擦杯子。擡頭看見周景深,先鑽到吧臺底下摸索了一會,舉起一截鋼管,嬉皮笑臉的說,“深哥,就剩這個了,行嗎?”
周景深無所謂的點點頭,拿過來掂量兩下,拎着去了後門。
後門口兩撥人面對面站着,氣氛劍拔弩張,誰都不肯讓誰。周景深穿過人群,手裏鋼管抵着扭曲變形的後門,擰着眉頭問,“怎麽回事?”
“深哥,你可來了!”剛才給周景深打電話求援的小弟指着對面大聲說,“馬三他們一大早就帶人來觸黴頭,你看看後門給砸的!”
被他指着的高壯男人粗聲說,“你小子別告偏狀。我們這丢了個人,有小弟說看見跑你們夜總會去了。”
他說着,目光轉向周景深,眸色沉沉的,“本來進去轉一圈也不是多大事。你們這麽攔着,說心裏沒鬼誰信呢?”
周景深扯了扯嘴角,痞氣的很,“丢什麽人了這麽急?”
“少說廢話,識相就趕緊讓開。”馬三不耐煩的說。
周遭安靜無比,兩撥人都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周景深突然低啞的笑了,他踢開腳邊碎裂的彩色玻璃,側身讓出一條路,随意的說,“請吧。”
周景深這邊的人一片安靜,沒人對他的決定提出異議,好像堅守了一早上後門的不是他們。
他這麽好說話,馬三反倒猶豫了。
“不進來?”周景深微眯了眼,“消遣我玩呢?”
馬三暗罵一聲,對自己身後的小弟說,“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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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周景深晃着手裏的鋼管,“讓你進去是給你面子,我什麽時候說過別人也可以進去?”
馬三沉着臉不說話。
他選大早上來鬧事,就是看準了周景深平時這個點都在蒙頭大睡。鬼知道他今天怎麽就起來了。
誰都看出馬三怕了周景深,人群裏漸漸傳出些奚落聲。
周景深依舊玩着手裏的鋼管,偶爾打個哈欠。
馬三咬了咬牙,“我進去!”他握緊了手裏那收縮刀,氣勢洶洶的向周景深走過來。
周景深給小弟使了個眼色,一群人自動給馬三讓出路。
馬三很警惕,而且如他所料,在他與周景深擦肩而過時,周景深手裏那截鋼管狠狠向他後背砸了過來。
場面一下子亂了起來。
馬三的小弟想要沖進來,卻被周景深這邊的人層層圍住。
馬三怒吼一聲,側身伸手想要接住那鋼管。
然而那鋼管的力量極大,不僅沒接住,反砸的他手直直下去。他另一只揮舞刀具的手跟着慢了,被周景深一拳揮開。
周景深一腳踢在他腿窩,給他踢了個踉跄。緊接着一個堅硬的拳頭就到了臉上,砸的他眼前一黑,鼻血當時噴濺出來。
又一拳打在馬三胃部,熊一樣壯的漢子硬是被周景深打的渾身抽搐,毫無還手之力。
周景深三兩下就放倒了他,把他的臉按在那堆碎裂的玻璃上,聲音帶着股冷意,“你周爺的地盤,也是随便進的?”
馬三張了張嘴,沒能出聲,只啐出一口血沫。
突然警鈴聲遠遠響了起來。
“警察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酒吧街上的人瞬時作鳥獸散。
馬三的小弟全都跑了個沒影,這邊也退回了店裏。
“嘿,馬哥。”周景深誇張的叫了一聲,“你的小弟們可真夠義氣。”
“深哥!”一個小弟笑嘻嘻的湊過來。
周景深站直身子,說,“等一會警察同志來了,你好好給他們講講,咱們的門是怎麽被砸的,咱們是怎麽被欺負的。”他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馬三,撓了撓頭,“這叫什麽來着……人贓……抓獲?”
“深哥真厲害,會用成語!”小弟讀書時連初中都沒畢業,混了幾年字不會寫幾個,只知道一個勁的給周景深拍馬屁。
周景深狠狠拍了他的頭一下,小聲嘟囔,“我怎麽覺得你在嘲笑老子。”
打架鬥毆在這地界每天兩三件都算少的。酒吧街這一趟更是魚龍混雜,向來沒人敢管。出警不過是走個形式。
周景深把爛攤子丢給小弟處理,警車開過來時,人已經溜達到了樓上。
他起太早,這會困得厲害,随便找了間房去補覺。
周景深醒過來時房間大亮,摸過手機看了一眼,下午一點半。
他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時手還濕着。下樓遇見一個女服務員沖他抛媚眼,他甩了人家一臉水。
早上給他打電話的小弟叫王奇,正在卡座打牌。
周景深一把扯過他的牌,“有吃的嗎?我餓了。”
“剛點了外賣。”王奇給他讓地方坐下,“店裏吃膩了,咱來口新鮮的。”
周景深看他臉上青了一塊,随口問,“誰給你打的?”
王奇捂住臉,不自然的說,“還能有誰,馬三那小癟三。”
“能讓他給揍了,你也真行。”周景深啧啧稱奇。
王奇被奚落的臉都綠了,好在這時他電話響了。
是外賣到了。
他接完卻不動彈,周景深讓他去取飯,他嚷嚷着,“這把玩兒完,玩完就去。”
結果這一把又玩了好幾把。周景深作勢要踹他了,他才不情不願的起身。
周景深替他玩了幾把,都是輸。
別人鬧着讓他掏錢。
他摸着頭,板寸有點紮手,“哎,王奇怎麽去這麽久。我去看看。”
說着扔了牌就大步走了。
“靠!深哥太不靠譜了,下次不和他玩。”身後還傳來笑罵聲。
周景深轉了一圈,發現門口沒人。
攜飯潛逃了?
他又走了幾步,終于在街角聽到了王奇的聲音。
“我艹!老子的東西你他媽都敢動?”
“今天真他媽的倒黴。”
周景深轉過去一看,一道白白的身影正縮在王奇腳下,旁邊飯盒灑了一地。
而王奇罵不過瘾,又飛起一腳,狠狠踢在他身上。
“不是吃的挺高興的嗎?這會裝什麽死!”
那瘦弱的身子抖着蜷成一團。
王奇蹲下身子,手拿起一旁的飯盒,劈頭蓋臉的向小乞丐頭上澆去,“讓你他媽吃個夠。”
周景深腦袋嗡的一下,幾步上去甩開了王奇,厲聲道,“幹什麽!”
王奇被甩的一個踉跄,“深哥……”他張了張口,氣勢弱下去,“他偷我們吃的。”
那菜湯順着小乞丐的臉滑進脖頸,油膩髒污。
他的手也很髒,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此刻緊緊抓着自己的衣服,只有眼睛很亮,也沒有哭。
“你先進去。”周景深看了他一會,回頭對王奇說。
王奇還有點茫然,“深哥……”
周景深點了根煙,沖他擺了擺手。
王奇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夜總會。
周景深站在原地,看那扇金色的大門打開又合起。
僅僅是一條街一道門,分割開的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有人抛灑金錢醉生夢死,有人放棄尊嚴掙紮求存。
周景深狠狠吸了一口煙,蹲下身子,難得有點猶豫該說什麽。
最後從褲兜裏摸出幾張一百塊,放到他旁邊,“以後機靈點吧,偷吃東西偷睡別人的地方被發現了就跑,別傻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