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雷厲牽起她的手貼在唇邊,“小辰,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潘辰擡頭,看着他漆黑眸子裏影影重重的期待和緊張,心像灌了鉛,沉得喘不過氣來,那句簡單的拒絕生生被封在嗓子裏,怎麽都擠不出來。
看出她的糾結,雷厲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你不用急着回答,等把你爸的事查清楚後,你再來做決定,好不好?”
潘辰抿緊唇,既不說好,也沒有否定他的提議。
不過,這樣的态度對雷厲來說已是很好的鼓勵。
聰明如他,自然不會傻傻去追要答案,而是拉着她站起來,“你去看電視吧,這裏我來收拾。”
掃了眼桌上的碗筷,潘辰微微挑眉。他來收拾?能行嗎?
一眼看穿她的疑慮,雷厲眸光一亮,立即順杆往上爬,“其實我不太會弄,如果你……”
可惜,話沒說完,就見潘辰一甩手,轉身去了客廳。
雷厲皺起鼻子,默默注視着漸行漸遠的背影,長嘆口氣,他有種預感,他的好日子似乎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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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毫不留情忽視了他需要幫忙的請求,可坐到客廳裏,她仍記挂着廚房的事,心不在焉地按着遙控器,電視屏道被她轉了好幾遍……
萬一他弄的亂七八糟,到時候收拾殘局的還不是自己,算了,還是進去看看吧。
自我說服了一通後,她扔下遙控器,踱步進了廚房。
聽到聲響,雷厲轉頭咧嘴開笑,可沒等說話,就見潘辰把臉偏向一邊,嘴巴緊緊抿着,表情顯得壓抑。
他一愣,急忙走到她身邊,準備握住她手臂時才發現自己雙手沾滿了泡沫,堪堪地又收回來,語帶緊張,“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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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辰搖了搖頭,唇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雷厲見狀,更是一頭霧水,歪頭去研究她的神情,“你在笑嗎?笑什麽?”
潘辰推開他湊近的腦袋,“我哪有笑?”話落,卻禁不住笑起聲。
見她餘光時不時瞟向自己的臉,雷厲終于察覺出端倪,“是不是我臉上有什麽?”
“沒。”
如此迅速的否認更讓雷厲生疑。他眯起眼,走到廚房外的餐櫃邊,就着上面的茶色玻璃一看,瞬時忍俊不禁。
原來剛才收拾殘羹時,不小心沾了一坨黑芝麻餡在嘴角,看起來像是古代的媒婆,難怪那丫頭笑成那樣。
礙于手上有泡沫,他沒法擦,只好回身進廚房求助,“笑也笑夠了,幫我擦一下吧。”
“誰說笑夠了?”潘辰把手背在身後,“這造型挺好,很适合你。”
“行、行。”難得博她一笑,雷厲甘願犧牲形象,“你說适合就适合,你喜歡就行。”
“我才不喜歡。”潘辰犟嘴,鼻子一哼,轉腳就準備走。
當然,放她走過一次的雷厲不會再給她機會逃開。手一伸,就用手臂夾住了她的腰,然後搶在她發火前出聲,“先別走,教教我消毒櫃怎麽用。”
“你先放開。”潘辰提要求。
雷厲應好,乖乖放開她。
扯了扯衣服下擺,潘辰板着臉說,“先按開關,再選擇模式,一般……”
“哎呀,好複雜。”雷厲蹙眉,一副很痛苦的模樣,“這個太複雜了,聽得我頭疼。”
“我都還沒說呢,複雜什麽?”潘辰拆穿他拙劣的謊言。
“啊……”雷厲臉不紅心不跳地驚嘆,“還沒說就那麽難懂了,看來真的很複雜。”
明知他是裝傻,潘辰哭笑不得,“你到底要不要學?不學我出去了。”
“要學、要學。”雷厲嬉皮笑臉地說,“不過,我對家電不敏感,你現在告
訴我,我一會兒就忘了,要不,待會兒你一邊教,我一邊用,現學現用?”
“行。你洗完了叫我,我再告訴你。”
“我很快就洗完了,你陪我一會兒吧。”怕她不同意,他再補上一句,“跑來跑去多麻煩。”
得,說來說去就是騙她留下來。
潘辰懶得跟他磨叽,索性點頭,“你抓緊,我還要去電視呢。”
陰謀得逞,雷厲聲音都帶着喜悅,“很快、很快,馬上就好。”
潘辰雙臂抱胸倚在門上,看着快漫出水槽的泡沫在心底嘆了口氣。這到底是放了多少洗潔精啊,他是打算給碗筷洗一個泡泡浴嗎?
眼見他笨拙地搓着筷子,又不時把碗摔進水裏,濺得流理臺上都是泡沫,她實在看不下去,嘆息着挽起袖子,“行了,你放着,我來洗。”
“不用,我……”
“打住。”潘辰打斷他,拿起一個碗,“我很喜歡這套餐具,不想它們被你摧殘。”
“你嫌我笨?”雷厲佯裝委屈地癟嘴。
“知道就好。”她推了推他,“行了,洗了手趕緊出去。”
“我留下來幫你吧。”雷厲緊貼着她,不肯挪步。
知道說了他也不會走,潘辰幹脆不跟他争,指向消毒櫃上的架子,“去那邊拿一張幹毛巾過來,把沖過水的碗筷擦幹。”
“遵命。”雷厲笑嘻嘻地跑過去,依言拿來毛巾,乖乖站在一邊給她打下手,并随便起了一個話題,“我上午看資料時發現你是雲市的文科第二名?”
潘辰嗯了聲。
“真厲害。”他由衷贊嘆,卻又好奇,“不過你為什麽沒進p大t大,你分數好像都夠。”
為什麽?這個問題,曾經讓高中的老師和同學費解,彼時她的答案是,自己喜歡r大新聞系,但真正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我需要獎學金。”
以她的分數,進p大t大是沒問題,但在狀元紮堆的象牙塔裏,區區一個地級市的文科第二名,算得了什麽,想要拿到獎學金定是很難。
在填報志願前,r大招生辦的老師找到她,“我們有一個助學計劃,不僅可以給你提供學雜費,還會對你的家庭給予幫助,如果你報考r大,你就能享受這份資助。”
想到躺在醫院等着做透析的母親,她幾乎沒有猶豫便在志願表上填了r大。
“我爸一直想讓我考p大t大,他老說,‘我幺女會是縣裏的第一個p大t大生’,可惜到最後我沒能幫他實現願望。”
聽她自嘲地講出這些話,雷厲心像是被扯住,隐隐作疼。瞿白他們說得對,從直接關聯上,這些事的确不是他的錯,可嚴格意義來講,他卻必須負上一定責任。
“對不起,我……”
“也不能全怪你。”潘辰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有時候我在想,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意吧。”
“我爸在你的工地上出了事兒,我卻陰差陽錯地拿到你捐資的助學金,說到底,沒有求得的資助,我可能就成失學少女,現在不知道在那個工廠裏做苦力呢。”
不等雷厲接話,她又佯裝灑脫地聳了聳肩,“其實現在去追究對錯已經沒意義,我只想查清楚當年的事。”
“我一定會查清楚。”雷厲許諾。
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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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潘辰承諾會履行合約,但當晚雷厲明顯感覺到了她的變化。以前,她睡覺時總會不自覺地鑽到他懷裏,像只慵懶的貓咪,頭貼着他的胸口。而現在,她卻緊緊靠着床邊,背脊繃得筆直,留下一個拒人千裏的背影。
對着她的背默默嘆了口氣,雷厲躺平佯裝入睡,直到聽到她綿長勻稱的呼吸才緩緩睜開眼,然後慢慢靠過去,輕輕将她攬進懷裏,汲取偷來的溫暖。
第二天,去公司的車上,潘辰也是一路無話,至于前天的goodbyekiss這樣的福利,當然就更別想了。
雷 厲一到辦公室,就讓秘書安排補上昨天擱淺的行程,幾個老總被叫來彙報工作,見他全程不發一言,面色陰沉,臉緊緊繃着,都偷偷在心理擦了把汗,出來時,業務 拓展部的虞總拉着許譯問,“雷總這是怎麽了?前天開晨會時不還滿面吹風,笑意盈盈,怎麽隔了一天就換成低氣壓?”
作為私人特助,許譯自然是知道潘父的事,不過作為特助,他絕對不會在背後議論老板的私事,非但不會八卦,還得順便敲敲這些愛八卦老總的警鐘,“還能為什麽,不就是覺得新項目進展太慢了,談了這麽久,地都沒拿下來。”
虞總咧嘴幹笑,“我再去談,争取在月底前把地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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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厲這邊陰沉沉的,另一邊的潘辰情緒也高不到哪裏去,一上午都對着電腦神游太空,直到陳莉叫吃飯,才回過神。
站在樓道等電梯時,陳莉突然想起,“你昨天怎麽又請假了?”'
“感冒了,有點不舒服。”她盯着不斷變小的數字,心裏沒來由一陣緊張。
“去醫院了嗎?我看你今天精神也不太好。”
她随口嗯了。恰在此時,電梯發出叮地一響,吓得她一個激靈,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陳莉被她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掃了眼空無一人的電梯,她搖頭,“沒什麽,走吧。”
她以為,他會跟那天一樣,在裏面。她不知道自己怕什麽,或許是沒想好怎麽面對吧。
到了餐廳,潘辰胃口不太好,只是随便拿了點沙拉,視線瞥到陳莉盤子裏的食物,不由詫異,“你就吃這麽點?”
陳莉的好胃口是出了名的,每次中飯都是幾大盤,今天這點量感覺都不夠塞牙縫。
“這不是怕被人說我浪費嗎?”陳莉叉了一塊椒鹽土豆塞進嘴裏
“誰?”
“還能有誰?”陳莉撇撇嘴,憤憤道,“不就是……”她突然頓住,然後結巴道,“雷、雷總。”
潘辰垂着頭沒注意她的表情變化,倒是想起那天和雷厲同桌吃飯時,他好像是說過類似的話,便安慰道,“他就随口一說……”
哪知,話剛說到一半,頭頂突然響起一道陰沉嚴厲的聲音,“你就吃這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