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用回頭,潘辰亦能清晰感覺到他慢慢走近自己,直到很近很近的位置才停下來。
“阿姨,你今天沒有不舒服吧?”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微微的喘-息。
“沒有,都挺好的。”潘母指了指床邊的椅子,“別站着。”
雷厲依言坐下,目光投向近旁的潘辰。盡管她低着頭,但從那紅彤彤的鼻頭能看得出她哭過,心仿佛被蟄了一下,刺痛。
“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不上班嗎?”潘母主動打開話題。
“我剛好在附近辦點事,順便就過來看看。”
“你有心了,每天都來。”潘母這話是刻意說給女兒聽,“這樓裏醫生病友都以為你是我兒子。”
雷厲淡笑不語,視線牢牢黏在潘辰身上。
從潘母的态度看,潘辰應該沒有說出實情,這是不是代表她願意再給他機會?
睨了眼始終埋着頭的女兒,再看看小心翼翼的雷厲,潘母立馬猜到兩人怕是在鬧矛盾。
聯想女兒之前說的話,她決定推他們一把。是好是壞,總要讓他們自己解決。
“正好,既然你來了,就把小辰接回去,我也想休息。”
“媽。”
“去吧,你們好好談談。”潘母捏了捏她的手,小聲說,“記住媽跟你說的話,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們永遠無條件支持你。”
潘母的聲音雖不大,但雷厲坐得近,一字不漏地聽完,心裏頓時惴惴不安。
她要做什麽決定?還是要離開嗎?
Advertisement
他忐忑地注視着她,第一次希望她不要搭理自己,好像離開了這個病房,沒有潘母在,她就會再一次“逃離”。
然而,潘辰沒有依照他的想法來。她稍稍猶豫了下,站起身。“走吧。”
“再坐一會兒吧,陪阿姨吃完飯。”
潘辰置若罔聞,跟母親道別,徑自往門外走。
雷厲慌忙跳起來,匆匆跟潘母說了再見,三步并作兩步跟上去。
出了門,他掙紮着要不要拉住她,以防她突然開溜,又怕她反感,當場鬧起來被潘母聽到。
兩相為難時,她竟主動開了口,“車在哪兒?”
他愣住,心底冒出一絲竊喜。“在樓下。”
電梯一路向下。到了地下車庫,潘辰依然“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盡管她依然不說話,可雷厲能感受到她今天的态度跟從前大不相同。那種死灰一樣的氣息似乎沒了,仿佛她又重新活過來。
他啓動車子,小心地試探,“要不,我們在外面吃飯?”
“好。”
簡單的一個字卻讓他心跳加快。因為,她真的太久太久沒跟他說過話。
壓住心中的狂喜,他柔聲問:“你想吃什麽?”
“随便,你決定。”
“粵菜好不好,少卿開了個粵菜館,師傅都是廣州請來的,聽說還不錯。”雷厲微笑,萦繞在胸口的恐懼慢慢散去。
在得知她跑掉那一刻,他完全喪失思考能力,根本沒有想過那樣扔下段家人,是否會影響到兩家的聯姻,進而影響到雷家在長路的地位。
只剩下恐懼,那種會失去她,再也找不到她的恐懼。
他瘋一般趕往事發地,顫着手給小六打電話,請他通過天-網查找她的位置。
當小六不經意地說,“她一直在車上還好辦,但如果中途下車拐到沒監控的地方,就難找了。”
他聞言慌了手腳,巨大的恐懼像猛虎撲過來。
她會舍下母親,一個人逃掉嗎?如果那樣,茫茫人海,他要去哪裏找她?
他趕到事發的醫院門口時,除了兩個下屬,宋楚和江少卿都在。
他沖上前,一把擒住宋楚的手臂,咬牙問,“她去哪兒了?”
宋楚疼得皺起眉,卻不掙紮,只是死死瞪着他,“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訴你。”
“你。”他氣得加大力氣,還想質問,手腕卻被另一只手捉住。
是江少卿。
一個反擒拿,江少卿格開他的手,将宋楚拉到自己身後,小心護着。
“你為了女人跟我動手?”雷厲光火,雙目赤紅地瞪着自己的兄弟。
“你弄痛她了。”江少卿擋在他身前,防止他會失控再次傷到宋楚。
“他把我老婆弄跑了。”雷厲吼道。
“你說錯了吧,你未婚妻姓段,叫段穎。”宋楚嗆聲。
江少卿扶額,轉頭瞪了她一眼,還未責備她,倒被她頂回來。
“怎麽了?我說錯了嗎?他要娶的難道不是段穎?”
“楚楚。”江少卿略顯嚴肅地說,“這是他們的事,你不該插手,應該讓他們自己解決。”
“他的解決方式就是拿人家的媽媽來威脅,讓她被迫做情-婦?”宋楚扯開江少卿,毫不畏懼地指着雷厲,“你要當大孝子,要救你爸,要挽回雷家在長路的地位,這都是你的事,憑什麽要拖着一個女人來承擔這些傷害?”
“你想過嗎?她放下她父親的死跟你在一起需要多大的勇氣?你口口聲聲說愛她,離不開她,可是你考慮過她的感受?”
“你讓她看着你娶別人,讓她背負謾罵跟着你,讓她放棄道德和尊嚴做你的情-婦,這就是你對她的愛?”
連聲的指責和控訴如鋒利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劃在雷厲的心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宋楚沒有罵錯,他對不起她,可是……
“我會彌補她。”
宋楚冷笑一句,“有些事,錯了就錯了,無法彌補。”
“不會的。”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一定能彌補她。”
用一輩子來彌補,只要她肯給他機會。
**
江少卿的粵菜館開在天河大廈9樓,他們到時正是飯點,門口排了一長串等座的人。
“這麽多人?”潘辰略略皺起眉。
“別擔心,有位子。”雷厲在前面領路,邊走邊說,“裏面有個包廂是少卿專程留給楚楚的,除了自己人,不招待其他客人。”
潘辰輕輕嗯了聲,随他進入餐廳。
經理許是早就接到通知,一見他們,便直接領着兩人進到最南邊的包廂。
“兩位喝點什麽茶?”經理問。
“普洱吧。”雷厲笑望着潘辰,“你喜歡老茶。”
經理看潘辰無異議,便說,“那我先去泡茶,你們先看看菜譜?”
“不用看了,你幫我們點吧,甜的少一點就行。”雷厲說。
經理應好,拿着菜譜退出包廂。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門一關上,屋外的熱鬧頃刻被屏蔽在外。
潘辰微垂着頭,盯着桌布的花紋,腦袋裏仍想着母親那些話。
發現她在走神,雷厲也保持沉默,不去打擾。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的靜默着,直到經理敲門,帶着服務員上茶上菜,一番熱鬧後,房間裏又只剩下他們。
見她一直沒動筷子,雷厲趕緊夾起一個水晶蝦球給她,“嘗嘗這個,是他們這裏的招牌菜。”
潘辰默了一會兒,終于拿起筷子,把蝦球送入嘴裏。
雷厲暗舒口氣,急忙又給她夾了好些菜。
眼看碗裏堆起小山,潘辰擡起頭,輕輕嘆口氣,“你吃你的吧,不用管我。”
“沒事,我有在吃。”
潘辰瞥了一眼他幹淨如新的餐盤,抿了抿唇,然後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咕嚕肉放到他碗裏。
雷厲又驚又喜,眼睛瞠得大大的,像個終于讨到糖的孩子,嘴角揚起大大的弧線。
“謝謝。”他咧着嘴,笑得像個傻子,笑得潘辰鼻子微微發酸。佛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她的眼淚和痛苦,他的威脅囚禁與小心翼翼,何嘗不都是因為愛。
“雷厲。”她放下筷子,一瞬不瞬地注視他,直看進他的眼裏,“你現在還想娶我嗎?”
“想。”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她輕聲但堅定地許下承諾,“我等你。”
“你說什麽?”雷厲屏氣凝神,表情變得極為謹慎,好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潘辰凝視他,清澄的眸子裏有着更堅定的力量,“我等你。”
劇烈的狂喜沖刷着雷厲的每個細胞。他猛地抓起她的手,貼在唇邊,不停地吻着,“謝謝,小辰,謝謝。”
“不要讓我等太久。”她對他說,也對自己說。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他與她,是生是絕,皆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