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對于林風逸來說,開辦一個藥膳鋪子實在是一件太簡單的事情。不過多久的功夫,鋪子已經找成,就等着裝修了。裝修的問題,鐘凡琳自然是要過問的。
鋪子選在高檔區裏的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倒是有幾分高人遺世獨立的味道。鐘凡琳對此很滿意,比較藥膳不同于其他的東西,在鬧區總是會讓人覺得丢了幾分風骨。
進了鋪子,鋪子裏面還是空蕩蕩的,倒是分了幾個區,鐘凡琳一一定了分區之後,給自己留了一個僻靜的房間留作藥膳制作。林風逸陪着鐘凡琳計劃着藥膳鋪子的事情,兩人互相之間有商有量的,很快一上午就過去了。
鐘凡琳環顧着四周空蕩蕩的牆壁,臉上洋溢着笑容,仿佛已經看到了完工後的藥膳鋪子。真好呢,這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和鐘家沒有一絲一毫關聯的鋪子啊!
看了一眼林風逸,鐘凡琳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好意的。不管他是因為看中自己的藥膳天分還是因為吳詩晨而一直陪着自己,鐘凡琳依舊是領了這份情。畢竟,這樣的小事,絕不值得林風逸花上那麽長的時間陪着自己浪費。
想了想,鐘凡琳伸出手來:“手給我。”
林風逸一愣,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的把手放到了鐘凡琳的手裏。感受着鐘凡琳手心的細膩和溫熱,林風逸心底一動,看着鐘凡琳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鐘凡琳反手抓住林風逸的手腕,就這麽診起脈來。
林風逸臉上一僵,看着那自己毫不留情被抛棄的手掌,內心突然一陣凄涼。
“嗯?”鐘凡琳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手上微動,調整了一下方位之後繼續細細的聽起了脈搏。
林風逸心底一緊,不由自主的咳嗽了起來,原本就蒼白瘦削的臉上,泛起了不健康的紅暈。
鐘凡琳擔憂的看着林風逸,搖了搖頭:“對不起。”
林風逸微微笑了起來:“沒事,娘胎裏帶出的毛病,哪裏是這麽容易治好的。你有心了。”林風逸想起自己的身體,雖然在鐘凡琳的調養下好了許多,可有時候還是會覺得虛弱無力。可比起遇到鐘凡琳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好了太多了。有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已經能和普通人一樣健康了。
鐘凡琳看着林風逸的微笑,心底一陣歉疚。于林風逸這樣的人相處,總是很舒适,他從不會怨天尤人,面對着這樣被男人視作奇恥大辱的疾病,他也能淡然處之,甚至還安慰醫術不精的自己。想着,鐘凡琳心底越發的慚愧,
林風逸的脈象很奇怪,明明在自己的調養之下先天體虛已經有了極大的好轉,過個一兩年,就能和常人無異了。可再一把脈,就能發現他元陽至今未洩,不舉之症恐怕依舊沒有好轉。
嘆了口氣,鐘凡琳看着林風逸認真的保證道:“我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的。”林風逸這樣的好人,怎麽能被這樣不堪的病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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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逸有些訝異。他自知自己的病已經慢慢的好轉,卻不知道鐘凡琳為什麽是這樣的一副神态。仔細一想,他大約也明白了,鐘凡琳這樣的醫癡,恐怕是覺得自己體虛的毛病恢複的太慢而有些自責了吧。心裏有感于鐘凡琳的誠摯,林風逸忍不住揉了揉鐘凡琳的頭:“謝謝,鐘小姐。”
鐘凡琳被林風逸的稱呼叫的一愣,這親密的動作和這生疏的稱呼讓她覺得渾身別扭。想起自己讓林風逸稱呼自己為鐘小姐,鐘凡琳心底有些虛——林風逸不會以為自己嫌棄他吧。想到他這樣的人才竟然得了這麽糟糕的病,鐘凡琳嘆了口氣:“朋友都叫我凡琳。你也叫我凡琳吧。”
得了這樣病症的人,心思總是敏感一些的。自己之前拒絕了他叫自己“凡琳”的行為,真是不應該。
林風逸眼底一亮,笑得如沐春風:“那你以後就叫我風逸吧。”
鐘凡琳張了張嘴,“風逸”兩個字在嘴巴裏打轉,就是吞吞吐吐的出不來。最後她一臉沮喪的看着林風逸小心翼翼的說道,生怕刺傷了“不舉病患”的自尊心:“我還是叫你林哥吧。”
林風逸雖然有些失望,可看着鐘凡琳小心翼翼的模樣,還是沒有強求。林哥……似乎也不錯。這世上,叫自己林哥的人,還只有鐘凡琳一個呢。
這麽想着,心底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滿足。
鐘凡琳舒了一口氣,笑着看向了林風逸:“林哥,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藥膳鋪子了!”
我們的……
林風逸的笑容更深:“恩。”
====****====
“阿嚏!”吳詩晨揉了揉鼻子,看着窗外,“也不知道鋪子的事情安排的怎麽樣了。”
李鴻明看着心不在焉的吳詩晨,皺了皺眉:“你有聽我說話麽?”
吳詩晨随意的擺了擺手:“聽和不聽又有什麽差別呢?這婚,離定了。難不成你以為我聽了你說你的那些不得已,說你不得已和那些女人上一次床,兩次,甚至無數次,我就會諒解你的不得已麽?”
李鴻明焦躁的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又放下,之後又拿了起來:“那你想要怎麽樣?我們不能離婚!”
吳詩晨看着李鴻明憔悴的神态,心想自己果然是不愛了,不然,自己怎麽可能舍得看着他這麽憔悴焦急:“不能?這不是你說的算的。畢竟……”
吳詩晨看着李鴻明的那個地方,眼裏全是惡意和嘲諷:“畢竟,你不行啊。”
李鴻明仿佛是個被刺中了傷口的瘋狂的獅子,聽到了吳詩晨的話,再也維持不了僅剩的鎮定,他看着日漸恢複美貌的吳詩晨,再想起那天鐘凡琳有如魔咒一樣的“你不育”,不受控制的把手裏的茶杯兇殘的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吳詩晨漠然的看着李鴻明發瘋,等到他冷靜了一點之後,才冷冷的扯開了嘴角:“瘋好了?那我們離婚吧。至于孩子?你養在外邊的女人不是有了孩子了麽?你既然生不出了,不如就把那個女人接進來做你的李家太太吧。畢竟,那可能是你唯一的孩子了呢。”
唯一的孩子。
李鴻明赤紅了眼,看着吳詩晨厲聲道:“那不是我的種!”說完了,他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狠狠的坐下,一臉焦躁的想要拿茶杯喝上一口來冷靜一下自己的思緒,可一伸手,撈了個空。他看着那個曾經自己最為喜愛的茶杯,現在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沉默了。
吳詩晨笑了笑,也懶得去想他在想什麽,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繼續和我在一起,不願意離婚,那說不定,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不能生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李家丢得起這個人麽?”
李鴻明看着吳詩晨搖曳着離開的背影,死死的握緊了拳頭。
以往都是他留下個背影,吳詩晨癡癡地等。
現在,終于輪到他被抛下了麽?
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李鴻明撿起一塊碎瓷片,死死的握在手心。我喜歡的,就算是已經四分五裂,就算是已經面目全非,那也是我的,是我李鴻明的。
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李鴻明的臉上是全然的平靜。
====****====
鐘凡琳整理了鋪子的事情後,賀家就來了電話。
賀老似乎對鐘凡琳青眼有加,即使鐘凡琳是鐘家的人,也不妨礙他對鐘凡琳抛出橄榄枝。
“病了?”鐘凡琳聽着電話裏賀老慈祥的聲音,問道,“什麽病?”
賀老沒有回答,反而是笑了起來:“你來了賀家就知道了。我現在就讓人去鐘家接你吧。”
鐘凡琳皺了皺眉,解釋道:“我已經不是鐘家的人了。”
那邊沉默了一瞬,賀老的聲音變得有幾分嚴肅:“為了鐘家的那個小子把你趕出鐘家麽?鐘家倒是出息了!凡琳別怕,我賀老護着你,我倒是敢看看誰敢欺負了你!”
鐘凡琳哭笑不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得了賀老的喜歡,竟然這麽不分由來的護着自己。自小就沒有收到過幾分爺孫情的鐘凡琳,心底一暖:“不是,是我自己脫離的鐘家。賀老你要是急着讓我去你家,就讓人來林家接我吧。我現在住在林家。”
“林家?林風逸那個小子倒是個出息的。”賀老随口評到,“那好,我這就派人去接你。”
挂了電話,鐘凡琳皺了皺眉。生病?賀家上輩子可沒有聽說有誰生病。上輩子為了給賀老賠罪,鐘凡琳也是常年的被送到賀家給賀老調養身子,就為了吊着賀老的命,免得賀家對鐘家進行滅絕性的打擊。那時候,即使是常年在賀家的鐘凡琳,也沒有聽說過,誰生病了。
回憶了一下賀家人,賀家和其他家族一樣講究人丁興旺,可第三代卻偏偏興旺不起來。賀老有三個兒子,一個從政一個從文一個從商,互不幹涉卻互相扶持,三兄弟的感情很好。三個兄弟現如今大約都是四十往上的光景,膝下孩子卻都不多,孫代也不過一兒兒女,這在世家并不常見。
想了一會,鐘凡琳記得上輩子,賀老是在鐘家出的事,賀家雖然對鐘家進行了報複,可對自己,除了态度差一些,其他的卻沒有什麽糟心的事情發生。可見賀家人的帳,算的很清楚,一是一,二是二的,從不牽連。這個脾性,在世家裏也是難得一見的。
回憶了這許多,鐘凡琳下了結論。
這是一個奇怪的大家族。
但是,不讨厭。
☆、29
到了賀家,鐘凡琳很快的就被人迎進了賀家。賀家大廳不同于鐘家的故作低調,相反的,它處處彰顯着屬于賀家的權勢和地位,卻不會讓人覺得盛氣淩人。踏上賀家房門的人,只會覺得,原來這就是賀家,也也應該是賀家。
鐘凡琳看到了賀家的大廳裏,除了賀老,還出現了一個意外之客——鐘熙。
當鐘熙看到鐘凡琳時,就想起了孫正陽的那番話。雖然她最終打動了孫正陽,打消了他心底對自己的懷疑,可從那以後,她卻是再也不敢在孫正陽面前提起鐘凡琳了。想起孫正陽對鐘凡琳的癡迷,鐘熙眼底嫉妒一閃而逝,接着,想起了鐘凡琳的處境,她臉上就帶出了幾分志得意滿。高傲的昂起頭,她對着鐘凡琳點了點頭,就再也沒有多話了。
鐘凡琳挑起了眉頭:“你怎麽在這?”
鐘熙瞥了賀老一眼,沒有從賀老的臉色中得到什麽有效的信息,她狠了狠心,當機立斷的看着鐘熙,做出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說道:“現在,你已經不是鐘家的人了。”
鐘凡琳恍然,無辜的看着鐘熙問道:“然後呢?”
鐘熙恨極了鐘凡琳這副無辜的樣子,她什麽都是無辜的,卻處處占盡了先機!這一次,她一定要把鐘凡琳打落到塵埃裏去!
“你……難道欺騙了賀老?”鐘熙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口氣卻是很篤定,“你已經不是鐘家的人了,難道還想借着鐘家的名義攀着賀老麽?賀老的病,決不允許讓一個身世不明的女人醫治!鐘家承擔不起那個責任!”
說完,鐘熙看起來似乎很傷心于自己傷人的話,對着鐘凡琳抱歉的笑了笑:“姐姐,我一時失禮了。可我這也是為了你着想,要是賀老知道你騙了他,後果不堪設想啊。”
鐘熙點了點頭:“我不介意,你失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不顧鐘熙漲紅的臉,鐘凡琳看着賀老抱歉的笑了笑:“給您老添麻煩了。”
賀老看着鐘凡琳誠懇的臉色,眼底笑意一閃而逝,面上卻是一副冷冷的樣子:“是給我添麻煩了。”
鐘凡琳聽了,也不惱,反而樂呵呵的看着賀老耍起了賴皮:“既然我已經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也不差這一點了。賀老,你就替我解決了這麻煩吧。”
鐘熙越聽心底越虛。事情似乎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今天來賀家的活,是她費盡心機從老爺子手裏搶來的。她知道,賀老的身體沒有什麽毛病,那麽及時自己醫術不精,對于賀老來說,也沒有什麽差別。最重要的是,自己要給賀老留下一個好印象,抱住賀老這個粗大腿。
可是,凡是遇上了鐘凡琳的事情,似乎都會失去掌控。明明鐘凡琳已經是鐘家的棄子,只要讓賀老明白了鐘凡琳身世的不堪,再讨了賀老的歡心,那麽鐘家,說不定就穩穩的是她的掌中之物了!
看着賀老的神色,鐘熙心底越發的慌張。她匆匆忙忙的看向了鐘凡琳指責道:“姐姐,你已經不是鐘家的人了!鐘家決不允許你借着鐘家的名頭來做一些損傷家族名聲的事情!”
家族名聲?
鐘凡琳笑了起來:“鐘家現在哪來的名聲?是藥宴毒死人的名聲麽?”笑着笑着,鐘凡琳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了下來:“告訴你,鐘家這樣的家族,也就你和鐘老爺子當寶!”
賀老拍了拍鐘凡琳的肩膀,對着鐘熙沉聲說道:“鐘小姐倒是好心,特意來說明鐘凡琳和鐘家劃清了關系。畢竟賀某是有求于鐘凡琳小姐,鐘家這番作為,倒是深明大義,絕不邀功呢。”
鐘熙目瞪口呆,萬萬沒有想到賀老知道了鐘凡琳的身世之後竟然毫不嫌棄,還說出了這樣一番看似贊賞實則諷刺的話語來。她連忙解釋道:“不,鐘家只是心中有愧,想要替賀老您安排一個身世清白的藥膳師。畢竟身家清白的人,我們才敢用啊。”
話裏挑撥離間的意味濃重,竟然是半點不加掩飾了。
“賀家的事,倒不用鐘熙小姐費心了。”賀老聽着鐘熙一口一個“我們”的,很是反感,賀老這樣的人物自然是喜怒不露的,可聽着鐘熙口口聲聲說着身家清白不清白的,心底對鐘家更是厭惡了幾分。明明是那麽多年的姐妹,不過一朝一夕,就能這樣惡意相向,更是為了這丁點的利益,一詞一句的都往鐘凡琳的傷口上捅,這樣的人,不堪大用。
鐘熙臉色大變,聽出了賀老的不喜,當場就呆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來挽救在賀老心中的形象才好,一時間,臉上竟然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來。
鐘凡琳諷刺的看着鐘熙狗急跳牆的模樣,心中知道,鐘熙這人,要是讓她去勾引個男人,倒是個人才,可要是讓她做什麽實事,恐怕不拖後腿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今天這事,若是她拿出一星半點勾搭男人的能力,也就不會把自己逼到這樣的境地。如果鐘老爺子知道,原本賀老并不準備和鐘家完全的撕破臉,卻被鐘熙這一番作态惡心地說出了那樣劃清界限的話,恐怕鐘熙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鐘凡琳笑了笑,也不理財鐘熙那副焦急的樣子,對着賀老說道:“人呢?”
賀老意會,對着傭人說道:“我和鐘凡琳小姐還有事,你們送鐘熙小姐出去。”
鐘熙臉色大變,死死的看着鐘凡琳的臉,仿佛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嘲諷的意味來。可惜的是,鐘凡琳的臉上淡然無波,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鐘熙。
鐘熙即使再不甘,賀老都發話了,她也只能乖乖的跟着那些傭人出了賀家的門。想起自己出門前的志得意滿,想起自己那時幻想的取代鐘凡琳成為賀老青眼有加的人的情景,鐘熙臉色鐵青,幾乎能把自己懊惱死。
====****====
生病的是鐘家的小兒子賀水。
賀家的三兄弟名字很有趣,分別叫金木水,如果不是賀老只生了這三個兒子,恐怕接下來的孩子,名字就叫火土了。沒有生足五行,賀老一直很是遺憾。
賀家的三兄弟也是争氣。老大性格尖銳,不适合在官場,倒是在文壇裏混的風生水起,一杆筆杆子,不知道罵的多少人哭爹喊娘,只求賀金能夠手下留情。而賀家老二滿肚腸的彎彎繞繞,臉卻長得一副老實人模樣,不知道騙了多少不知情的人,被賀家老二騙了還替他高高興興數錢的人不在少數,天生的官場中人。而賀家老三年紀最小,生意經卻是練的最好,可以說,賀家大半的錢,靠的就是賀家的老三。
而老三卻病倒了。
或者說,被人毒倒了。
鐘凡琳看着賀家老三鐵青的臉色和發紫的唇色,甚至不用診脈,就已經知道,這是中毒了。
想了想上輩子,賀家老三似乎一直沒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後來,賀老病逝沒有多久,自己對鐘家就失去了最後的一點利用價值,自己就這麽被鐘熙不明不白的害死了。也不知道那時候的賀家老三是不是無礙。
不再去想,鐘凡琳上前把了脈,看了看面色,心底一沉。
難怪賀老會出現在鐘家的藥宴上。鐘老爺子說過,賀老這樣的人物,輕易不會出場那樣的場合,而這一次,賀老出人意料的出現在鐘家的藥宴,恐怕就是打着試探鐘家能力的目的。只是沒有想到,他自己竟然差點被鐘家毒死……
毒死……
鐘凡琳垂下了眼。
鐘家的藥宴一向嚴謹,即使鐘安輕狂,鐘老爺子放寬了管制,也沒有道理讓這毒菌菇這麽輕易的上了餐桌。之前她只以為鐘安蠢,可這麽多事情堆在一起,總是讓她心底有着許多的不确定。
看了一眼賀水,鐘凡琳把鐘家的事情放在了一邊,她皺着眉毛看着賀老:“中毒。”
賀水虛弱的張開了眼睛,看向了鐘凡琳微微一笑:“是,我中毒了。”
賀水大概四十歲的樣子,因為中了毒,身體瘦削了不少,可大約是賀家的基因好,看起來還是一副病美男大叔的樣子,并不惹人讨厭。
鐘凡琳見賀水這樣一副樂觀的樣子,倒是舒了一口氣。
治病,最忌諱的就是病人心态不好。要是病人整天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那即使是靈丹妙藥,也救不了。
賀老看到賀水清醒,也很激動,他蒼老的手緊緊的拽着賀水幹枯的手,顫抖着,害怕太用力傷了他,又怕太輕了,抓不住自己的兒子。“你終于醒了。”
賀水勉強對着賀老露出一抹笑來:“爸,別擔心。”
一瞬間,賀老的眼淚就下來了。他擦了擦眼底的淚,臉上是強裝的鎮定和不滿:“你小子,三個兒子裏就你最不省心!你快給我好起來,賀家還等着你賺錢呢!”
賀水笑起來,虛弱的點了點頭:“恩,賺錢給爸你買好吃的。”
賀老看着賀水,這個兒子即使依舊大到了當爹的年紀,可在他心底,依舊是那個騎着自己的肩膀,對着自己發下豪言壯語的小兒子。那時候,兒子小,總覺得對一個人好,就是給他買好吃的,所以那個時候,賀水總是說,爸,要是我長大了,我就賺錢給你買好吃的。
摸了摸賀水的頭,因為中毒,賀水的頭發已經掉落了大半,剩下的稀稀拉拉的一些頭發枯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掉下一大片來。
賀老笑了起來:“恩,爸等你好起來。”
鐘凡琳看着賀老父子,心底嘆了口氣。
好起來,哪有那麽容易。賀水的毒,是被人精心下的,這種毒鐘凡琳曾經在書裏見過,是少見的□□之一,要是醫術發達的古代,倒是有救人的法子,可這麽多年下來,醫術早就斷了傳承,這個□□的解藥方子,也早就失傳了。
沉默着,鐘凡琳心底很是愧疚。人生自古傷離別,若是生離死別,就更是痛徹心扉。
如果自己沒有法子救賀水,賀老一定承受不起失去小兒子的痛苦。
深深的嘆了口氣,鐘凡琳看向了賀水。
賀水臉上笑着,看到鐘凡琳的目光,眼底全是了然。他并不顯得沮喪和絕望,反而對着鐘凡琳安慰的一笑,仿佛世上沒有什麽值得懼怕和悲傷的事情一樣。
☆、30
賀水的毒,對于現在的鐘凡琳來說,是相當棘手的重病。當鐘凡琳對賀老說明了情況之後,賀老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失落,反而笑着安慰了鐘凡琳:“我知道的。我心裏已經有準備了。”
賀水的毒,明顯是被人蓄意下的。這樣的毒,又怎麽回事輕易能被人解掉的?賀老請來鐘凡琳,也不過是為了嘗試那千分之一的意外而已。
雖然賀老這麽說,鐘凡琳的心底依舊并不好過。她見過太多的病人,他們或歇斯底裏的求着鐘凡琳救自己,為了自己的命,他們放下一切尊嚴,只為了茍延殘喘。他們或心如死灰,即使鐘凡琳說他們的病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嚴重,他們也是一心求死,害怕着病痛帶來的折磨。
而賀水的堅強和淡然,給鐘凡琳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鐘凡琳想,如果自己救不了這個人,恐怕,自己也忘不了這麽特殊的病人了。
離開的時候鐘凡琳很愧疚。對于一個藥膳師來說,最讓她無奈的,就是面對着病人的病情卻束手無策了。這樣的感受,鐘凡琳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了。
坐上回林家的車,鐘凡琳回頭看了一眼賀家的大宅。賀老還呆呆的站在那裏,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眼底是深深的木然。對于這個老人來說,即将面對失去一個小兒子的事實,是一個太大的打擊。
嘆了口氣,鐘凡琳現在能做的,只是給賀水留下一個藥方,讓他的毒能夠延緩發作而已。鐘凡琳只希望,能在毒深入骨髓之前,找到醫治賀水的方法。
林家和賀家相聚并不遠,一會,林家就到了。
進了門,鐘凡琳的興致并不高,看到了幾天沒見的吳詩晨也只是淡淡的打了個招呼。
吳詩晨并不介意鐘凡琳的冷淡,她只是向鐘凡琳傳達了一個消息:“鐘家在被其他三個家族排擠,現在,鐘老爺子恐怕快撐不住了。”
鐘家的沒落是鐘凡琳能預見的。不管鐘老爺子做了怎麽樣的補救措施,衆人在鐘家的藥宴上中毒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即使鐘老爺子用藥膳方子打消了衆人報複的心思,可鐘家在上流社會中的名聲已經毀于一旦。這樣的好時機,如果其他三個藥膳世家不出手,才是怪事。
更何況……
賀老發話說了,鐘凡琳才是他唯一關注的小輩。
凡是有點心思的人,恐怕都讀懂了賀老的話。賀老話裏的意思無非是,他只罩着鐘凡琳,而把鐘凡琳趕出鐘家的鐘家人,他賀老管他們去死。
有了賀老的發話,那些原本顧忌着賀家三分的人也放開了手腳準備去鐘家分一杯羹。這樣的好事可不是年年都有,趁他病要他命的技能,卻是人人都會的。
上輩子,有鐘凡琳力挽狂瀾,這輩子,鐘家又有誰能救呢?
鐘凡琳冷冷笑了笑,便不再去理睬鐘家的事情了。
吳詩晨見鐘凡琳竟然連這樣的大事都不關心了,心底有幾分怪異。她連忙對着自己的大侄子使了使眼色。
林風逸皺了皺眉,對着吳詩晨搖了搖頭。
林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賀家出了那麽大的事情,身為世家頂端的幾個家族總是有他們的方法來得到這個消息。而賀老瞞着這個消息,為的也不是瞞着林家這樣的大家族,而是為了瞞住下面那些附庸的家族,防止他們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林風逸對賀家的幾個長輩都挺有好感,看着鐘凡琳的神色,心知賀家老三,恐怕是真的不好了。
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林風逸走到了鐘凡琳的身邊:“凡琳,你要是想要藥膳方子,我就幫你找些來。”
鐘凡琳眼睛一亮:“可以麽?!”
鐘凡琳知道,賀水的毒不是那麽容易醫治的,即使自己開了方子吊着賀水的命,那也只是吊着而已。而且,這樣和病痛掙紮鬥争的痛苦,若是一般人,恐怕随時随地都有輕生的趨勢了。
林風逸雙手按住鐘凡琳的肩膀,好讓她冷靜一點:“不要這麽激動。這不像你了。我們慢慢來,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就好。”
鐘凡琳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心底很亂。她很想救賀水,無由來的。
這時,鐘凡琳的手機響了。
林風逸眼底一絲遺憾閃過,便順從的松開了雙手将鐘凡琳的肩膀放開,而後直起身來看着鐘凡琳。鐘凡琳則是看着手機厭惡的皺了皺眉。
能讓鐘凡琳厭惡的人不多,而恰巧,那幾個人都是鐘家的。
不出林風逸所料,鐘凡琳接了電話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鐘熙。什麽事?”
鐘熙聽着鐘凡琳冷淡的聲音,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在前一天,她還高興與鐘凡琳的離開。鐘凡琳被鐘家抛棄,那麽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出大小姐了,再也沒有一個叫鐘凡琳的人壓在她的頭上,讓她踹不過去來。她看着鐘凡琳,心底升起的再也不是嫉妒和羨慕,而是屬于上位者的高高在上的憐憫和不屑。因為,鐘凡琳失去了鐘家的庇護,她再也不是鐘家的嫡出大小姐,而是一個父不詳的野雜種。
可是,這樣的得意緊緊持續了一天。
不,甚至連一天都沒有到。
鐘家的藥膳師被各大家族頻頻拒絕,即使鐘家注定放低藥膳師出診的診療費,也無濟于事。而其他三個家族也開始聯手,有條不紊的開始瓜分原屬于鐘家的市場。鐘家現在,已經是四面楚歌。
鐘熙想起今早去賀家時的得意,再對比現如今的焦頭爛額,她終于明白自己确确實實的比不過鐘凡琳。因為鐘凡琳失去了鐘家,她依舊是鐘凡琳,她身上的光芒,甚至能比在鐘家時更加強烈。而她鐘熙,失去了鐘家,就一無所有了。
所以,鐘家不能倒。
想起被賀家趕回鐘家後,鐘老爺子給自己的那狠狠一巴掌,鐘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腫脹的臉,眼底閃過恨意。鐘老爺子那個沒用的死老頭子,占着鐘家的一切,卻讓鐘家到了這樣的地步,如果不是他那麽沒用,不能把鐘凡琳牢牢的把控在手裏,這一切怎麽會發生!
定了定神,鐘熙對着手機露出了一個苦笑。
想不到她鐘熙,即使把鐘凡琳趕出了鐘家,也是要求着鐘凡琳。在鐘家的時候,她要借助鐘凡琳才能在鐘家站穩腳跟,鐘凡琳不在鐘家了,她也逃不開鐘凡琳的陰影。
“凡琳姐,鐘家養了你那麽多年,你救救鐘家吧。”鐘熙這一次的懇求是無比真心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的。她知道,要是賀家或者林家說一句話,那麽鐘家能保全自己的可能性就大了許多。而鐘凡琳,則是和這兩個說一句話就能讓世家抖三抖的家族交好。
鐘凡琳聽着鐘熙的話,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竟然求我。”
這句話不帶有任何的諷刺,是鐘凡琳真心的一句內心話。鐘凡琳再了解鐘熙不過了,鐘熙嫉妒自己到死,無論自己做了什麽,鐘熙總是能找到嫉妒的理由。在鐘熙心裏,自己的存在就已經是鐘熙嫉妒的源泉了。而這一次,鐘熙竟然這麽懇切的請求,毫無一絲一毫的不甘心,這在鐘凡琳看來,幾乎是不可置信的。
可以說,最了解鐘熙的人,是鐘凡琳。
即使鐘熙勉強壓抑着自己的情緒,被現實逼迫着向鐘凡琳低頭,那也不代表鐘熙就是真心實意的消除了一切對鐘凡琳的憎惡。相反的,那一切的負面情緒,都被鐘熙深深的壓迫在心底,只等到合适的時機,就沖出來,把鐘凡琳吞噬弑殺。
而鐘凡琳的一句話,就是引子。
鐘熙被鐘凡琳的這句話刺痛了。
是啊,她竟然求她鐘凡琳。
鐘凡琳一定很得意吧,即使被趕出了鐘家,她鐘熙還是要低下頭來求鐘凡琳施舍一點她的同情來拯救鐘家。她一定很高興,高興自己是這麽的沒有用,竟然這麽無能的求一個被家族抛棄的棄子!
死死的捏着手裏的手機,鐘熙閉了閉眼,才勉強的把內心洶湧的情緒壓到了最深處:“對,我求你。求你救救鐘家,這畢竟是我們的家啊。”
鐘凡琳輕笑了起來,她聽出了鐘熙話裏的不甘和指責。即使鐘熙隐藏的再好,最了解鐘熙的人,始終是鐘凡琳。“不,那是你的家。”
說完,鐘凡琳挂斷了電話,把鐘熙的手機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被鐘家趕出家門時,鐘凡琳說過,在能力範圍之內幫助鐘老爺子。一是能力範圍之內,二,則是鐘老爺子。她鐘熙,可不在幫助的範圍之內。除非鐘老爺子求上門來,否則,她絕不會輕易出手。不,即使鐘老爺子求上門來,她鐘熙,也是無能為力啊。
彎着眉眼,鐘凡琳輕松的将手機塞入了口袋。
吶,鐘家倒黴了,她果然沒有那麽淡定呢。鐘家倒黴了,她果然是這麽壞心眼的充滿了開心的情緒呢。
鐘熙不可置信的聽着手機裏的盲音,連聲叫道:“喂?!喂!”
她看着手機顯示的通話結束,呆了一呆,連忙重新撥出,可是,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話筒裏傳來的是對方正忙的提示音。
這一切都簡單粗暴的表明了,鐘凡琳把她拉黑了!
鐘熙瘋狂的按着重播,可是,電話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