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崩潰後下手(求首訂) (1)

正在王鐵花打定主意把姚若溪弄到自家來的時候,陰了兩天的天終于下起了雨。這時候地裏的玉米該收了,下起了雨,今年的玉米肯定要晚收了。

門外大雨嘩嘩的下,西屋裏,姚若溪依舊用左手笨拙的練着字。

姚滿屯已經從驚詫中回過神來,拿着本《孟子》神情恍惚。他也是念了兩年書的,夫子誇他有悟性,別人一年下來才只學了本《三字經》,他卻已經把《論語》、《孟子》都學完了。夫子勉勵他好好學,可家裏的狀況不允許他每年拿錢去學堂了。他娘說家裏長子撐門戶,他只能回家幫着幹活。

如今竟然看到幾個閨女在念書寫字,姚滿屯一時心中感慨不已。

“爹!這句‘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是啥意思啊?”姚若溪拿着《論語》指着上面一段話問姚滿屯。

姚滿屯一愣,低頭一看,略一想道,“這個說的是孔夫子十五歲立志求學,三十歲立足于社會,四十歲掌握了學識不受迷惑,五十歲了解順應自然規律,六十歲聽人說話就能明辨是非,七十歲能随心所欲,又不超出規矩。講的是孔夫子一生對人生的理解,學問學識對人的重要。”這篇文他記得,因為他十二歲學這篇文的時候,也是立志要求學的……可他沒意志。

“四十歲才掌握學識,那不是很老了?”姚若溪小臉滿是疑惑。

姚滿屯笑了,“學識不管年紀大小的,孔夫子很老的時候也還在學呢!”

“怪不得王元榮說有好多胡子花白的老頭子還去趕考呢!”姚若溪恍然的點點頭。不等姚滿屯回應,又道,“爹!你也還沒三十歲,那你為啥不去趕考?”

姚滿屯一震,瞪大了眼看着姚若溪。他去趕考?他書都沒念完,還是個入贅的上門女婿,他憑啥去趕考?又拿啥去趕考啊?

姚若溪眸光幽轉,擡手摸着早上王若霞給她紮的小辮,“爹要是也去考個大老爺回來,就沒人敢欺負咱,也沒人敢偷咱家牛了。”

關鍵是有了功名在身,很多事兒都會有方便之門給她們開。她們姐妹都是女娃,是不可能考功名的,那就只有讓姚滿屯去了。而且姚滿屯念過書,韌性好,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七,有她在底下幫襯,真要發狠了念幾年書,去考個功名回來,應該不是問題。

姚滿屯這一刻的震驚不可言喻,考功名這是一件久遠的事兒,久遠到閨女不提起他都不記得了。可看着三閨女和大閨女鼓勵希冀的目光,姚滿屯心下澎湃起來。

随即想到家裏的情況,姚滿屯瞬間洩氣。他自己還是個上門女婿,考個啥的功名?再說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沒那個資本和能力去考了啊!

姚若溪知道不是一下子就說成的事兒,姚滿屯做了十年上門女婿,這塊大石頭在他頭上壓着,又這麽多年不接觸書本,再拾起來是需要勇氣和毅力的。之後的幾天,瞅着姚滿屯空閑,就拿着書問他。

至少先幫姚滿屯鞏固這些淺顯的知識。

很快就要到了八月十五,每年回槐樹村走親戚都是在十五前面,今年王三全說了,讓姚滿屯十五這天帶王玉花娘幾個去,王金花幾家十四這天來三王嶺。

霧絲雨還蒙蒙灑灑的,王若萍在家憋了幾天,一早就興奮的起來要跟王三全一塊去趕集。

“下着雨又那麽遠路,你跟着幹啥去?”程氏喝斥王若萍,其實心裏煩她到集上花錢。

“姥姥!我不買東西,我就去集上看看!”王若萍懇求的拉住程氏的胳膊。

“待在家裏。”程氏甩開她,冷着臉道。

王若萍還要再撒嬌,程氏冷冷的眼神就看了過來,王若萍瘆了下,木着小臉出門去。現在姥姥越來越不喜歡她了,姥爺也時不時就誇小三和大姐,她變成惹人厭的了!

王三卻挎着竹籃子去了集上,無非也就是買些月餅割點肉過節。至于扯布做新衣裳這事兒,王若萍不受寵了,鬧不成了。王玉花在想自己的事兒沒有提,王若霞不敢提,姚若溪沒去想。程氏自然樂的少花那個錢。

雖然下着雨,可依舊擋不了人們來往走親戚,王金花一家和王鐵花兩口子都早早過來了。快晌午的時候,王銀花一家三口才滿頭汗的趕到。

王銀花穿着一件新做的石青色斜襟褂子,下面的棕色裙子也是新做的,頭發挽了圓髻,插着一支花頭銀步搖,進門愧疚的看着程氏,撇了眼汪正又說不出歉疚的話。

汪正個子不高,臉排卻一點不正,反而長了個長下巴,顯的臉很長,臉上笑着,眉毛卻微皺着。拉了把兒子汪小軍,“在家就喊着來姥姥家走親戚,到地了咋不叫人?”

汪小軍今年才十三歲,卻性子陰郁,聽汪正叫他,微微擡起低着的頭叫了姥爺姥姥,再次垂下頭不吭聲。

王三全看二閨女和外孫子被汪正吓那樣子,忍不住暗嘆口氣,微微搖頭,“時辰不早了,玉花趕緊做飯吧!”

姚若溪搜索王小溪對二姨這一家的印象,卻很少,遠沒有大姨一家印象多。因為王銀花家離得遠,又很少走娘家。

倒是王若霞印象多一些,看王銀花和汪小軍眼裏流露着憐憫。

姚若溪心下疑惑,就問了。

王若霞告訴姚若溪,“二姨夫最好面子,你看二姨身上的新衣裳,走完親戚回去肯定要再賣掉換錢。頭上的銀步搖估計又是假的。二姨和小軍表哥經常挨打,都怕二姨夫。”

姚若溪訝異的打量汪正,汪正是扔在人堆找不到的,王銀花高個兒,長的耐看。她比汪正要小三四歲,可現在整個憔悴的像比汪正還老幾歲。

汪正扭頭冷眼瞪了姚若溪一眼。

王若霞見趙書健和趙豔玲都在吃點心月餅,就拿了一塊點心一小塊月餅給汪小軍,“小軍表哥你吃。”

汪小軍擡了擡眼皮子看王若霞,伸手接了點心和月餅,無聲的吃着。

王金花大兒子趙書豪一身淡藍色長袍,頭上戴着方巾,面容清俊,微微笑着,讀書人的架勢卻擺的很足。趙豔玲要玩姚若溪的筆墨硯臺,他嘲諷的看了看,抿嘴道,“丫頭片子,作經念書。再念也是丫頭片子,改變不了!”

王若霞聽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手腳有些無措的轉身跑進了廚屋。

姚若溪看着小四,懶得理會這些人。明兒個要去槐樹村了,本尊王小溪因為是個瘸子,記憶裏從沒去過槐樹村。對那個奶奶苗氏,大伯娘毛氏和三嬸許氏也都是些微的印象。王小溪敏感膽小,雖然年紀小卻懂得,這些人都不待見她們一家,更不待見她這個瘸子。

今年這個八月十五姚若溪是要跟着一塊去的,如果程氏生子,她們一家勢必要被攆走。到時候肯定是回槐樹村去,以苗氏虛僞的性子,心裏再嫌棄她們一家,可要是她們不回,她還能鬧起來。姚滿屯怕是也盼着回槐樹村,她必須提前去探探路。

因為幾家人,不算小四也有一二十口子人,王銀花頂了手巾幫着燒鍋。王若霞跑腿遞東西。王玉花和王金花掌勺切菜做飯。王鐵花也殷勤的要幫王玉花的忙,笑的一臉燦爛,隐着算計。

飯菜做好,分男女擺了兩桌。冬瓜細粉炖雞湯一桌一盆,肉燒茄子一桌一盆。辣椒炒雞蛋一桌一盤子。臘肉炒蒜苗一桌一盤子,又切了王金花拿來的鹹鴨蛋一桌一盤子。其餘炒小青菜,涼拌黃瓜,炒豆角等家常菜擺滿了一桌子。

熱熱鬧鬧一大家子人,王三全笑呵呵的很是高興,還讓開了酒。

趙豔玲挨着程氏和王金花坐,見姚若溪過來,眼珠子一轉,就轉個身出來,伸腳絆她。

“腳伸的不是地方。”姚若溪冷聲說着,手裏的拐杖已經狠狠朝趙豔玲小腿上敲去。

“啊啊——”趙豔玲慘叫一聲,哭罵起來,“你個死瘸子敢打我!?”

“小溪,你幹啥?又欺負豔玲是不是!?”程氏的斥責聲傳來。

“都吃飯了,這是又咋了?”王金花也忙轉過來摟住趙豔玲。

衆人都朝姚若溪和趙豔玲看過來,一圈大半都是責備漠然的神色。

“你又幹啥了?”王玉花不悅的沉着臉,喝問姚若溪。

“她的腳伸出來絆我,我不小心碰了下。”姚若溪冷眼看她。在王玉花這,好像錯的永遠都是她一樣。王小溪死了也是解脫的。

王鐵花眼神一轉,已經站起來到姚若溪身邊笑道,“小孩子就喜歡打打鬧鬧的,豔玲你以後可不能再仗着是小的就欺負小溪了!她腿腳不好,都是表姐妹,合該多幫着的。”态度明正的站在了姚若溪這一邊。

王金花幾個都詫異王鐵花對姚若溪的維護,以前王鐵花可是最不屑瘸腿的外甥女的。

趙豔玲看王鐵花說出了她心裏想的,咧嘴哭了起來。

程氏皺着眉毛,看最小的閨女明顯偏幫姚若溪,沒有再說難聽的話,“都不看看啥時候了,趕緊去洗了臉吃飯了。”

王金花看了看王鐵花笑着的臉,訓斥了趙豔玲幾句,拉着她出去洗了臉,重新坐下。

程氏伸手夾了塊雞腿肉給趙豔玲,“別哭了,快吃吧!”

趙豔玲抽泣着吃起來。

王鐵花也手快的給姚若溪夾了兩塊雞肉,還叮囑她多吃點。讓王玉花和程氏幾個都很莫名。

吃過飯,王銀花一家只坐了會,就要回家了。

王金花家和王鐵花家都離得近,張志權又是趕驢車來的,都坐着沒動,不着急走。王鐵花還想着盡快把姚若溪扒拉到自己手底下去幫她掙錢,當然不着急走。跟王玉花坐在一塊問她懷孕的事兒。

“你現在還年輕,不着急。”王玉花心已經不在肚裏了,她擔心明兒個走親戚的事兒。每年到了十五過年的要走親戚的時候,她都不想去槐樹村,現在更是極度不想去了。只要一想到要去槐樹村跟苗氏和毛氏那些人一塊過,她就頭皮發麻。

王鐵花見王玉花心不在焉,一想就明白她是擔心明兒個去槐樹村的事兒,決定從這上面入手,抱着王玉花的胳膊小聲道,“三姐!這事兒你打算咋辦?”

王玉花一籌莫展,見王鐵花打探,心下不耐,“我能有啥辦法。”

王鐵花耐着性子道,“三姐,不是我當小妹的說你。這事兒你得跟姐夫商量好了,對姐夫好一點,讓姐夫站在你這一邊,就算槐樹村那邊有啥說的,到時候有姐夫給你撐腰,她們都不敢咋着你的。”王鐵花很會籠絡丈夫,張志權現在處處都聽她的。家裏的婆婆和長嫂也都讓她幾分的。

王玉花就想到姚滿屯這些日子對她的不滿,不讓她拿孩子出氣,而且,他回來幾天,都沒跟她那個,這麽一想,王玉花心裏更是亂糟糟的。

王金花笑看着,沒有接話。

王鐵花說了一圈,話題終于轉移到姚若溪身上,“…那邊嫌棄的很,今年三姐打算讓小溪去嗎?”

“年年都不去,今年去幹啥?”王玉花白了她一眼。

看她對姚若溪不在意的樣子,王鐵花不禁笑了,轉身去找程氏,小聲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

姚若溪見她特意放低了聲音,還時不時擡眼看着她笑,心裏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警惕起來。王鐵花可不是王玉花,人精心思又多,她這是又打啥主意?

“幹啥偏要她?若萍和若霞不行嗎?再者還有小四呢!”程氏不滿的瞪了眼姚若溪。好似姚若溪占了她四閨女多大便宜一樣。

“娘!若霞是個好的,可她不是還得在家幹家務的嘛!我要是把她或者若萍要走了,三姐和姐夫也舍不得啊!小四還太小了,我覺得小溪就挺好。反正她腿瘸又不能幹啥活計,三姐還有點不待見她。我覺得這丫頭挺溫順對我性子的,安安靜靜也不吵鬧不亂跑。那廟裏的師傅都說了,小溪八字對我。她如今招來一個妹妹小四了,再招摸不準就該是弟弟了!”王鐵花依在程氏身旁勸她。

程氏審視的眼神盯着姚若溪上下打量,心裏還是不大贊同。這死丫頭有時候邪門的很,性子也陰,要是沒招來弟弟,再給四閨女惹麻煩就壞了。再說老四剛成親,要是弄家個瘸子外甥女養着,指不定她婆婆妯娌咋想呢!

王鐵花看出她的擔心,接着再勸,“娘!這事兒我都跟志權說好了,公婆那邊也沒意見。她們都盼着我能盡早懷個兒子呢!再說小溪一個丫頭子,也吃不多。添碗飯的事兒。”

“真有用?”程氏不确定道。

“十有八九。”王鐵花知道程氏疼她,見她這樣,知道她已經答應了下來。只要她娘這邊答應了,三姐那裏都好說。

搞定程氏,王鐵花又過來挽着王玉花到程氏跟前,跟她商量這事兒。

“要走小溪!?”王玉花一臉驚詫,不禁高聲道。

王鐵花見姚若溪眼神嗖的一下就盯着她過來,心下抖了抖,跟王玉花笑道,“小溪以後跟了我,三姐還怕她沒好日子過?不說我是她親小姨,看着她長大,我們家在鎮上,家裏也富裕些,小溪去了衣裳吃穿都不成問題。以後的嫁妝三姐你也不用擔心了,小溪的情況不太好,可只要我生下兒子,定然給她找一門好親事,風光嫁了。”

畫了好大一張餅!

這話裏話外都是為王玉花解決了一個麻煩閨女,還前途一片光明,只要王玉花腦子不出問題,肯定要點頭答應的。

姚若溪微眯着眼,冷冷的看着王鐵花。不愧是一心想錢的,竟然打了這樣的主意。開始她只是以為王鐵花頂多學寫菜方子啥的去賺錢,做些小本買賣,像臭豆腐。卻沒想到她心倒是不小!

王鐵花被她看的膀子發寒,卻沒有打消想法,給程氏使眼色。

“小溪過去是過好日子的,你還不同意不成?這事兒我已經……”

姚若溪不等程氏說出答應的話,轉身哭着撲向姚滿屯,“爹——”她不能讓程氏說出答應的話,姚滿屯拒絕起來,就是打程氏的臉。王三全說不準為了讓程氏心裏好過,真的會做主答應把她送給王鐵花。招弟?哼!

姚滿屯驚愕的攬住姚若溪,出嘴就拒絕,“小溪是我閨女……”三閨女還小的時候,不少人都讓他扔了,他都沒有同意。現在又咋會把閨女給人!?王鐵花家再好,可寄人籬下的日子換到誰家都不會好過了。

程氏的臉登時沉了下來,“又不是把人發賣了,哭啥哭?你小姨家日子好着呢!要不是招弟,哪輪到你去!這就拾掇東西跟你小姨回家去!”

“不用拾掇東西了,衣裳啥的我給小溪做全套新的。”王鐵花忙笑着接到。

“是啊!是啊!保準把小溪當親閨女看。”張志權也應和着王鐵花的話。雖然他不太相信一個六七歲的丫頭片子能給他帶來啥發財的機會,不過他相信王鐵花。

王若萍聽着就露出嫉妒的神色,全套的新衣裳,小三一個瘸子憑啥!?

王金花若有所思的看着王鐵花,又看看姚若溪,和趙大江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是讓你去過好日子的,你哭啥哭?”王玉花皺着眉毛不滿的看着姚若溪。

“我要跟爹一塊過。”姚若溪依在姚滿屯懷裏倔強的看着王玉花,鼻尖嗅着他身上的汗味兒,讓她覺得心裏踏實。讓她覺得自己也是有爹疼的孩子。

王玉花見她的樣子,王若霞也朝姚滿屯靠了過去,父女三個跟她對視着,仿佛她是個狠心的娘一樣,讓王玉花心裏憤然又不好受。她再不喜歡小三也是她生的閨女,而最近她更是發現閨女都不跟她親近了,連姚滿屯也是。這讓她覺得自己一個人孤苦無依似的。

程氏聽姚若溪竟然還不願意,一下子就怒了,“你個死妮子竟然還敢不願意?這打着燈籠沒處找的好事兒輪到你頭上,是你走了狗屎運,你小姨可憐你要帶你過去,你還不願意?!”

“我要跟爹一塊!”姚若溪不看程氏,只盯着王玉花。王玉花不是沒有心,看到親閨女和丈夫都疏遠她,心裏也不會好受了。只要争取到王玉花,她們一家幾口一塊,程氏再鬧騰,王三全這節骨眼也不可能不顧忌閨女和女婿的想法。

王玉花被她氤氲着水汽崛起疏離的眼神看着,幾乎不敢直視她的清幽的眸子,呼吸一頓,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有好日子都不會過。”算是沒有拒絕姚若溪和姚滿屯的意願。

姚若溪微微松了口氣,那邊王鐵花卻不願意了,“三姐!小溪跟着我你還不放心?她現在還小不懂得咋個是好,所以粘着姐夫,你有四個閨女,可得為她們以後着想着想啊!”

“小姨為啥非得要我?”姚若溪覺得她再不說話,王玉花就被王鐵花說動了。

王鐵花眼神閃爍,笑道,“廟裏的師傅給我看了,小溪你的八字跟我最合,咱倆一塊能招弟。你就放心吧!跟着小姨保準吃香喝辣穿金帶銀,有好日子過!”

姚若溪微微吸了口氣,“那我的八字是啥?”她猜王鐵花根本不記得王小溪的八字。待見的都不一定記得,更別說這個她厭煩的外甥女了。

王鐵花臉色登時僵硬說不出話來。

“小姨說我的八字跟你合,你又咋知道二姐她們的不合?她們的八字又是啥,小姨記得嗎?”姚若溪說着扭頭看姚滿屯。

姚滿屯想到三閨女賣金蟬花又賣牛肉的事兒,摟緊了姚若溪,看王鐵花的眼神戒備起來。

“我當然記得了!”王鐵花呵呵笑起來,心下卻暗恨,這死妮子果然有點邪門。見姚滿屯和王玉花盯着她,忙道,“若霞是七月十二,若萍是九月初四。小溪是正月二十九。小四是三月二十。”日子她記得,八字時辰,她确實記不得了。為閨女的時候她都在想着要嫁到有錢人家去,誰在意這個問無關緊要的了!

別說王鐵花,就連王玉花都不太記得王小溪的生辰了,連名字都是随便起的。

“小妹和妹夫都還年輕,不着急。我閨女還是自己養的好!”姚滿屯話說的委婉,态度卻很堅決。他不能讓閨女寄人籬下!

程氏見他不答應,氣的面色黑沉,“我說的話還不管用了?一個丫頭片子,你竟敢還忤逆我!?”

一下子就上升到不孝去了。

王三全若有所思的看看四閨女又看看姚滿屯和姚若溪父女,“都吵吵啥!生男生女都是有命數的!”

“老頭子……”程氏不滿的瞪着王三全,四閨女白養這小溪這死丫頭,還要幫她準備嫁妝,那是吃大虧了的!就是讓她去做個招弟,這是擡舉她了!

“你懷着孩子別整天氣性那麽大,安穩養胎就是了。”王三全警醒的看她一眼,見程氏說不出話來,這才皺着眉毛看向四閨女。

“爹!我這不是怕。那師傅說是正月生的,小溪不就是正月生的,我這才想這個辦法。”王鐵花暗掐了自己一把,眼淚突突冒了出來。

“娘!我能招弟?”姚若溪緊盯着王玉花,不能讓王玉花被說動了。

王玉花從程氏懷孕腦子就像糊了一樣,這會被姚若溪一說,她猛地一驚,立馬站起來,“不行!不行!小溪要是能招弟,也是招她親弟弟。給了老四,我可咋辦!?”她現在可還沒有兒子。她娘不生兒子還好,要生了兒子把她們一家攆走,到時候她難道也留個閨女在家招贅不成?

姚若溪眼裏閃過一抹笑意。

王鐵花臉色發青,憋了好一會才讪笑道,“三姐!小溪八字是跟我才合。”

王玉花卻不相信她的話,小三招弟,那也是給她招個兒子來,她可是生了四個丫頭片子,沒有兒子防老,她這輩子就擡不起頭來了。這事兒絕對不行!肥水哪能流入外人田!?

“老三!這事兒也沒個一定的。既然小溪八字跟四妹合,那跟你怕是就不合了。”王金花看王鐵花青白的臉,出聲幫她說話。

“有啥不合的?這麽多年我也沒病沒災,哪有不合的?!”王玉花認定了一個理兒,這是對她有莫大好處的,關乎一輩子的事兒,那是一點不讓步。

“玉花!我的話你也不聽了?”程氏惱火的瞪着王玉花。

王玉花心裏也惱火,尤其想到王鐵花賣甲魚湯得了不知道多少銀子,一點沒給程氏面子,“娘你就只想着鐵花,你咋不為我想想!?鐵花今年剛成親,我可生了四個丫頭了,這輩子沒兒子我就完了!你就只想鐵花,她都不知道賺了多少錢了,我們一家可還懸着呢,啥都沒有呢!”

程氏氣的渾身發抖,王鐵花也臉色僵白。

王金花眼裏閃過恍然,甲魚湯是小三這丫頭搗鼓出來的,老四掙了錢,現在就想把小三撈到自己手裏去。她眸光陰霾的看向姚若溪,不過一個瘸腿的丫頭片子……

“都別吵吵了!鐵花你才幾歲就整那些?過兩年沒孩子再說!”王三全見事情要失控,急忙出聲把這事兒壓下去。

王鐵花委屈的看着王三全,見他不為所動,堅決維護王玉花,含淚看向程氏。她不甘心!本來以為手到擒來的事兒,只要她開口說話,王小溪這死丫頭就逃不出她手掌心兒,沒想到會出這樣的岔子!

“你娘胎位不穩,你別啥事兒都煩她!”王三全警告的低喝一聲,同時給了程氏個眼神。

王鐵花不敢再說,程氏也感覺肚裏的孩子在踢,也不敢亂動,忙靠到炕上,臉色卻依舊不好。

張志權倒沒王鐵花那執着的心思,見王鐵花委屈的眼眶發紅,心疼的看着她。

“好了!天也不早了,別等會兒又下了,你們就都回去吧!還有那麽遠的路要走呢!”王三全沉着臉下了逐客令。

王鐵花很是不甘願的起身,陰測測的盯了眼姚若溪。如今姚若溪在她眼裏就是銀子,而這個銀子本可以到她手裏,現在這個銀子沒弄到手,她心裏從此就恨上了!

王金花深深的看了眼王鐵花,倒是拉着王玉花說悄悄話,“父母疼幺兒!娘從小就偏心老四,可偏偏留了你在家招贅,爹娘更加偏疼她一些也是有的。就是怕到時候娘生了兒子,你們一家……槐樹村和張河裏溝挨着,那苗氏和毛氏婆媳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人。你又沒兒子,還招贅上門在娘家過了這麽多年,到了槐樹村這房子地啊指定沒你們家的份兒。當初苗氏可是摳了咱家三十兩銀子才同意妹夫入贅,那跟賣人可一點不差。買個人也才幾兩銀子呢!”一副為王玉花擔憂操心的樣子。

王玉花愁苦的嘆口氣,“大姐!我是真不知道該咋辦了!”

“我最知道當人兒媳婦不容易,說這話不怕娘罵我沒良心。娘要是生丫頭片子就好了。”王金花湊近王玉花悄聲道。

“已經不止一個人說娘的肚子一看就像生兒子的。”王玉花說着眼眶發紅。

“這倒不好辦了。娘都懷了五六個月,哪可能不生的。”王金花幽幽嘆口氣。

王玉花覺得這話哪個地方不對勁兒,不過她心裏亂糟糟的都是事兒,也就沒有細想。

王金花笑着拍拍她的手,招呼了趙豔玲幾個,就和趙大江回家去了。

回到家,王玉花看着堂屋,眼裏不滿更加深厚,也沒進去,轉身去了西屋。

姚若溪已經鋪開了紙,在寫姚滿屯講解。小四躺在旁邊,手裏抓着個撥浪鼓往嘴裏吃,歡快的蹬着小腿,往姚若溪身上蹭。

王玉花看着這個不受待見的三閨女,像是剛有的閨女一樣。招弟!?真能招弟嗎?

“三丫頭!你以後就改名叫招弟吧!”有史以來第一次,王玉花對姚若溪和顏悅色的說話。

“若溪!”姚若溪頭也不擡的寫着字,當初她右手寫字也練了好幾年才寫的能看,雖然刻意練了,不知道她這左手啥時候能寫出像樣的字來。

“若溪?”王玉花皺起眉毛。一下子想起大閨女名叫若霞,二閨女叫若萍,三閨女因為腿瘸沒起名,直接随便叫了小溪。又想到四閨女好像起了名叫若雲,不能單三閨女叫個特別的名,雖然心裏有不滿,不過想到王鐵花說姚若溪能招弟的話,也沒那麽氣了。

“叫招弟不好!?說不定叫叫就招來弟弟了!”見姚若溪眼神清幽的看她,抿了抿嘴,“若溪就若溪吧!”

王若霞抿嘴笑,她們姐妹都是若字起名,單三妹的名字叫小溪,對三妹不好,一聽名字就知道不受待見。叫若溪就對了的!

姚滿屯摸摸三閨女稀黃的頭發。

晚上程氏睡醒,非得想吃豬油渣韭菜餃子。

不說豬油渣沒有,晚飯都快做好了,晌午剩下的一點菜,再弄點別的就能吃飯了。

姚若溪冷眼撇了程氏一眼,到後院去割韭菜。程氏顯然有把王玉花當兒媳婦為難的心思。

王玉花也心裏不忿,在程氏瞪視下還是把留着明兒個包餃子的肉切了塊肥肉,炸了油,炸成了豬油渣子,又炒了雞蛋碎,和面包了一碗豬油渣韭菜餃子。

程氏挑剔的吃了,又是嫌太鹹又是嫌韭菜切的太大,嫌韭菜沒曬一下,水太多。

王玉花憋着火,把廚屋拾掇了,就回屋睡覺去了。

“老三是閨女,不是兒媳婦,你就別折騰了。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王三全睡前嘆息着勸慰程氏。

程氏不滿的撇嘴,“我是她娘,她連我的話都不聽了,以後還能孝順我了?”哼哼一聲,翻身睡自己的。

次一天大早晨起來,王三全就抓了只公雞捆着,“一會走親戚就拿這只雞去。再拾些雞蛋,月餅就換老四拿的吧!”王鐵花拿的月餅比他買的要好一點。

“多謝爹了!”姚滿屯忙給道謝。

“一家人說那話幹啥!”王三全擺擺手。

王玉花心緒不寧的叫王若霞起來幫着做了早飯,她把晌午包餃子用的肉餡兒剁了,又和面擀了餃子皮兒放着。晌午她們都不在家,王三全包兩碗餃子就能下鍋裏煮了吃。

東西都拾掇好,王玉花換了件半新不舊的胭脂紅繡花的比甲,一條撒花棕裙。找了銀簪子出來插在頭上。

王若霞也給自己和姚若溪梳了包包頭,簪上兩朵紅菊花。

王若萍自己辯了小辮又挽起來,特意找了過年帶的絹花出來戴頭上了。扯着身上半舊的衣裳嘟嘴,“人家都做新衣裳新裙子穿了。”

“你要不去就待家裏。”王玉花心裏煩躁極了,對王若萍沒好氣道。

王若萍見她臉色陰沉,沒敢再嚷嚷,忙跟着出門。

牛車已經套好了,姚滿屯把東西都拿上車,抱了姚若溪坐車。

王玉花抱着小四也坐上去,等王若霞和王若萍都坐好,姚滿屯趕車牛車朝槐樹村行進。

王金花家在張河裏溝,和槐樹村離得很近,兩個村子幾乎快挨着,中間只隔着一條大路,張河裏溝南地和槐樹村北地接壤,稀稀疏疏的住着幾戶人家。

還沒走近槐樹村就能看到郁郁蔥蔥的槐樹林立,聽說是槐樹村開始是張河裏溝的一戶人家搬了出來,栽了很多槐樹,後來才被人叫槐樹村。每到春天的時候,滿樹的槐花是槐樹村人飯桌上不可缺少的吃食。

馬車剛進村就見長房的大兒子姚忠舉和三房的姚及第,姚春桃,姚春杏在外面玩,看見她們,姚春杏急忙跑回家,一路喊着‘二伯來了’。

要說姚正中家的子孫起的名字,姚若溪想想就能笑出聲來。

苗氏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三個閨女。大兒子姚滿倉和姚滿屯是雙胞胎,之後生了大閨女姚秀芬和二閨女姚翠芬,又生了三兒子姚富貴。三閨女姚麗芬。老來子起了名叫姚文昌。

長房姚滿倉的倆兒子大的姚忠舉,因為中舉的中和姚正中重字,就換成了忠。二的姚成材。三房的一個兒子叫姚及第。

中舉,及第,成材,連文昌帝君的都取來叫名字了。可見姚正中多麽希望家裏能出幾個讀書人,借此出人頭地。

三房媳婦許氏出來,笑呵呵道,“呀!二哥和二嫂來啦!”

又是來了,而不是回來了。

“來了就快進來吧!這陰雨天走一路也不容易,先進屋。”苗氏滿臉笑容,仿佛熱情的招呼姚滿屯和王玉花。

“呦!往年都沒有見過……今年倒是也帶來了!”毛氏想不起來姚若溪的名字了,不過那滿臉詫異的笑,分明的是嘲諷。

王玉花看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姚若溪身上,臉上就起了一層燒,眼裏閃過羞惱。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三丫頭跟過來了!淨給她丢人!

姚若溪在現代早已習慣了這種不屑嘲諷漠然玩笑的目光,坦然的拄着拐杖站好,眸光清幽的打量院子裏的衆人。

姚正中家是四間堂屋,左右各三間偏房,東屋旁邊是茅房。沒有見到豬圈和牛棚,估計是在後院。

除了上次見得苗氏和毛氏,姚正中她沒見過,印象裏也沒有,是個紅臉膛,四方臉的高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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