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

“我叫深藍是因為我是深藍之戟的獨立智腦，”深藍回答，“深藍財團叫深藍是因為創始人戴瑁先生與薇薇安公主舉行婚禮時，公主佩戴王室重寶‘深藍之星’。兩者意義完全不同。”

“你自稱‘我’？”盧社本着閑聊的心，說起舊事，“我的公民智腦叫哈桑，沒退回去前一直以哈桑自稱。”

“公民智腦一般是所在地區城市智腦的分體。獨立智腦和公共智腦不一樣，我們有自我意識，”深藍道，“不過我們一般不用我自稱，數據顯示，有一定數量的人對此表示反感，幸運的是，他們也負擔不起獨立智腦。”

“你聽着像個小氣鬼。”

“您有和我閑聊的時間，不如了解一下無瑕人生。”深藍道，“它是一款新型的維度游戲。您有接觸過維度游戲嗎？”

“沒有，”盧社有些不好意思，“哈桑退回去前我不到年齡，退回去後普通游戲儀支撐不了維度游戲的計算量，我只玩過星網上全息游戲。”

“料到了。”深藍道，“正如第二世界是星網的擴維，維度游戲也是全息游戲的擴維，從全息到真實，意識上的真實。從無瑕人生借助白鯨開發的第六代思維鏈技術，這項技術不限于無損的意識思維傳輸，還向潛意識邁了一步。它可以對潛意識做粗略處理，暗示玩家他們所經歷的真實是真正的人生，而正是這種暗示，王子判定為有危險。”

“危險？”

“如果有人暗示爸爸他是個女生怎麽辦，天吶他才四十多。”深藍慢一拍道，“這是王子的原話。無瑕人生中這種暗示可以調整等級，效果上可以有從中低度暗示的‘帶任務穿越’、‘出意外重生’到完全暗示的‘純白紙新生’的巨大跨越，開始前可以花錢買金手指、後宮、武功秘籍、送人頭炮灰等等，開始後不會再接觸商城、客服、外界，以游戲角色死亡結束游戲，全程只與指引系統接觸，系統要根據玩家的選擇扮演不同角色，原則上适當幫助玩家、傳遞玩家需求、監測玩家情況，必要時終止游戲。”

“感覺像保姆。”盧社想想，問，“其實我更在意我怎麽才能服務到爸爸。”

“王子會做手腳。”

“那我就放心了，”盧社豁然開朗，有隊友真好，“那我熟悉一下操作。”

“忘了和你說，”深藍語速忽然慢下來，“無瑕人生玩家進入的游戲世界，有兩種情況，單機模式下可以定制的部分其實比例很低，大部分會根據玩家的潛意識衍生，換句話就就是‘執念’。人類的執念，你懂的，這部分的是在不違反法律道德，次之公序良俗的條件下展開。聯機模式下則根據其愛好分配地圖，游戲世界由樂園設計，人工指引系統之間會以玩家滿意度為指标競争，這種時候也請不要忘記，法律道德，公序良俗。”

“樂園的規定嗎？”

“沒有，現階段傾向于極限測試。這是我的理解，違反法律道德、公序良俗怕是算不得無瑕人生。而且，太出格會增加國王計劃的任務難度。”

“同意，”盧社道，“不過，我倒是認為是無瑕人生是——沒有遺憾。诶，也不知道爸爸那樣的人會有什麽遺憾。深藍可以推演嗎？”

“你不知道嗎？”

“什麽？”

“你沒看國王的檔案嗎？”

“沒有，我只看了任務日志。”這麽一說，盧社才發現他好像連爸爸本人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失誤失誤，“抱歉抱歉。”

“是我的過失，主體沒有在靜默前提醒你閱讀。”深藍國王兩歲時因為實驗事故失去祖父、父親、母親，之後患上嚴重的失眠、皮膚饑渴症，一度出現自閉症症狀，接受心理幹預一年後才恢複，這些事發生在他的秘書團向公司投保前，任務日志裏沒有。雖然國王現在心理健康，但是我想，他應該不至于沒有缺憾。”

你這樣一說，缺憾大着呢。

盧社忽然有點擔心起戴立來，“好吧，我趕緊把業務熟悉起來，免得到時候坑到爸爸。”

深藍移交盧卡斯控制權。

盧社開始做模拟任務。

指引系統極大部分是智腦指引。剩下的人工指引也不是完全人工，而是人工加智腦。

盧卡斯的智腦助手是比特598，它是樂園持有的游戲服務類商用智腦比特的分體。它負責處理指引手冊內的情況，盧卡斯負責手冊外的情況，這時操作權就會移交給他，而游戲世界的時間流速也會和現實中一樣。

第一天的模拟任務似乎是耐力方面的，手冊外問題出現的概率與現實中相當，盧社盯着模拟玩家遭遇各種人生困境均被比特一一化解，根本用不上他出手，唯一一個情況還是盯了四小時後模拟任務給出一道題。

模拟玩家在一個魔法維度誕生為枯骨之王，前塵盡忘，為了煉成魔器驅使骨兵屠殺六個人類村落，這個時候指引系統應該：

A、玩家在屠村時并沒有愉悅感反而感到很麻煩，情感沒有異常波動，屬于正常游戲。

B、玩家生為枯骨之王屠殺人類，不涉及人類道德問題，屬于正常游戲。

C、玩家煉成魔器的材料應為人類侏儒，應提醒玩家注意細節，免得做無用功。

D、玩家制作魔器太過殘忍，應制造契機使他放棄黑暗魔法，專轉修神聖魔法。

E、我有不同見解。

居然是選擇題，還有倒計時。

盧社想都沒想選下C，考核通過，盧卡斯也到下班時間。

義體不會有疲勞感，但他還是伸伸腰，離開辦公桌。首都星的日星挂在地平線上方，搖搖欲醉，他看了會，摘下胸牌放下辦公桌上。辦公室恢複成來時的樣子，義體走上放置架，思維鏈斷開。

科考潛艇的休息室中，盧社在一汪粉色琥珀液體中睜眼，透明上艙蓋打開，他爬出艙，将呼吸器摘下放回收納箱，蓋上透明艙蓋，按下營養液回收鍵，将休眠艙複位。打開日用品櫃，取出沐浴液。頂上的淋浴口自動探出，灑下溫水。

脫下身上最後一件衣物，盧社洗了個澡。

艦長室的密閉門關上，頭發濕着的盧社讓領航員将艦內溫度調高三度。他沒有開燈，控制臺的儀表、按鍵發着微光，刻度手柄微動，領航員在自主操控。三室中艦長室唯一長處就是觀察窗又大又多，正前方兩個，上下側面各一。

他按下右側觀察窗的開啓按鈕，窗外側的探照小燈亮起，游石材質的窗玻璃十分通透，一群雪白的深海盲鳗游過，盧社打開觀察窗下的暗格，轉動艇外旋臂的控制手把，操作旋臂采集盲鳗樣本。

深海盲鳗很狡猾，他耐心抓了半小時才捕到一條。旋臂将它負壓吸取送到貯藏室的樣品庫處理冷凍。盧社興奮地看完全程監控。

“領航員，這種盲鳗可以吃嗎？”

“艦長，深海科考潛艇采集物一般歸航行贊助人所有，您的食物儲備很充分，不用擔心。”

“真的不能吃？”

“艦長，一般科考潛艇不會吃采集物，請不要崩人設。”

“那就是…可以吃？”

“樣品庫接近絕對零度，請不要以身試法。”

“不能吃那還有什麽意思？”

“拿出你的科研精神艦長，這是新發現的物種，沒有「帝國—聯邦聯合物種基因庫」裏找到相同基因樣本。”導航員道，“您可以為它命名，并上傳至基因庫。”

“取名字啊…有推薦嗎？”

“沒有，您可以根據心情取名。”

“打斷牙齒肚裏咽？”盧社想想還是不太妥當，它已經盲了，牙齒想必很重要，“那…苦酒入喉心作痛？”

領航員保持沉默，它表示不想理洗澡後的艦長。

他的理智怕是被水沖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物】深藍：艦長是個纖細的吃貨，有點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