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淩川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目光微怔,“嗯,你知道他家裏邊的事兒麽?”

“知道一點,”李煜看了他一眼,“你倆關系那麽要好,他沒跟你說啊?”

淩川最煩的就是聽見這話了,懶得跟他耍貧嘴,單刀直入,“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有什麽好處?”李煜抛着手裏的礦泉水瓶。

“等你結婚給你兩包個大紅包。”淩川說。

李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過了好一會才說:“我也只是聽說,江恺他媽……哦,他後媽跟他爸鬧得很不愉快,他後媽叫了人去逮他想威脅他爸,結果沒逮着。”

“去哪裏逮?”淩川問。

“家裏啊,聽說他爸幫他在豪園裏買了房,他後媽盯了好久的梢才找到的。”李煜說。

那房子明明就是陶亮的啊。

什麽鬼。

這都哪裏聽來的謠言啊?

八卦真可怕。

“因為這事兒,思怡他爸媽吵得挺厲害,反正現在人也走了,又沒證據,他爸死活不承認,”李煜問,“江恺真是私生子啊?”

“我不知道。”淩川說,起碼知道,江恺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只要他安全就行了。

“哎,”李煜叫住了他,“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啊?”

淩川失笑,“特要好的關系,我得趕緊想辦法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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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裏人報警了都找不到,你怎麽找?”李煜說。

淩川沒有回話,邁開了腳步。

怎麽找?

滿世界的找呗。

一個社會心理學家曾經提出過一個“六度分離”的理論。

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五個,也就是說,最多通過五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根據這個理論可以得出,他和江恺之間,只隔着五個人。

不管江恺在世界的哪個角落,總有一天,會打聽到的。

就是抱着這樣的一個信念,淩川度過了枯燥而又漫長的高中生涯。

淩川的高考成績過了二本線,在老爸老媽眼裏算是奇跡了,高高興興地擺了幾桌酒席,一堆親戚圍着他說恭喜。

但是淩川卻高興不起來。

他本來想考Y大的。

曾經江恺跟他提過,想要考這所大學。

他的成績離Y大的分數線還差三十多分。

成績一出來他就趴被窩裏哭了,沒人知道。

時間一天天的流逝,信念也仿佛一天天的在瓦解。

江恺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在哪座城市?

過着什麽樣的生活?

會不會交了新的朋友?

朋友。

為什麽明明是朋友,卻非要這麽冷漠地甩袖而去?

江恺為什麽可以做到毫無顧忌地離開?

是不是自己在他心目中也就那麽一點點地位。

根本不值一提。

每次一想到這裏,就會忍不住在心裏埋怨江恺的不告而別。

哪怕交代一句也好啊。

起碼給個希望吧。

“川兒,有你的明信片,”老爸在客廳喊了一聲,“給你擱桌上了啊,我去麻将。”

“哦!”淩川應了一聲,繼續在網上發布尋人啓事,各種校園貼吧,論壇,微博……

基本上屬于大海撈針。

收到最多的回應就是,“這個男生好帥哦。”

這還用你通知嗎!

不帥我能看上麽!

右上角提示有個新回複,淩川萬分激動地點了進去。

“急招網絡打字員,日結,千字60,在家就能做……”

操。

什麽六度分離都是騙人的,這都起碼六百度了,也沒個消息。

茫茫人海的,哪裏去找啊…

淩川有些洩氣地退出了網頁。

警察那邊完全沒了消息,顧家也似乎已經放棄了尋找,反正最後這婚也沒離成功,日子照樣過。

很神奇的一家子。

淩川也曾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再繼續尋找。

懷疑自己所做的到會不會都是無用功,到頭來只不過浪費了時間浪費了生命。

但一想到要放棄,就感覺做什麽都沒勁。

這是一種執念,比半夜躺在床上肚子餓了想吃雞排就必須穿衣服爬起來出門買雞排的執念要可怕得多。

老爸沒有留飯就出門了,淩川燒了壺水,準備泡方便面吃。

等水開的時間随手撈起了桌上那張疑似臺歷頁上随手撕下來一頁的明信片瞟了一眼。

背面印的是一幅很普通的風景照,一棵樹,一個屋頂。

當他掃到正面那幾行遒勁有力的字時,瞬間有種被閃電擊中的感覺,心髒突突突突狂跳直奔200邁去了。

江恺的字體!

這一定是江恺的字!

江恺寄過來的明信片!

江恺的字還是這麽好看……

啊啊啊啊啊!

淩川在屋裏又跑又跳地繞了好幾圈,又死命地掐了幾把大腿,才終于肯相信這真的不是做夢。

他盯着上面的字體,反複确認。

是的,是的,一定是的……

江恺寫的數字8最後總是不封口,豎心旁那兩個點是連起來的,四點底就像是一條波浪。

不會錯的。

明信片左邊的空白處畫着兩個Q版的老頭,推着攤車,一個在叫賣烤紅薯玉米,一個在叫賣皮蛋瘦肉粥。

畫得真好,很生動,很形象,是那種可以貼黑板報上炫耀的好看。

淩川的鼻尖一酸,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愣了幾分鐘之後,他的頭頂突然閃過一個燈泡。

明信片!

明信片是從哪裏寄過來的?

背面的那個風景照,是不是就是江恺所在的地方?!

是景點嗎?!

淩川反反複複,仔仔細細地琢磨着這張照片,連屋頂上的瓦片都數清楚了也沒搜到什麽标志性的信息。

屋檐有點古風的味道,從樹葉基本上可以判斷這是棵梧桐樹,而且年事已高,參天的枝葉,都快遮住半個屋頂了。

可是,滿世界的梧桐樹,就連小區裏都種着梧桐呢,這算個什麽破線索。

蒼天啊。

為什麽偏偏是這麽質樸的風景照啊!

江恺是不是故意的!

淩川一邊吃着泡面,一邊欣賞着江恺行雲流水的字體。

漂亮。

!!!!!

郵票那兒蓋着個黑色的戳。

剛剛只顧着看圖和字,沒留意,戳上邊寄送日期和寄送市信息都有,雖然周圍一圈有點糊了,但勉強還能辨認出來是S市。

寄送時間是一個月之前了,也就是高考剛結束那段時間。

他立馬扔掉了手裏的叉子,回屋搜了一下S市的地址,離譽城一共兩百多公裏,開車兩個多小時,坐高鐵的話也就一個小時的時間啊。

原來這麽近!

當天晚上淩川就定了張去S市的高鐵票,興奮的一整夜都沒睡,就像小時候期待春游一樣。

不不不,比那個還要興奮。

“你是不是瘋了啊?”楊凡在聽到淩川說要去S市找人的時候皺着眉告誡道,“你就憑這一張破紙片,還他媽是一個多月以前寄的破紙片就跑過去找人?他說不定只是路過呢?就算是他住在S市,那麽大個城市,幾千平方公裏的地方,你上哪找?”

“反正我時間多,”淩川買了兩根冰棍,“你先借我兩千吧,等下個月我發了零花錢就還你。”

“錢什麽時候還那都不是問題,重點是你這麽找有意義麽?人家裏人都不找了,你這是發什麽瘋呢?”楊凡實在是難以理解。

“發瘋還要理由啊。”淩川把冰棍遞了過去。

“恺哥欠你多少錢啊,你非得這麽執着地找他。”楊凡說。

“別吃醋,你丢了我也這麽找你。”淩川說。

“我又不是三歲,丢了會自己回來的,”楊凡說,“那你爸媽呢?他們同意你去找麽?”

“我跟他們說我最近住你家,”淩川笑笑說,“你幫我掩護一下。”

“那你就這麽一個人去啊?”楊凡有些擔憂。

“廢話,不一個人去難道還半個人去啊?”淩川咬了一口冰棍,笑着說。

“我陪你一起去找吧,”楊凡無奈地說,“好歹有個照應。”

“真夠意思,”淩川摟了摟楊凡的肩膀,“走,請你吃飯。”

“用我的錢,請我吃飯?”楊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現在是我的錢了。”淩川說。

“不要臉。”楊凡笑着說。

臉是什麽?

可以吃嗎?

在他發現自己喜歡上江恺之後,臉這種東西,早就不存在了。

夏季還未進入尾聲,天氣悶熱得不行。

火車站的取票窗口擠滿了人,還有好幾臺機子顯示維護狀态中,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總算是把票給取了。

“我去買瓶水。”楊凡把背包扔給了淩川。

“哦。”淩川找了個離檢票口最近的空位坐下了。

所有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淩川又開始覺得忐忑不安。

下了火車之後要去哪裏呢?

別人都是帶着目的去的,而他,連問個路都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本來想上網找找看S市哪裏的建築風格偏古風的,卻意外地發現昨晚在S市的旅行貼吧裏放的那張屋檐照收到了兩條新回複。

【是不是文化宮啊?】

【有點像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哈哈哈。】

他趕緊給這兩個人回了消息過去問具體地址。

高鐵廣播裏機械般地播報着新的站點,淩川低頭反複刷新消息。

“看什麽呢?”楊凡開了罐薯片遞過去。

“明信片上的那個地方,可能是文化宮,也有人說是學校,不知道真不真。”淩川随手抓了兩片塞進嘴裏。

“你要把這勁頭用在學習上,老薛得樂瘋,”楊凡說,“別說本二了,北大清華都任你挑。”

“那你追我妹的勁頭怎麽不用在學習上?”淩川說。

楊凡笑了兩聲,“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為什麽對找恺哥這事兒這麽執着,你不會是那啥吧?”

他沒好意思說下去,覺得不可思議,但又好像只有那種可能。

“喲,被你看出來了啊。”淩川輕哼了一聲,并不否認。

“我操,不是吧,”楊凡瞪圓了眼睛吼道,“你真暗戀他啊!?”

“要不要借你個喇叭幫我推廣推廣?”淩川橫了他一眼。

“我操……”楊凡壓低了聲音,又操了兩聲。

淩川樂得不行。

“你倆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啊?”楊凡看着他。

“要勾搭上了還能讓他跑了啊。”淩川嘆了口氣。

“我操……”楊凡的聲音有些抖,“你真沒跟我開玩笑啊……你這,玩得有點大啊。”

“我覺得我從來沒有這麽正經過。”淩川很認真地說。

楊凡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突然沖他豎了豎大拇指。

淩川笑了笑。

第一次在朋友面前承認這件事情,好像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喜歡一個人,多正常的事情。

手機屏幕上彈出了一條新消息,那個說圖書館的發來了學校地址,他趕緊查了一下地圖,離火車站也不算太遠,他直接在那附近定了個酒店。

文化宮那位沒有回複,淩川搜了一下S市所有的文化宮,總共也就4個,他決定挨個找過去,實在找不到,就安慰自己是來旅游了。

淩川覺得那所高中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江恺說不定就在裏邊念的書,就算是畢業了,肯定也有同學見過他,說不定查到些線索。

至于文化宮,他暫且先放在後頭,因為就算确認是文化宮,那也只能說明江恺曾經去過,他不可能一直呆在裏頭,除非是在裏邊打工……

不管怎樣,在這條黑漆漆的道路上,也算是有了點亮光。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的更新照舊。

今天2更。

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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