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間,莊複久久不能入眠,次日醒來,倒也并不覺疲倦,反倒神清氣爽。
早膳後,小香帶莊複到韓堂主府上拜見。
韓堂主穿一身白袍,長發束起,端莊清雅,見到莊複率先一拜,說:“少主人。”
莊複忙躬身道:“莊複不才,韓堂主既為我的師父,直呼我名即可。”
韓堂主淡然一笑,道:“全派上下都知你由掌門親傳,我只是指導你一些入門的運功之法,怎能稱得上你的師父呢,你也不必生疏,喚我一聲韓姐姐就好。”
莊複也不再推辭,脆生生地喊了聲:“韓姐姐。”
小香在旁掩嘴笑。
話不多說,韓堂主命莊複站直,開始授課。
“你可知奇經八脈分別為何,周身經穴皆在何處?”
“我外家丹劍門精研丹藥,脈絡穴位自小就被我娘逼着背熟啦。”
“那好,将體內真氣彙聚沉于氣海,下行至石門、關元……如此循環,此為一個小周天。”
韓堂主邊說邊以手指引真氣流向,見這孩子頭一次運行真氣便如此順暢,也點了點頭。
真氣行至會陰之時,韓堂主也将手掌翻過,向下探去。
莊複随即破功,紅着臉往後退了兩步,磕磕巴巴地說:“我,我,知道會陰穴在哪……”
“這有什麽?”韓堂主微微一笑,“怎麽掌門碰得,我就碰不得?”
“這……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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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堂主收了手,道:“小小年紀,還是個老迂腐。”
莊複每日在韓堂主府上練上兩個時辰,果真不學工夫,只學一些行功運氣之法,三日過後便已習得大周天的運轉之法,之後不必可以修煉,便可感覺體內的真氣日益充盈。
回到自己府上,莊複也不放松,勤加修煉學習。一日晚膳之後,他邊研讀着別門別派的內功心法典籍,邊問小香說:“近日怎麽沒在府上看見李樂桐,他下山了嗎?”
“他啊,”小香剪好燈芯,聳聳肩道,“到掌門府上服侍了。”
“啊?為什麽啊?”莊複放下書。
“掌門說可以教他武功喽。”
“哦,那也好,本來我也沒什麽能教他的。”
莊複重新拿起書來,卻怎麽也讀不進去。近日他醉心于新鮮的術學,已好久沒去想那人的事了。
“掌門也替他打通了奇經八脈哦。”小香在旁說。
他為什麽要把他甩給別人,又跑去教完全不相關的孩子呢?
難道是他根骨不佳或是拙笨,還是他漏了什麽破綻,讓他對他有所忌憚,因而不再放在身邊?
會不會再過幾天,派中又要大辦一場宴會,那人再喜氣洋洋地對來人宣布,正式收李樂桐為義子,再将一身武功傳予他……
莊複越想越覺不安,問小香道:“是不是很久沒有去父親府上拜見了。”
“是啊,有幾日了。要去嗎?今日嗎?”
“啊?哦……也好……”
“那我先派人去通報一下。”
“不知道父親那邊,用過晚膳沒有。”
“這個時辰了,應該是用過了。”
于是莊複稍加整衣斂容,便帶着小香和府上兩人前去拜會。
莊禮親自出門相迎。
他似是剛剛出浴,濕潤的長發披散着,單着一件松垮的靛青長袍,手上拎着一壺酒,指間夾着兩個酒杯。
“父親……”莊複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莊禮沖他笑笑,揮手遣退了旁人,帶莊複到院前廊下坐下,斟了杯酒遞給他,問:“喝嗎?”
莊複接過酒來一飲而盡。
周問雙對他管教嚴格,他于是只是在外就越是放浪,飲酒作樂,拈花惹草,像他這個年紀所做纨绔之事都做了個遍,回到她身邊,再裝回循規蹈矩的懂事模樣。
莊禮與他對飲幾番,愈發松散起來,仰頭大笑,道:“複兒,人活一世,你最看重什麽?”
“我……不知,我沒有想過。”
“于我而言,就是在這月下,與你恣意暢飲這一刻。”
莊複似懂非懂,只是去看他,猜他在想什麽。只看到他盞中有月,影影綽綽,雙眸之中也有月。側面看去,線條鋒利齊整,眉目深邃,唇角帶笑,又似是諷意。他的确有幾分像他。
一壺酒喝光,見莊複仍舊面色如常,莊禮扔掉酒杯,踢開酒壺,躬身上前問:“聽韓堂主說,你近來進步神速。”
“只是初學了些皮毛。”
“你運氣給我看看。”莊禮滿嘴酒氣地說。
莊複放下酒杯,盤膝正坐,從頭到尾運行了一個小周天。
莊禮拍手叫好,道:“氣息純粹豐盈,好。”
莊複收了功,問他說:“韓堂主說只教我運功,并不教我武功,父親……我,什麽時候才能重歸您的門下呢?”
“這我說了不算,得要韓堂主說你可以出師,方可出師。”
他站起身來伸伸懶腰,又回頭看了看莊複,揮揮手說:“你回吧。”
“那複兒告退了。”
臨走之時再次回望,見莊禮倚在屋門之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離開他府上,莊複仍覺心驚。
他覺得自己好似一只被鷹盯上的鼠,尚可自由喘息,只因正于鷹的狩獵游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