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雖然坐纜車這事兒吧,聽起來還挺浪漫的,特別是跟喜歡的人一起,想想就激動,但再亢奮的情緒也扛不住頭頂這軌道“喀喀喀”茍延殘喘的呻吟。
一聽就知道是年久失修,纜車一啓動就開始搖搖晃晃。
淩川挺想和江恺坐一排的,但又怕纜車會失去平衡,也沒敢往外瞅,總感覺這玩意兒搖搖欲墜,亂動一下沒準就會連人帶車的掉山溝裏去。
“剛那票含保險嗎?”纜車脫離地面沒多久,淩川就忍不住問。
“沒,”江恺看得出淩川有些緊張,“你不是不恐高麽?”
“我不怕高但是我怕死啊!”淩川緊緊握着身旁的扶手,“我感覺它快掉了。”
“禍害遺千年,哪那麽容易死。”江恺說。
淩川往身後看了一眼,“這也沒有安全帶啊,要是掉下去,不摔死也得撞死。”
坐纜車還做出了一種生死與共的感覺,江恺不由地笑了,“要死也有我陪着呢,怕什麽。”
淩川覺得自己大概是孔雀轉世,老愛自作多情。
竟然在這話裏活生生地聽出了一絲暧昧的味道,再對上江恺的眼睛,立馬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摸了摸玻璃窗,“這兒的風景真美哈。”
江恺嘴角微揚,沒說話。
纜車沿着軌道一路攀升至半山腰,掠過翠綠的樹林和清澈的小溪,彎彎曲曲的山路若隐若現,不過淩川這會沒工夫看風景,他被纜車裏邊各種游客的留言給吸引了。
“牛翠……霞……今生非你……不取,”淩川好不容易辨認出上邊的字,樂了半天,“還是個錯別字。”
江恺也回頭看着身後的留言,“這兒居然都有辦證的。”
“這人名字……” 淩川笑趴在了椅子上喘不上氣,江恺湊過去看了一眼也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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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巅峰。
多麽波瀾壯闊的名字。
淩川也想在上邊偷偷留個言圈個愛心什麽的,但江恺的一句這是不文明的行為就令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淩川從透明的窗戶裏看見那對小情侶在接吻,不由得啧啧兩聲。
江恺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也笑了起來,“羨慕啊?”
這個問題淩川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羨慕嘛是肯定的,但又不光光是羨慕他們可以接吻,更羨慕的是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那江恺呢,會羨慕嗎?
還沒來得及多想,纜車就遇到了故障。
不知道怎麽回事,搖晃了兩下停在了半空中。
淩川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什麽情況?”
“可能,卡住了。”江恺面不改色地坐着。
“我們不會真死在這兒吧……”淩川的聲音裏帶着顫,死死地扒着欄杆,手指都在發抖。
他們現在所停留的是離地面最高的地方,摔下去非死不可。
江恺蹙着眉走過去,揉了揉淩川的腦袋,“閉眼。”
淩川彎下腰,雙手捂着臉。
人在處于危險的情況下,思維通常就會不受控制地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淩川的腦海裏已經閃現了一百零八種凄慘的死法。
“不會有事的。”江恺拍了拍淩川微微顫抖的肩膀。
江恺的聲音很低柔,還自帶電流。
淩川呼吸一窒,抱住了江恺後腰,把臉貼在他的肚子上,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收緊了胳膊,仿佛要将自己揉進這個人的身體裏。
江恺的手掌在他的後背輕輕拍打着節奏。
一種無聲的安慰。
這個擁抱的感覺跟前兩次的都不同。
沒有劇烈的心跳和想入非非,只有溫暖和心安。
“你聽見你肚子咕嚕了一聲。”淩川突然笑出了聲。
“大概在跟你打招呼,”江恺低下頭盯着淩川的後腦勺,笑了笑,“以前也沒發現你膽兒這麽小啊。”
“我膽子本來就不大,”淩川小聲嘟囔,“怕死還怕鬼。”
江恺就像摸小狗那樣,順了順淩川後腦勺的頭發,“留戀的人和事多了,自然就會害怕了。”
“你怕嗎?”淩川擡起頭看着他,下巴頂着江恺的小腹。
江恺低下頭與他對視了一會,說:“有點兒。”
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五分鐘。
直到纜車終于重新啓動,淩川才松開了胳膊。
纜車在山頂停了下來。
山雖然不高但俯瞰整座小鎮是足夠了。
白牆青瓦,潺潺流水,寧靜深遠,活脫脫一幅水墨畫。
“我家在那邊!”淩川指着北邊的一排建築物說。
“房子都跟火柴盒似的你還能認出你家啊?”江恺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他分明記得他們剛剛是從另外一個方向過來的,當然了,他的方向感理論上來說都是錯的。
“廢話,我閉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淩川躺到了一片草地上,仰望着蔚藍的天空。
“那一會回去你閉着眼睛在前邊兒給我開路。”江恺說。
“沒問題,我方向感可好了。”淩川篤定地說。
江恺笑了笑,也躺到了草地上。
突然想起來上學第一天也是因為迷路才撞見的淩川。
那時候對淩川的印象就是一潑猴,雖然現在也很皮但變得可愛多了。
很難想象假如淩川沒有出現,他的生活将是多麽了無生趣。
其實以前也沒什麽朋友,日子照樣過,但人就是這樣,一旦擁有,就不想再失去了。
冬日裏的陽光明亮又和煦,透過淡薄的雲層傾瀉而下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直叫人犯困。
“淩川。”江恺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淩川偏過頭看着他。
“謝謝你。”江恺轉頭望向天空,陽光有些刺眼,他半眯着眼睛。
“謝什麽?”淩川小聲地問。
“很多,懶得講理由了,就籠統的謝一聲吧。”江恺嘴角一揚,細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
“靠,”淩川笑了起來,“有病。”
“你有藥嗎?”江恺笑着問。
“專治老人癡呆。”淩川在草坪上滾了半圈,腦袋枕在江恺的肚子上,伸手遮了遮太陽,細碎的陽光從指縫間穿過,印在他的鼻尖和嘴唇上。
溫暖的陽光曬得人渾身發軟,發燙。
江恺抓了抓淩川頭頂的黑發。
“一會我們去吃海鮮吧。”淩川說。
江恺沒應聲。
“還是吃火……”淩川轉過頭,“鍋”字被他咽了下去。
江恺雙手交疊枕在後腦勺,臉微微側着,呼吸聲緩慢而均勻像是睡着了。
淩川仰起頭,輕輕地翻了個身,緩緩地匍匐到江恺的身側,胳膊肘撐在地面上,靜靜地看着他,連呼吸都放慢了節奏。
陽光在江恺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柔光,臉頰有些微微泛紅,頭頂的發絲都泛着亮光,顯得格外蓬松柔軟。
淩川伸手點了點江恺的鼻尖,又用指尖從眉心順着眉毛一直摸到太陽穴。
江恺沒有任何反應。
淩川有些放肆地用食指勾畫着江恺的唇瓣。
很潤,很軟。
色澤也很漂亮。
只要再低一點點,一點點,就可以碰到他的嘴唇了。
淩川的心髒跳得極快,憋着一口氣都忘記呼出來。
他半眯着眼睛,一邊掃着江恺的緊閉的雙目,一邊緩緩地低下了頭。
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遇到過如此緊張的時刻,連嘴唇都有些發抖,腦海裏飄出了一萬種被江恺逮住之後的可能,但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直到還有兩三公分距離的時候,淩川才如同蜻蜓點水一般,飛快地親了親江恺的嘴唇,然後跟躲炸彈似的滾得老遠。
他捂着發燙的臉頰過了好一會都沒有聽見響動,才從指縫間朝江恺望過去。
還好,還睡着。
淩川內心一陣狂喜,把臉埋回掌心裏,偷摸着抿了抿嘴唇,心滿意足地笑着。
甜甜的啊,呼吸裏都是香香的味道。
啊!
要死了!
賊心不死的淩川本來還想再爬過去品品江恺的嘴唇,一通電話打過來炸得他心肝脾肺腎都抖了一下,急得手機都掏了半天。
“喂?”他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了老遠接起電話,往回看得時候,江恺已經在揉眼睛了,“幹嘛啊!!!”
“我操,”楊凡把聽筒放回耳邊,“吓我一跳。”
“你.他.媽才吓我一跳!”淩川吼了一聲。
“我到車站了啊,你來接我們一下。”楊凡說。
“嗯?”淩川沒反應過來,“什麽?你在哪啊?”
“我到你們鎮上的車站了,快點過來接我。”楊凡說。
“不是,你蒙我呢吧,”淩川抓了抓後腦勺,“我好像還沒給你發地址吧,你怎麽跑過來了。”
“誰蒙你了,玥玥帶我一起來找你玩的,”楊凡把手機遞給周玥祎,裏頭傳來了周玥祎一聲甜甜的,“哥,我們在北站。”
淩川挂了電話都沒緩過勁來,這刺激有點大了。
“你朋友要來?”
江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的他身後,淩川吓了一跳,“啊,嗯,我去趟車站接他們,你要一起嗎?”
江恺一邊點頭一邊打了個哈欠,他也沒有別的選擇,淩川要是把他扔這他估計三天後才能摸回去。
淩川盯着他的嘴唇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你剛是不是睡着了啊?”
“都做夢了,”江恺捏了捏發酸的肩膀,“你那鈴聲趕緊換了吧,敲鑼打鼓的,吵死了。”
淩川內心一陣竊喜,喜完了吧,又有點兒小失落,要是這通電話不來,說不定還能親一下的。
楊凡這個狗.日的。
“哎,這呢,”楊凡站在馬路對面揮着胳膊,看見江恺走過去的時候有些吃驚,“恺哥,你怎麽也在這兒啊!
“散步。”江恺插着兜慢悠悠地走過去。
“這步散得夠遠的。”楊凡說。
周玥祎帶回來的人不止楊凡一個,還有孫嘉茜。
孫嘉茜一見到江恺就兩眼放光,淩川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擋到了江恺的前邊,“你們吃過飯了沒?”
“還沒呢,”周玥祎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塞給淩川,“這我媽讓我帶給姥姥姥爺的。”
“哎我說,你怎麽光叫恺哥過來都不叫我啊,”楊凡用胳膊肘頂了一下淩川的肋骨,“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不叫你不也來了麽。”淩川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是搶了楊凡的媳婦兒,這輩子要債來了。
周玥祎的老家本來也在古鎮上,不過前幾年拆遷,這次回來跟孫嘉茜一起定了間酒店,淩川叫了輛車把她們先帶到了酒店。
“恺哥也住的酒店麽?”楊凡問。
“住我家。”
“住他家。”淩川和江恺同時說。
“哦,”楊凡把掏出來的錢包又收了回去,“那我不定了。”
淩川瞪了瞪眼睛,楊凡擡起頭,天真爛漫地擠了擠眼睛:“我也去住你家,不介意吧?”
介意。
淩川呵呵一笑,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不介意。”
“你準備在這玩幾天啊?”
楊凡翻着白眼邊數數邊掰着手指頭說:“五天吧,領成績單之前我要好好放肆一把,領完成績單估計我爸會把我鎖屋裏。”
“好吧。”淩川簡直想一頭撞死。
爺爺你啥時候來不好偏偏這時候來。
整整五天啊!!!
五天以後江恺都他媽要回去了!!!
不過好在周玥祎也在,估摸着楊凡沒工夫跟他混着。
午飯一群人都在淩川家對付着吃了,因為奶奶不知道有這麽多同學,也沒弄多少菜,一群餓狼把昨晚吃剩的殘羹剩飯都給卷光了。
收拾完東西以後,爺爺開着“敞篷車”把一堆人送到了古鎮的街口。
古鎮的兩條主幹道是平行的,中間隔着一條小河,其中一條昨晚已經跟江恺逛過了,所以今天淩川帶着他們逛的是另外一條更長一些的。
主要賣的就是一些義烏小商品市場批發來的首飾工藝品什麽的,不過沿街的小吃既便宜量又多,一群人又開始後悔中午吃多了。
一個個的一邊抱怨肚子好撐一邊吸着手裏的果茶。
淩川咬了一顆冰糖葫蘆,把糖葫蘆串兒遞到江恺嘴邊,“吃麽?助消化。”
江恺低頭也咬了一顆。
“給我也來一個。”楊凡湊過去說。
“你不是啃雞爪呢麽!”淩川握着糖葫蘆的手往後縮了一下。
“誰也沒規定吃雞爪不能吃糖葫蘆吧。”楊凡說完就把嘴裏的雞骨頭給吐了,張開了嘴巴。
淩川扁了扁嘴,把剛剛江恺嘴唇碰到的那顆咬了下來,橫着卡進了楊凡的嘴裏,“給你給你都給你,別還我!”
“我操,什麽服務态度。”楊凡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卡在牙齒上的山楂球半天才取下來。
江恺剛好瞟到這一幕,勾着嘴角笑了笑。
楊凡來之前應該沒少做攻略,知道鎮上新開了一家密室逃脫,提議一起去玩一把。
不知道為什麽,幾個人都相當默契地把視線投向江恺,仿佛他是裏頭唯一一個會提反對意見的人。
江恺笑了笑說:“好啊。”他現在已經不怎麽排斥集體活動了。
這家密室逃脫的門面特別小,一群人兜了半天圈子才找到。
進門就是樓梯,到了樓上才發現原來二樓跟旁邊的幾家店鋪是打通的,大廳很寬敞,就跟進了電影院似的,到處都是海報。
密室主題一共有八個,看着海報感覺大多都是走驚悚風格,精神病院,荒村古宅,古墓探險什麽的。
五個人就能玩的項目就三個,古宅,精神病院還有一個星際漂流,除了星際的,都有人在玩。
但是這種科幻主題的,看起來就沒什麽刺激的,像楊凡這種心懷鬼胎想趁機沾點小便宜的肯定不會選了,淩川也覺得沒意思,他雖然怕鬼但還是喜歡刺激點兒的。
“就要那個古墓的,”楊凡掏出了錢包,“五個人,多少錢?”
“一共六百,”工作人員在電腦上點了兩下,“盜墓主題的要七個人才能開局哦,您稍等一下,我幫您問下那邊有沒有人要組團的。”
一堆人買好票之後坐在一旁休息等人組團。
“盜墓主題的看起來好恐怖哦。” 周玥祎盯着海報說。
“我就喜歡這種刺激的,不知道誰跟我們組隊玩。”孫嘉茜看起來很激動。
江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海報上邊的注意事項和一些關卡小提示。
淩川瞄了一眼周圍休息區的人,有一個父親帶着一五歲大的小屁孩,一對看起來大學生模樣的情侶,還有是五個估計也是跟他們一樣等人組隊的。
估摸着也就那對情侶跟他們組隊的可能性最高一些,果然工作人員問了一圈之後,那對情侶就買了兩張古墓主題的票。
工作人員給每個人下發了一個求救器,“感到身體不适的情況下可以選擇直接退出游戲,你們有一百分鐘的時間,祝你們順利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