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長地久不過一場誤會 (2)
着手迅速打開電腦,連接網絡,登錄郵箱,目光急急地從一堆未讀郵件中找到相關的那一封,然後吸了一口氣,點開。
郵件的發信人是泰特中國公司執行總裁方繼森,抄送給公司所有人,時間是上周五。裏面是例行公事的一段話:“因個人原因,艾唯·潘自即日起離開泰特中國公司,不再擔任銷售部總監一職。”接下來是感謝他自任職以來,對泰特中國所做出的貢獻雲雲。
趙一枚怔怔地連看了兩遍,又突然回過神,撲到床邊抓起手機,迅速按下快捷撥號“1”字鍵,然後屏住了呼吸,把手機緊緊貼着耳朵。
機械的女聲反反複複地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you dialed number is power off...”
趙一枚呆呆地坐在床沿,只覺得心中一片混亂。走了?他走了?走去了哪裏?個人原因?什麽個人原因?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走了?再說,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大中華區市場部副總裁也不要了?
這時門開了,是梁姨過來準備做午飯了。幾天的相處下來,趙一枚覺得梁姨是個忠厚信得過的人,反正屋裏也沒什麽太值錢的東西,所以為了方便,把鑰匙給了她一把。
聽到梁姨的聲音,趙一枚的眼睛一亮,幾步出了卧室,奔到她面前急切地問:“梁姨,這幾天你在潘先生家打掃衛生,有沒有遇見過他?”
梁姨也有潘明唯公寓的鑰匙,不過只負責收拾東西、打掃衛生、洗衣服什麽的。既然潘明唯離開公司,這既天應該會在家吧?
“我沒有去那邊做了呀。”梁姨頗有些奇怪地說,“你不知道嗎?潘先生給我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交待我只上你這邊來,以後都不用再去他那兒了,連鑰匙也收回去了。”
趙一枚的一顆心又沉了下去。楞了一下,忽地想起什麽,沖到卧室,拿起平時用的手袋。
她有潘明唯公寓的鑰匙。自從潘明唯給了她,就一直和自己的鑰匙串在一起放在包裏。
趙一枚幾乎是飛車去了潘明唯租住的公寓,三步并作兩步進了電梯。随着電梯的徐徐上升,趙一枚的心也一點點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電梯門一開,趙一枚一眼就看見門口白底黑字的“招租”兩個字,下面還有業主的聯系電話。
趙一枚呆立半晌,仍然不死心,掏出鑰匙,試着捅進去。
開不開。大概是業主見少了一把鑰匙,已經換了鎖。
他竟真的走了?趙一枚的心裏空蕩蕩的,一個聲音反複在問:為什麽?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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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地下樓,上了路虎,把頭深深地埋進方向盤,良久,忽地擡起頭,不,她不會任由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
趙一枚拿出手機,撥打了秦揚的號碼。無人接聽,也許他正當值。于是發了一條短信過去:“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查一下這兩天的出境記錄,或登機記錄,潘明唯,英文名是艾唯·潘,持美國護照。”
回到家,梁姨迎了上來,指了指客廳地上的一個紙箱說:“剛才你不在,快遞送了這個過來,我就幫你簽收了。”
箱子上封着“同城快遞”的膠帶,寄件人那一欄潦草地寫着一串難以辨認的英文,遞件時間是昨天晚上六點;收件人和地址那一欄是兩行歪歪斜斜的中文,還夾雜着繁體字。
趙一枚看到這字體,就已經大概猜到了裏面是什麽,但還是拆開了箱子。
裏面果然都是她的東西,她放在潘明唯公寓裏的衣服鞋襪、洗漱護、膚用品,和一些其它物品,甚至還有一雙拖鞋。那是她買的,本來是男女配對兩雙,現在,只回來了一雙。
趙一枚把衣服一件件抖出來,扔了一地。這套運動服,是潘明唯買給她的;還有這套睡衣,她帶了去,卻從來沒有穿過——他說,跟他睡一起,穿睡衣幹什麽?于是就一直挂在他的衣櫥裏……
梁姨站在一旁看着,似乎也明白發生了什麽,忍不住搖頭輕嘆,一臉的不忍。
箱子的最底下,有一張紙箋。趙一枚拿起來,上面熟悉的筆跡寫着一行英文:“枚,對不起。祝你幸福。”
原來他不是不辭而別,他對她還是有交待的。這就是他的交待,真是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可就這一句對不起,他都不敢當面跟她說,甚至不敢用中文寫出來。
祝她幸福?呵呵,是他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了吧……
晚飯過後,梁姨走了沒多久,門鈴又響了。
趙一枚已不再期望什麽——是誰,都不可能是潘明唯。只是打開門的瞬間,見是秦揚,還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失望。
“你怎麽來了,幫我查了?打個電話告訴我就行了,還專門跑一趟。”趙一枚語氣如常,不帶任何情緒。
往廳裏走了幾步,發現秦揚沒有跟過來,扭頭道:“怎麽不進來?”
秦揚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眸中滿是掩飾不住的心痛。
趙一枚停下,望着秦揚,忽地凄然一笑:“他走了?回美國了?”
秦揚點點頭:“昨天晚上的飛機。”
“昨天晚上……”趙一枚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垂下眼簾看着腳下的地板,忽然開始簌簌發抖。
“一一!”秦揚上前攬住她,只覺得她在懷裏抖得像篩糠一般,自己的心也被絞在了一起,低聲道,“你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趙一枚只是顫抖着,無聲地哽咽着,卻始終,沒有一滴眼淚。
第二天中午梁姨來做完飯後,趙一枚告訴她以後不需要再來了。
周三,趙一枚回到公司上班。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一切如舊。對她而言,短短的一周,卻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再回來,已物是人非。
處理玩手頭的一些緊要事情,趙一枚起身往總裁辦公室走去。他不肯給她一個解釋,那她就自己去問好了。整個泰特公司,只怕沒有誰比方繼森更清楚潘明唯突然的原因和去向了。
到了門口,趙一枚對總裁秘書說:“嗨,蘇珊,傑森有沒有空?我有事想見他。”方繼森向來都搞親民路線,喜歡大家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蘇珊看了一眼趙一枚,問:“有預約嗎?”
“沒有。麻煩你去跟他說,是關于艾唯的事。”趙一枚心想,豁出去了,也要問個水落石出。
蘇珊進去很快又出來,說:“你現在就進去吧。”
其實趙一枚還沒想好該如何開口,因為她不知道方繼森是否知道她和潘明唯的關系。但無論如何,先進去看看情況再說。
面對泰特全球副總裁、大中華區首席執行官兼總裁方繼森,趙一枚有一點點的局促,斟酌着不知該如何開口,方繼森已經向她笑了笑,“枚,是吧?”然後示意她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趙一枚見他的目光似乎是在等着自己說,只好道:“傑森,我冒昧地過來找您,是想問關于艾唯離職的事情……”
“我知道,艾唯突然離開泰特中國,大家都比較驚訝。”方繼森好像早就知道她要問什麽,波瀾不驚地道,“其實艾唯當初也只是答應了過來幫我一年,只不過事情順利,進程提前了,塞琳娜那邊又催着他回去,所以走得比較急。哦,塞琳娜是我女兒,在美國。”
趙一枚沒想到聽到了這樣一番話,一時消化不了,腦子裏在盤旋着:塞琳娜?方沁?一年?原來一早就計劃好了,只是她不在計劃內,懷孕更是意外……
方繼森見她愣愣的沒有說話,又是一笑:“你放心,艾唯做事一向不會沒交待。”說着打開右手邊的抽屜,拿出一張窄長的紙箋,推到她面前,“其實我已經等了你幾天了,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你的。”
一張支票,上面一串零。趙一枚低頭仔細看,五十萬。
方繼森緩緩道:“艾唯臨走前特別交待,這是你在星科項目中,應得的一份。”
趙一枚擡頭看着方繼森,他的笑容一貫如常地親切溫暖,如春風拂面。以前怎麽沒發現,他和潘明唯笑起來的樣子,竟然有幾分相似。原來他們都是一類人,這溫文平和的笑容下,究竟是什麽?
這是她應得的一份?還是對她堂而皇之的補償?趙一枚拿着這張支票,幾乎想立刻站起來,把支票刷刷撕碎,一把丢過去,然後昂頭離去。
不過這不是演電視劇。趙一枚深吸了一口氣。對面坐着的是方繼森,不是潘明唯。跟誰過不去,也不要跟錢過不去,錢比男人可靠多了。符濤說得對,是她應得的,她為什麽不拿?
趙一枚臉色恢複平靜,微微一笑,收起支票,緩緩站起身道:“謝謝。也替我謝謝艾唯。”
翌日,趙一枚遞交了辭職信。
一個月後,趙一枚生日的前一天,就是她正式離開泰特的日子。
走到大樓門廳時,正好碰見從外面進來的馬可。
“嗨,枚,走了?”
“嗯,走了。”
“Good luck.(祝你好運)”
“Thanks.(謝謝)。”
兩人打過了招呼,一個向外走,一個向裏走。
趙一枚走出大門,一陣冷風撲面吹來。十一月中,秋天還來不及腐爛,冬天就已經這麽快來了。
“枚!”馬可突然在後面叫住她。
“什麽?”趙一枚轉身。
“有空嗎?”馬可看着她,“不如去旁邊的星巴克喝一杯?”
兩個人在星巴克面對面地坐着,捧上一杯熱熱的咖啡,趙一枚覺得暖和了許多。
她跟馬可并不熟,甚至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只是一直跟着大家叫他馬可,只知道他是潘明唯找來泰特的,曾經的,潘明唯的得力幹将。她不知到馬可找她是否有什麽事,只是心裏隐忍着,盡量不去想那個名字。
“怎麽樣,找到新公司了?”還是馬克先開了口。
“還沒呢。”趙一枚笑了笑,帶着些嘲諷,“反正我家底還行,暫時還不會坐吃山空。”呵呵,有那五十萬墊底呢。
馬可也笑了笑,然後似乎猶豫了一下,說:“既然你都走了,溫蒂的事,我還是跟你解釋一下吧。”
“有必要嗎?”趙一枚想不到他竟然提起了江小影。之前早就聽說江小影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新工作,只是她并沒有如約請趙一枚吃飯。趙一枚也并沒有太過失望,也許職場裏,始終是沒有真正的朋友的。
“枚,你一直是做技術的,有些事你不懂。”馬克看着她,“我們是團隊作戰,有時,難免會有人要做出犧牲。”
又是這一套!趙一枚反感地道:“所以,就要把最弱小的拉去充當炮灰?”
“這不是哪一個人的決定,是整個團隊的決定。其實,當初的方案也是集體讨論出來的,而且,也是經過上面認可的……”
上面?難道包括了執行總裁方繼森?
“我對你們銷售的這些事情不感興趣。”趙一枚打斷了馬可的話。
“我是想說,溫蒂在發那封郵件之前,是完全知情的。而且,也知道萬一出了事,會有什麽後果。”馬可說。
趙一枚微微冷笑:“她完全知情?你們是當我太傻呢,還是當她太傻?”
馬可見她一臉的不相信,又說:“凡事有利益,就會有風險,只是考慮怎樣操作,才能把風險降到最小。我知道溫蒂去找過你,其實,她只是想拿到更多……”
“是嗎?”趙一枚看着馬可,看來他真是潘明唯的親信,知道得還真不少啊。
“是。本來我們談好的,溫蒂主動辭職,一封推薦信,加十萬元。可是她獅子大開口,要五十萬。”馬可望着趙一枚,輕嘆一聲,話鋒一轉,“其實我也不知道艾唯當時為什麽突然就走了,不過,他對你,真的不錯。”
“是呀。”趙一枚的臉上全是譏諷的笑。五十萬,呵呵,江小影被當作炮灰踢出局,要五十萬是獅子大開口,而她什麽也沒做,甚至沒開口,就得到了五十萬,看來那個人,對她确實不錯呀。
“艾唯知道溫蒂找過你後,第二天就同意了溫蒂的要求,條件是她必須立刻走,而且以後不許再去打擾你。”
“這和我沒關系。”趙一枚淡淡地說。
馬可沉默了片刻,又說:“有一次,八月底的一個周末,我和艾唯在蘇城,他突然要半夜開三個小時的車趕回來,第二天淩晨又趕回去……那次,是因為你吧?”
八月底?趙一枚記起來,難道是她痛經那次?原來,他竟為了她,在路上來回奔波了六個多小時。
其實,他不是對她不錯,是對她很不錯。他,也的确是愛過她的吧?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愛着;只是,終究要離去,走回他自己的路。
然而現在,知道這一切又還有什麽意義?畢竟,那麽決絕地走了的人是他。
趙一枚的心一點一點抽痛起來。喝了一口咖啡,站起身道:“馬克,謝謝你的咖啡。”
“其實溫蒂也不是有意要騙你。有時候,人難免會為生活所迫……”馬可也起身,看着她,目光裏帶着真誠。
趙一枚不由奇怪,心道你究竟是為潘明唯做說客呢,還是為江小影做說客?淡淡的說了句:“我知道。”就轉身離去。
外面下着小雨。趙一枚沒有打傘,任由初冬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