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你會寫嗎?
白思君還沒來得及說話,通話就被挂斷了。他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半,這個時間地鐵都停了,他去哪裏給梅雨琛買點心?
顧不上太多,白思君趕緊爬起床換衣服。這是梅雨琛第一次主動聯系他,無論如何他都要抓住這個機會。
匆匆忙忙地走出公寓樓大門,綿密的雨點籠罩住視線,白思君才反應過來他忘了帶傘。他返回電梯前,但不湊巧的是兩臺電梯都正在往上。他焦躁地等候了一會兒,不知為何今天電梯格外的慢。
外面的雨相比之前已經小了很多。一想到梅雨琛那人捉摸不定,随時有可能改變主意,白思君還是咬了咬牙,調轉腳步,冒着雨跑到了小區外面。
白思君居住的小區位于鬧市區,出門不久便是一個大型商圈,他很快招呼到了一輛出租車。
喝着枸杞水的司機一聽要去那麽遠的地方,有些不樂意,白思君答應給返程費,他這才充滿幹勁地踩下油門。
夜晚的道路不像白天一樣擁堵,出租車在通暢的道路上飛馳,白思君看着一根根倒退的路燈,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點心的問題。
正常人都知道大半夜不可能買到點心,所以點心很可能只是個幌子,梅雨琛的真實目的是叫他過去。
但是話說回來,梅雨琛也有可能是真的餓了,而饑餓感恰好成為一種契機,讓梅雨琛想到了他。
各種猜測在腦子裏交織,白思君胡亂地揉了揉額前的頭發,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讓他感到抓狂。
想了想,他還是打開外賣軟件,給梅雨琛點了一份炒飯。
這樣梅雨琛總不至于怪罪他空手上門。
手機上收到外賣已送達的提示時,地圖顯示離目的地還有六公裏。
司機見白思君一直不停地看手機,問道:“都這麽晚了還趕時間吶?”
白思君扯了扯嘴角,無力地回道:“沒辦法啊,工作上的事情。”
司機搖了搖頭,感嘆道:“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不容易。”
到了郊區,雨勢反而大了起來,白思君下車後沒一會兒便被淋成了落湯雞。
好在梅雨琛的別墅大門就在眼前,他按了一下門鈴,但大門并沒有像上兩次那樣直接打開,而是像第一次他剛來時那樣,裏面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哪位。”
白思君覺得奇怪,照理來說梅雨琛應該能夠從可視屏幕上看到他才對,而且這個時間除了他還會有誰來?
他沒有想太多,把遮擋着雨滴的雙手從額頭上拿開,回道:“是我,白思君。”
視線瞬間被大雨模糊,然而大門還是沒有打開。
“你來做什麽?”梅雨琛問。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白思君有些發愣。
“外賣已經收到,你可以回去了。”
“等等。”白思君壓抑着心裏冒起的無名大火,好聲好氣地說道:“你看看時間,現在這附近已經沒車了。”
裏面的人沒有再接話,雨點打在羽絨服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行走的秒針,計算着時間的流逝。
沒幾秒後,大門打開了。
白思君小跑着跑進玄關,脫掉了身上濕漉漉的外衣和圍巾,而梅雨琛就這麽靠在牆上看他。
“你有兩條一樣的圍巾?”梅雨琛問。
“我新買的。”白思君心想也不知這是拜誰所賜。
“先去洗個澡。”梅雨琛說完往樓上走去,“一樓有衛生間,我去給你拿衣服。”
白思君本來沒想弄這麽麻煩,但袖口已經濕透,褲子也濕噠噠地貼在腿上,實在是不好受。
他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在路過客廳時,他偶然瞥見垃圾桶裏有一個還未拆封的外賣口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口袋上的店名正是他剛才點的那家炒飯。
……看來他最初的猜測沒錯,梅雨琛的真實目的是叫他過來,而餓只是借口罷了。
再看那個垃圾桶,套在桶上的垃圾袋被那盒外賣壓得下滑了一些,露出了垃圾桶的邊緣,可見梅雨琛在扔這盒外賣的時候有多用力。
白思君突然明白為什麽梅雨琛剛才故意不給他開門了。
梅雨琛在生氣。
因為外賣比白思君先到,拿到外賣的梅雨琛以為白思君沒打算過來,只是點了個外賣來敷衍他。
即使後面發現這只是個誤會,他也非要為難白思君一下心裏才舒服。
還真是難伺候。
白思君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過轉念一想,梅雨琛叫他過來肯定是說新書的事,雖然過程崎岖了些,但總比壓根不找他強。
白思君進入衛生間後,很快脫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被雨淋之後,最惬意的事無非就是洗個熱水澡。
當四周被朦胧的水汽環繞時,白思君聽到了敲門的聲音。他知道是梅雨琛給他拿來了幹淨的衣物和毛巾,便道:“你直接放進來吧。”
白思君大學的寝室沒有單獨的衛生間,在那四年裏他都是和其他男生一起在公共浴室裏洗澡。他從來不覺得男生之間互看身體有什麽不妥,所以也沒有刻意等到梅雨琛給他拿了東西之後才開始洗澡。
衛生間的門位于白思君的斜後方,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他繼續埋頭于熱水之中。
白思君預想的是梅雨琛放下東西後就會離開,但是過了好久他的耳邊仍舊只有水流的聲音。
他奇怪地轉過頭去,接着便見梅雨琛正環抱着雙臂,斜靠在門框上,眼神毫不遮掩地落在他的後背。
白思君一怔:“還有什麽事嗎?”
梅雨琛收回視線,也沒說話,離開時帶上了衛生間的大門。
衛生間裏又只剩下白思君一人,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除了凸起的肩胛骨和脊椎以外,什麽也沒有。
——梅雨琛剛才在看什麽?
簡單沖過澡後,白思君穿上了梅雨琛拿來的短袖和長褲。衣褲應該都是新的,折痕都還非常清晰。他比梅雨琛稍微矮一些,但兩人身形相仿,他穿上梅雨琛的衣服也沒覺得不合适。
白思君擦着頭發走回客廳時,梅雨琛正懶洋洋地斜靠着沙發扶手,兩條大長腿蜷起來放在沙發上,一條立着,一條平放着。
茶幾上是白思君帶來的《走到人生邊上》,他在梅雨琛身旁坐下,問:“那本書你看了嗎?”
“看了幾頁,”梅雨琛道,“不好看。”
白思君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麽接話,只好繼續擦頭發。
客廳裏安靜了下來,只有毛巾和頭發摩擦的聲音。
不知何時手中的毛巾潤了,白思君放下毛巾,看了眼旁邊的梅雨琛,這時他才發現梅雨琛一直在看他,那眼神就和剛才在浴室裏時如出一轍。
“怎麽了嗎?”白思君不明所以地問。
“沒什麽。”梅雨琛說完站起了身,向樓道的方向走去,“你睡一樓的客卧吧。”
“你就要睡了?”白思君怔怔地問,“我們不聊聊嗎?”
梅雨琛繼續往前走:“不聊,困了。”
白思君覺得他已經被折騰得沒脾氣了。他很想說任性也該有個度,大晚上又大老遠地把他叫過來,結果就這麽晾着他。但是最後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卻是:“好吧,晚安。”
然而這時,右腳已經踏上臺階的梅雨琛突然停了下來,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他騙你的。”
白思君下意識地問:“什麽?”
“你們主編,”梅雨琛頓了頓,“我知道他,他喜歡虛張聲勢。”
白思君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梅雨琛是在寬慰他。
這個人明明白天還逮着這一點諷刺他,結果現在卻反過來告訴他不用在意。
白思君實在搞不懂梅雨琛怎麽想的,但一想到外賣的事,他又覺得梅雨琛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麽複雜。他白天諷刺自己,也可能是他說的話先刺到了他。
心底莫名湧起了一股勁,白思君大跨步上前抓住梅雨琛的手腕,語氣裏帶着一絲急切:“那你會寫嗎?”
梅雨琛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
“跟我工作無關,”白思君的喉結滑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我個人也希望你繼續寫下去……”
梅雨琛從白思君的手裏抽回手,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白思君看着梅雨琛離開的背影,不知道這句“知道了”代表着什麽。
不過無論如何,這也算得上不小的進展。畢竟一開始梅雨琛根本不把他當回事,現在至少有聽他說話了。
走去客廳角落關燈時,白思君的眼神掃過了靜靜躺在茶幾上的那本書。
那書他只看了一半,帶過來時書的中間還有清晰的壓痕。
但是現在代表着分界線的壓痕消失了,書本最後的那幾頁也微微上翹。
梅雨琛不是個複雜的人,他只是口不對心。
白思君無聲地揚起了嘴角,關上了客廳的燈。
上班時間是早上九點,白思君設了一個六點半的鬧鐘。
翌日早晨,當鬧鐘催命似的響起時,白思君忍不住在心裏抱怨了梅雨琛一陣。
如果不是這人莫名其妙地把他叫到這麽遠的地方來,那他至少可以再多睡一個半小時。
不過在睡意完全消散之後,他又認命了,誰讓他攤上了這麽個任性至極的作家。
羽絨服和圍巾都還是潤的,根本沒法穿戴。挂衣架上挂着梅雨琛的外套,白思君覺得直接穿走不太好,便來到二樓,想看看梅雨琛有沒有醒來。
二樓除了茶室之外只有兩個房間,兩扇門長得一模一樣,也不知梅雨琛睡在哪個房間。
白思君把耳朵貼到一扇門上聽了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不過在他聽第二扇門時,他聽到房裏有着清脆的“咔嚓咔嚓”聲。
無論怎麽聽,這都不像是睡覺的人發出來的聲音。
半晌之後,白思君的腦袋裏閃過了一道白光,他猛然意識到那是敲鍵盤的聲音。
梅雨琛竟然在碼字?!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