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陳莉含着一根排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雷、雷總。”
“我可以坐下嗎?”雷厲含笑又問了一遍。
不可以。潘辰在心裏嘶喊,可惜別人看不到她內心翻騰的拒絕,只看得見陳莉點頭如搗蒜,“可以、當然可以。”邊說還邊把旁邊作為上多餘的盤子挪到自己這邊,騰出空位給雷厲。
雷厲笑着道謝,将餐盤放在了潘辰對面。
明知他是故意跟他們拼桌,但衆目睽睽之下,潘辰也不膽量甩他白眼,只能緊鎖眉頭,埋頭吃飯。
陳莉偷偷給羅靈夢使了個疑問的眼色,後者卻像沒見到似的,埋着頭專心對付食物,吃相相當斯文。
她又悄悄看了眼潘辰,得,腦袋埋得比羅靈夢還低,只是這小姑娘幹嘛一副餓了幾天的樣子,狼吞虎咽。
沒得到同伴的回應,陳莉只好悶悶地繼續吃飯。于是,在人聲鼎沸的餐廳裏,他們這張桌仿佛被罩進一個結界,靜得出奇,而幾乎所有來餐廳用餐的人都向他們投來探究的目光。
相比她們的不自在,雷厲閑适得多,吃了幾口居然主動問她們,“飯菜還合胃口嗎?”
陳莉一愣,不明白老板這是鬧哪出?看其餘兩人都沒回答的意思,只好硬着頭皮開口,“挺好的。”
怕他不信,陳莉還補了一句,“上次有幾家媒體的記者來吃飯還說我們餐廳比五星酒店弄得好。”
雷厲淡淡一笑,轉而又問,“你們吃完飯後都幹嘛?”
老板這是在深入基層,了解員工生活嗎?陳莉睨了他一眼,斟酌道,“中午一般都在辦公室。”
“不休息?”雷厲問。
羅靈夢終于接過話,細聲細氣地說,“時間比較短,休息也就靠椅子上眯一會兒。”
雷厲微微颔首,突然看向潘辰,“你是新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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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突然一問,潘辰險些将一口飯嗆到氣管裏。看她捂着嘴直咳嗽,陳莉忙替她作答,“她是我們公關部的同事,叫潘辰,上個月來的。”
“上個月?”雷厲半眯眸子像是在回憶。
“她家裏有事,中間休息了一段時間。”羅靈夢解釋。
雷厲輕輕點頭,一本正經地對潘辰說,“好好工作,公關部是個很鍛煉人的地方。”
“那是。”一個熟悉的女聲突然□□話來,“公關部要是不好,有人怎麽舍得把人放我這兒?”
“經理。”羅靈夢和陳莉異口同聲地打招呼。
陳爽朝她們笑了笑,轉頭看向雷厲,“雷總,你今天怎麽坐這兒?”
“剛好這兒有座位,而且……”雷厲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潘辰,“這裏風景好。”
陳爽嘴巴做了個o字,調皮一笑,“風景是不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句句飽含暗示,聽得潘辰膽戰心驚,就擔心她們一個不小心透露了她跟雷厲的關系。
還是快閃為妙。她以最快速度解決掉食物,對着其餘人扯出一抹歉意的笑,“不好意思,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被怪異氛圍擾得吃不好飯的羅靈夢也放下筷子緊跟着站起來,“等我一下。”
“我也好了。”陳莉抹了兩下最,匆匆端起餐盤,也準備閃人。
對于三人顯而易見的“逃逸”雷厲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掃了眼陳莉堆滿食物的盤子,輕飄飄地說,“以後吃多少拿多少。”
陳莉尴尬地咧開嘴,窘得滿臉通紅。
陳爽見狀,立即出聲為下屬解圍,“好了,你們吃完就走吧,我跟雷總還有事要談。”
此話猶如特赦令,三人連忙點頭,端起盤子離開。一回到辦公室,陳莉便長長地嚎叫,“啊啊啊……我死定了,老大肯定把我當成浪費的人了。”
“不會的。”羅靈夢玩笑着寬慰,“他看你的身材就知道你有多愛糧食。”
不理會她的揶揄,陳莉哭喪着臉繼續說,“你們說他會不會扣我的午餐補貼。”
“怎麽可能。”羅靈夢白了她一眼,“人家是管大事的人,哪有時間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
陳莉想想也有道理,但心裏還有個最大的困惑,“你們說老大今天幹嘛跑過來跟我們坐?”
“我也覺得很奇怪。進公司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跟員工同桌吃飯。”
陳莉啊了聲,語出驚人,“老大的第一次居然給了我們。”
噗……正在喝檸檬水的潘辰險些一口水噴了出來,下一瞬腦子裏卻浮出他昨晚說的那句話“我是第一次幫女人口……”
沒留意到她紅得像蘋果的臉,陳莉繼續猜測雷厲的來意,“他是不是在搞暗訪?”
“不會吧。他也沒問什麽啊。”羅靈夢仔細回憶了剛才的對話,覺得暗訪可能性不大。
“哦,我知道了。”陳莉突然兩眼放光,“他看中咱們其中一個了?”
“怎麽可能?”羅靈夢立即反駁,“老大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碰長路的女人。再說,你沒聽百事通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潘辰握茶杯的手輕輕一抖,心髒沒來由一陣緊縮。
“不知道真假,搞不好是傳聞。”。
“什麽傳聞,他都親口承認了。”
“承認了?”陳莉愕然,“什麽時候?見到過真人沒?”
“真人倒沒見到,不過……”羅靈夢巡視了下四周,見沒有外人,才招手示意她們湊近自己。“上周五有人在停車場聽到他打電話,說周末要陪女朋友。”
周末?潘辰回憶了下,上周六他的确一大早就出門了,但他的說辭是回家給姥爺過壽,原來是騙她的。
他幹嘛要騙她?她只是他的女伴,他跟誰交往、有沒有女朋友跟她有什麽關系呢?就算實話實說她也沒資格講什麽,更不屑說什麽……
陳莉和羅靈夢還在圍繞女友話題熱烈讨論,潘辰卻像被霜打的茄子,安靜地站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呷着水,不知是不是檸檬片泡太久,絲絲嗆酸味兒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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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潘辰都在游神。資料上的文字不時變成扭動的字符,要費好大力氣才能看進去。
臨下班前,雷厲發來短信,“準時下班,我在路口等你。”
潘辰呆呆地注視着屏幕上的文字,自嘲地撇了撇嘴。就算他真有女朋友,就算他騙她又怎樣,她不過是床=伴而已,有什麽資格去質問、又有什麽資格去生氣?
可能是半天沒得到回複,雷厲又發來一條,“在忙?”
長長嘆口氣,潘辰慢慢打下一行字,“稍微遲點走吧,下班時人太多。”
雷厲的答複很爽快,就一個“好”字。
到下班時間,陳莉收拾好東西看潘辰還呆坐在那兒,多嘴問道,“你不是約了人,怎麽還不走?待會兒地鐵就擠了。”
“我們約得晚,再等一會兒。”
又過了半個小時,估摸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潘辰拿起手機給雷厲發短信,“走吧。”
短信剛發出,雷厲的電話就來了。她下意識地瞅了瞅四周,确定沒有人才接起,“喂?”
“你出來了嗎?”雷厲問。
潘辰嗯了聲,關掉電腦,從包裏掏出鑰匙往門外走。
“到哪兒了?”他又問。
“剛出辦公室,準備鎖門。”
過了會兒,雷厲再問,“現在呢?”
潘辰想罵他啰嗦,可惜還缺一點點勇氣,話到嘴邊變成,“在等電梯。”
餘光瞄到下行鍵變亮,她匆忙說,“不跟你說了,電梯到了。”
不等他說好,她便挂了電話。随着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啓,一張俊逸的笑臉猛地撞入她的視線,還朝她晃了晃手機,“我還沒說完你就挂了。”
像是沒料到他會在裏面,潘辰一時回不過神,見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雷厲勾起唇,“不進來嗎?”
潘辰哦了聲,趕緊走進去,并刻意站在離他最遠的位置。
“又沒別人,你站那麽遠幹嘛?”雷厲不滿。
“有攝像頭。”潘辰小聲提醒。
側頭瞥了眼那個一閃一閃的小紅點,雷厲第一次思忖是不是該讓保衛部開辟一個總裁專用電梯。
“你中午怎麽吃那麽少?”雷厲換了個話題。
見她抿着唇不吭聲,他挑起眉,“公司的攝像頭只能錄畫面,沒法錄聲音。”
話已至此,潘辰只好說,“我吃得挺飽的。”
“你平時在家不止吃這麽點。”
“我今天不餓。”
她微妙的異樣沒有逃過雷厲的視線,“怎麽懶洋洋的,不舒服嗎?”
“中午沒睡覺,有點累。”潘辰随便扯了個借口。
“是嗎?”雷厲顯然不太相信,不過,在他進一步追問前,電梯剛好到一樓。潘辰急慌慌地說了句待會兒見便飛笨離開。
雷厲只當她是尬尴也沒甚在意,徑直下樓取車,然後到約定的地點等她。可上了車,她還是怏怏的,頭懶懶地靠着椅背,雙目微合。
趁着等紅綠燈的功夫,雷厲側頭注視她,輕聲問,“睡着了?”
潘辰微抿唇,佯裝沒聽到。
雷厲蹙眉,伸手出手去摸她的臉頰,可剛碰到就被她倏地躲開。
空氣忽地停滞,車內靜到了極點,甚至能聽到空調的換氣聲。
好半晌,雷厲才冷聲開口,“你到底怎麽了?”
沒等她回答,他眯起眼,一字一句道,“說實話,我很讨厭別人騙我。”
他高高在上的質詢讓潘辰憋在心裏的酸澀砰然湧出,仰起下巴朝他低吼,“我也很讨厭別人騙我。”
雷厲眯起眼,口氣更冷,“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潘辰把頭別向一邊,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喉頭緊得發澀,酸脹一陣陣襲擊眼眶。
有什麽好哭的,不能哭。她用力掐着掌心,命令自己不許掉淚。
“有話就說清楚,別給我打啞謎。”雷厲硬生生将她的頭掰過來,灼亮的眼直視着她。
毫不留情的手勁,把她的下巴捏得很疼,但她卻倔強地咬着唇,不吭一聲。
“說話。”雷厲催促。
“說什麽?”她倔傲地反問。
“你說讨厭別人騙你,什麽意思?”他直接了當地問。
潘辰被他緊迫的視線盯的心慌,擔心再對峙下去會哭出來,慌忙別開臉,回問:“你上周六去哪兒了?”
周六?雷厲微怔,随即想起,“回家了,我姥爺過生日。”
“一整天都在你姥爺家?”她問。
“對呀。”雷厲不明白她幹嘛問這個,但還是說,“早上去就一直在那邊陪他,吃完飯才回來。”
“沒去別的地方?”她反複确認。
“沒有。”雷厲答得很篤定。
“你确定?”她再問。
“當然确定。”那晚幾個表兄弟本來鬧着去夜=總會繼續下一場,結果被他給推了,為這事兒他們還笑話他要“從良”。
“可有人聽到你親口說周末要陪女朋友。”怕他否認,潘辰幹脆提供更詳盡的信息,“星期五、在停車場,你打電話時說的。”
雷厲這才聽出端倪,眼睛瞪大地望着她。
潘辰把他的沉默當做默認,壓住心口的酸澀,冷嘲道,“你周日一直跟我在一起,只有周六在外面,照你所說,難不成你會分=身?”
聽她一句句的分析,雷厲嘴角慢慢勾起笑,好整以暇地凝視她,悠悠地說,“所以,你這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