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

盧社發現盲鳗最後命名為杜立言盲鳗。

後世學習基因醫學臨床專業的考生對發現杜氏鳗的杜立言深惡痛絕，因為它的細胞修複酶化學式極其難背，簡直是臨考午夜噩夢。

然而這些盧社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放棄吃它，轉而做分離實驗，提取到十幾種酶封存。

實驗結束，領航員準時上線，“艦長，您在首都星樂園游戲公司總部客服中心的工作将在五分鐘後将開始，請您返回休息室進入休眠艙。“

“好。”

盧社摘下護目鏡，設置實驗間自動清洗，打開密閉門回休息室躺休眠艙。

樂園公司，辦公室裏的盧卡斯走下放置架。

今天沒有集合通知，人工組的任務還是模拟任務。和昨日相比需要盧社判斷的情況多起來，幾乎每隔五分鐘就有一道判斷題。盧社的準确率相當漂亮。一邊看着的深藍在他做對第三十六道的時候，忽然問，“能告訴我秘訣嗎？”

“沒什麽秘訣，”盧社沒做深想，“我只是首先盡量避免陷入道德讨論的情況，如果不能，則優先考慮玩家體驗和結束後對游戲的觀感，要是結束後他大概率會後悔，就在當時做出比較明顯的提醒。”

“有用嗎？”

“不知道，至少這樣做玩家沒理由怪游戲引導他們作惡。”盧社又做對一題，“雖然我認為大多數玩家不會思考道德問題，他們只會想爽不爽、有沒有遺憾。這樣一說，你們智腦的道德感好像更重一些。”

“當然，道德感是獨立智腦存在于人類社會的基礎。”

“也是。”

“一分鐘後盧卡斯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盧社會意，停止工作，走出辦公室轉換心情。

走廊上有人工組其它同事，胖艾倫有些喪喪的，“嗨，盧卡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巨石空間站嗎？它關閉檢修了，半個月內不需要倉管員。你能借我九千九百星幣嗎？老天，除了你我不認識其它帝國之子了。”

帝國蓋倫人口法案頒布後，社會人口負增長時，福利機構将使用人類基因庫和人工胚胎袋随機培育‘帝國之子’，他們沒有親戚撫養，幸而帝國大面積地使用義體讓人與人之間身體素質的差距幾乎消失，童工的說法也在第四代思維鏈技術成功捕捉幼兒思維後也逐漸稀薄，這些孩子在福利機構待到三歲便可進入休眠艙做簡單工作，也許直到死亡都不會離開。

胖艾倫是一個帝國之子，盧卡斯也是。

前者因為命運，後者因為容易僞造身份。盧卡斯大部分人生時間其實都是‘深藍-盧卡斯’這個分體智腦在扮演，他的工資除去第二世界的費用、子虛烏有的休眠艙的維護，還有雜七雜八的小錢，剩下整整七百萬星幣。

盧社痛快地借給胖艾倫。

胖艾倫很高興，然後透露給盧卡斯一個消息，“下午的模拟玩家會導入那些尊貴客人的性格模型，他們不會告訴我們這件事，這是麗絲告訴我的。好好幹，夥計。”

好吧。

我要怎樣才能和總裁爸爸比較搭。

深藍不認為是問題，“國王的模型是王子提供給樂園的，他會給我一份，我會幫你找出他來，然後計算出最優解。其它人的你随便做。”

不能随便做，因為回來之後不再是選擇題。

盧社剛一落座，辦公室上所有視框瞬間消失，只剩下突擊測試四個紅字。在他不明就裏的時候，深藍切過雙手的控制權，打開辦公桌抽屜取出一個全息頭盔給盧卡斯戴上，語速快得吓人，“我不能跟你進去了，想想國王的檔案揣摩他的性格！”

我也是這麽想的，問題是——我回去光捉盲鳗了啊！

很明顯主體靜默後分體并沒有掌握他的情況，盧社有些慌張，他想告訴深藍這一點，一個沒字剛吐出來，意識已經轉移陣地。

悠揚輕快的音樂在繁星餐廳中播放，作為首都星數一數二的情侶餐廳，一年到頭承包無數場帝國上層名流的相親趴體。盧社端着舊世代的香槟在人群中穿梭，靜靜扮演一個默默無聞的侍應生，比特598化作光團跟在他身邊，在場的戴面具的貴婦小姐卻無所覺，她們熱切地讨論将要出場的先生們。

這是一個選擇單機模式兼深度暗示的至尊玩家，他不需要忍受出戲的空氣浮框、腦子裏不時叮一下的提醒聲，也不用帶着寄宿着系統的道具，指引系統體貼地跟着他，化作各種人物形象在他的世界裏路過，而他無所察覺。

在比特598的各種助攻下，至尊玩家已經在游戲世界度過三十二個春秋，門庭貴重、履歷顯赫，剛剛出任帝國農業部的部長，只要在這場相親會得到帝國行政院院長的女兒青睐，他當上議會總長的概率将上升二十七個百分點。

盧社瞬間明白任務內容，游戲世界在指引系統眼中十分通透，整個會場的女性頭上浮着名字和頭銜，他一眼就找到行政院院長之女，而他要指引的模拟玩家此時戴着面具混在一隊男士中入場了。模拟玩家身上似乎有光，帝國行政院院長的女兒一下被他吸引，目光與纖足都朝他而去。

盧社有些把握不住節奏，“那我做什麽？”

“一般來說，您看着就好。”比特598回答上司盧卡斯的問題，“無瑕人生單機模式的游戲世界原則上以玩家的願望為導向生成，所有故事線圍繞玩家利益展開，難度增加必定以提高游戲趣味為結果。換句話說，沒有我們玩家一般也能達成人生目标。指引系統的存在是考慮到玩家能力不足、運氣不佳等意外情況而産生的。”

下一秒，外表英俊的模拟玩家在衆目睽睽之下左腳拌右腳，吧唧一下平地摔。

這麽蠢怎麽可能是我的爸爸。

不過話不能說太滿，也許爸爸不良于行呢？

盧社想着，伸手将帝國行政院院長的女兒推到模拟玩家身上。嬌俏的小姐驚呼一聲跌坐在青年才俊身上，一下芳心暗許。周圍貴婦人的議論已經不重要了，兩人快速墜入愛河，半個月後閃婚，五年後帝國行政院院長給競選議會總長的女婿投出關鍵一票，模拟玩家登上人生巅峰！盧社切換場景。

浩瀚星海中，帝國天樞星系獅鹫軍團天星艦隊護衛艦‘參商號’陷入星際海盜的包圍，開着護衛艦出來的旅游的至尊玩家吓得鑽進機甲裏逃生。這麽慫怎麽會是我爸爸？給海盜頭子當護衛的盧社默默啓動指揮艦的自爆程序，十秒後星盜玩完，敵衆我寡之下駕駛機甲出戰的至尊玩家獲得獅鹫勇氣勳章，以此為契機進入獅鹫軍團高層，三年轉入軍部，五年授銜少将，十年受封元帥。模拟玩家登上人生巅峰！盧社切換場景。

舊世代一個谷物倉庫中，被匪徒綁架到此的年幼至尊玩家沉着臉，一下一下在尖石頭上磨着綁手的麻繩。盧社觀察一會，解開腰間短刀扔過去。至尊玩家、至尊玩家沒注意被短刀砸暈。這麽呆怎麽會是我的爸爸！盧社只好從暗處出來，拿短刀割斷麻繩，把人扛回領主城堡前丢下。長大的至尊玩家繼承領主之位，不斷擴充領地，終成一代霸主！盧社切換場景。

一百多個場景後，突擊測試結束。

盧社意識回到現實，他摘下全息頭盔。

深藍馬上問，“如何？”

拯救一百多個人生、心好累的盧卡斯一下趴辦公桌上，“有幾個科學家，有幾個金融大鱷，但就是沒有科學家兼金融大鱷的。不過這些我都很賣力，應該沒問題。”

“這個結果不及預期，”深藍并不相信盧社的沒問題，“我會聯系王子解決這個問題。”

“好的，辛苦你了。”

盧社舉雙手贊成，又挨一會，等到下班立刻秒下線。

出休眠艙，摘呼吸器，淋浴，自動清潔休息室，然後放下單人床，趴上去惡補戴立先生的平生資料。人類的平均壽命雖然增長，但生長規律卻沒有大變，二十歲時身體發育完成，四十開頭的戴立先生處于青年時期。相比叔叔戴維的随和率直、弟弟戴安的風流不羁，戴立先生相貌上繼承亞裔戴氏家族溫雅俊朗的特征，又糅合王室的高貴矜持，給人一種鋒芒內斂感覺。

不愧是總裁爸爸！

幾萬頁日志一下看完的盧社将八十來頁檔案翻來覆去三個小時才放下，腦裏模拟任務中遇到的百來個性格過了一遍，沉痛地發現即使讀過戴立先生的檔案，在沒有顏的情況下，他也不能在百來個人類社會精英中憑借性格将他認出，何況還是來自同個財團的。

盧社頹廢地把頭埋進枕頭裏，最後還得靠王爾德。

作者有話要說：

【花絮】帝國行政院院長的女兒的目光和纖足向農業部長走去：我聞到一陣鹹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