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恺楞了一下。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收到過生日禮物。
在商場裏也只是随口那麽一說,以為像淩川那種二傻子性格轉眼就會忘記了,沒想到還真放心上了。
接過袋子的瞬間真是百感交集,鼻尖都有些泛酸。
“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淩川有些興奮地催促道。
袋子裏邊裝的是一個又細又長的盒子,江恺的第一反應就是鋼筆,不過打開之後發現并不是,而是一塊運動風的學生手表。
純黑色的表帶和表盤,白色的指針,造型低調簡單,表帶的材質是矽膠的,摸起來很軟很舒服。
“謝謝,”江恺看着淩川的眼睛,“我很喜歡。”
淩川嘿嘿一笑,“喜歡就行,我看你原來那手表表帶都斷了。”
“哦,那表是我爺爺的遺物,我就一直帶身邊了。”江恺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淩川抓了抓頭發,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噢,那什麽……”
江恺笑了笑,說:“我沒事,都已經過去很久了,人總得往前看吧,留着就是一個念想。”
“是啊,”淩川說,“我們也會有那一天的,所以趁着還年輕,趁着還有時間,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嗯,”江恺點點頭,把表戴在手腕上,揚了揚,“襯出我氣質了麽?”
“不要臉的氣質麽?”淩川倚在了門上。
江恺“啧”了一聲,糾正道:“學霸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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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川眉眼都笑彎了,沖他豎了豎大拇指,“帥。”
“你那會說去上廁所,就為了買這個吧?”江恺看着他。
“是啊,”淩川咧着一口大白牙,“我都冤死了。”
江恺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笑了,“不冤,白撿了那麽多水果呢,多吃點火龍果身體好。”
“別提了,上回我吃了兩個紅心火龍果,結果隔天尿尿都是紅的,把我吓的,還以為得絕症了,跑醫院去做檢查,醫生都笑抽抽了。”淩川小聲抱怨道。
江恺手背遮着嘴,眼睛都快笑沒了,一時半會收不住,淩川特無奈地斜了他一眼,轉身往回走。
“哎,”江恺一把拽住他,收了收嘴角的笑意,“陪我把那些多肉給種了吧。”
淩川想都沒想,很順手地就跟進門換好了拖鞋。
兩個人把一堆東西搬到了陽臺,找了塊毛絨絨的地墊鋪在地上,然後盤着腿一起研究栽培說明。
鋪好營養土之後,江恺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裝在袋子裏的多肉們。
一共買了八個品種,花花綠綠的,搭配着還挺好看的,不過按淩川的說法,這一株株的都是荷花,五顏六色的荷花。
“這捏起來肉肉的,我好想啃一口啊。”淩川看着手裏的一株多肉說。
“啃呗,要不要給你倒點醬油蘸蘸?”江恺反手指了指廚房。
“等它長大吧,現在肉太少,”淩川把它放進了土裏,“要不給它們起個名字吧。”
“淩川,淩川二號,淩川三號,淩川四號……”江恺用手指一個一個地點着。
“不行,”淩川趕緊打斷他,“到時候養肥了豈不是等于要吃自己。”
“那你說叫什麽。”江恺說。
“大狗子,二狗子,三狗子……”淩川按順時針的方向,一個一個地點名,“最小的就叫江恺。”
“那你就忍心吃了我?”江恺低頭埋着土。
“不吃,供着,”淩川雙手合十虔誠地沖花盆拜了拜,“學霸之魂保佑我財源滾進。”
江恺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裏噙滿了笑意。
淩川很喜歡看他這樣笑,眉眼彎彎的,沒有了距離感。
要具體一點形容這感覺的話,就像是一只小老虎,突然伸出前爪撓了他一下,又像是一只平常不怎麽讓摸的小貓,突然來蹭了蹭他。
總是就是暖暖的,很舒服。
淩川曲起一條腿,下巴擱在膝蓋上,靜靜地看着他搗鼓花盆裏的多肉。
江恺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指甲修得整齊幹淨。
這只手握着他手腕的時候很有力道,轉筆的時候很靈活,切菜的時候很有架勢,鋪着小石子的時候很細致。
哦還有,這只手寫出來的字,很漂亮。
淩川攤開掌心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挺好看的嘛…就是會的東西少了點。
“看什麽呢?”江恺瞟了他一眼。
“我在看咱倆誰的手指比較長。”淩川說。
“比比。”江恺舉起右手停在半空中,細長的手指繃得筆直。
淩川伸出溫熱的掌心,和江恺的緊密地貼在一起,四目相接的時候,淩川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的長。”淩川看着自己的手背說。
“要臉嗎?”江恺握着淩川的手腕強行把掌心末端給對齊了。
淩川感覺腕骨處一陣冰涼,眼看着江恺的指尖高出了他的指尖一小截。
他傻笑了兩聲,勾起食指在江恺的指尖摩挲了兩下,“你指甲沒我長。”
江恺愣了愣,拽過他的手指說:“你這指甲該剪剪了。”
說罷,順手從兜裏掏出了鑰匙串,捏着上邊的指甲鉗遞給了淩川。
鑰匙扣上挂着個挺可愛的小熊爪,背面印着動物園名字和LOGO,淩川猛地想起來那次孫嘉茜出門時往江恺手心裏放了個什麽東西。
“這是孫嘉茜送你的吧?”淩川甩了甩小熊爪。
“啊,”江恺差點沒想起來孫嘉茜是誰,看到小熊爪才想起來有那麽回事,點點頭,“嗯”了一聲。
一想到江恺每天都拿鑰匙開門,每天都會看見這鑰匙扣,每天都會想起孫嘉茜就莫名的……有些不爽。
“哎喲喂……”淩川怪聲怪氣地嘆了一聲,江恺正擦着地上的泥粒沒看他,淩川搖着頭連啧了好幾下。
“嘴欠?”江恺忍不住擡了擡眼皮。
“這麽可愛的小東西不适合你的氣質。”淩川說。
“那适合你?”江恺順嘴一說,一邊把淩川礙事的腿給挪開了,繼續擦地。
“嗯。”淩川難得地沒否認,他覺得再說下去江恺肯定會把這小東西送給他了。
“那送你吧。”江恺說。
啊哈。
果然吧。
淩川暗爽不已,在心裏邊打了個響指,毫不猶豫地就解下了那個鑰匙扣。
回去之後,送給了老媽。
躺床上以後翻來覆去地沒睡着,手腕上似乎還存留着江恺指尖的溫度,滿腦子裏都是江恺的笑容,各式各樣的。
勾着嘴角的淺笑,挑着眉的壞笑,揉着他後腦勺時寵溺的微笑,仰着脖子露出小虎牙的大笑…
每一張笑臉都像是小貓的爪子,在他的胸口撩撥着,勾得他心尖癢癢的。
他現在都有點不敢直視江恺的眼睛了,一看見他眉眼彎彎的樣子就感覺有點緊張。
淩川悶在被子裏嘆了口氣。
自己這到底怎麽了啊!?
臨睡前,江恺接到了顧衛東的電話。
兩人隔着電話聊了一下今天白天的事情。
顧衛東主動跟他道了個歉。
江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其實他并沒有覺得多失落,一直在愁的都是如何跟顧衛東挑明自己不想跟顧家牽扯上任何關系這個事情。
顧衛東有意要把他接回去,說就算是跟老婆離婚,也會讓他重新回到顧家的。
江恺從他的話裏差不多能聽出來,顧衛東已經在為離婚做財産轉移的準備了。
他可承受不起這份罪責,有些無奈地說:“等我高中畢業以後吧。”
江恺想要拖延時間,至少等到他高中畢業,學業不再這麽繁忙,能一邊打工一邊賺錢了的時候再說,那樣哪怕是跟顧家鬧翻,跟顧衛東徹底斷了關系,他也能夠活得好好的。
現在的他,能力還不夠,社會經驗也不足,他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去應付那些讓他焦頭爛額的瑣事。
希望自己的羽翼能夠早日豐滿,早日獨立。
他瞪着天花板想了很多事情,關于畢業以後想學的專業,想找份什麽樣的工作,過什麽樣的生活。
如果最後和顧衛東鬧得很僵,要怎麽辦。
一個人生活嗎?
那感覺跟現在肯定不一樣,雖然現在也是一個人,但好歹還有經濟來源,一想到将來無依無靠,他就覺得壓力倍增。
其實,他挺害怕改變的,害怕去适應新環境,新的人。
想想将來有一天要離開這裏,居然有點舍不得。
具體舍不得什麽,也說不上來,就覺得這邊的人和事,很多都習慣了。
樓下早餐店的肉包很好吃,面館的老板心情好的時候會多給他加個荷包蛋,淩爸爸淩媽媽對他關懷備至就像親兒子一樣。
還有淩川。
長這麽大交的第一個朋友呢。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表,側過身關掉了臺燈,把胳膊枕在了腦袋底下。
這一晚他做了個夢。
他平常很少做夢,就算夢見什麽了早上也不一定記得,而這個夢卻很清晰。
夢裏淩川就跟個智障似的非吵着要跟他玩躲貓貓,架不住他那軟磨硬泡的攻勢就在小區公園裏跟他玩了起來。
突然天就黑了,刮起了大風,想趕緊把他找出來卻怎麽都找不到。
回到家發現他還沒回去,就又折回去找,卻發現樓下的公園,花壇,草叢,都變了樣。
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他在夢裏喊得嗓子都啞得發不出聲了。
一睜眼,看見陽臺上站着個人,他被吓得一個激靈,立馬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