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蒼山負雪(四)

其實顧承修之前說宋峥許久不近女色是真的沒錯,甚至比他說得還要誇張一點,宋峥不是許久未近女色,是根本未曾近過女色。

凜王宋峥左腿未廢時,就是京城裏出了名的性/冷淡,無論有多麽風情萬種的女子去勾引他,他都不為所動,一心要争那至尊之位。

其實當初皇帝曾有意許給他當時就是寵臣的季端卿之嫡女,但等他成了瘸子後,這件事卻不了了之了。

他如今二十又四,京城但凡有名望的人家沒有一個願意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許給他。

不提他如今全靠舊日餘威撐着,身份不尴不尬,表面是風風光光的王爺,背地裏卻可能朝不保夕,畢竟當初他是皇子時,與當今聖上結下不少仇怨。單單就說他廢了一條腿,但這廢的程度究竟如何鮮有人知,當初京城曾有這樣惡毒的流言,說凜王廢了腿,連做男人的能力也一起廢了。

據說當時宋峥聽到了這個傳言也不置可否,毫無愠怒之色,雖身坐輪椅,依舊君子端方,翩翩如玉。

但他這番作态在有心人看來便是默認,于是這流言一度愈演愈烈。

這流言一出,稍微有點身份的人家哪裏敢把女兒嫁給他,若是凜王真的不行,那生不了孩子傍身只能虧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這賠本的買賣誰會願意做。

是故宋峥這般年紀,王府裏未曾有過一位女主人。

宋峥從前也是頂頂驕傲的人,一朝成了不良于行的廢人,他一度非常排斥自己變得殘缺的身體被任何人看見,所以雖然他明明只是廢了腿,男人的能力該有都有,但流言愈演愈烈時他并沒有急着反駁,他自己也不願意展露殘缺的身體與旁人做那等歡愛之事。

很難想象,曾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今也仍然讓人不敢小瞧的凜王宋峥,其實在這方面,要命得純情。

于是此刻彌漫着尴尬的空氣裏,宋峥和應涵腦子裏都有片刻空白。

其實栽下去那一刻應涵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但居然這麽糟糕也實在是太挑戰他的底線了。

他柔軟的臉部就那麽巧合地隔着兩件衣袍,與那物事來了個面對面接觸,眼睛、鼻子和嘴巴無一幸免。

應涵反應過來後立即尴尬得想要原地爆炸,來不及感受什麽,他只覺得全身皮膚都滾燙起來,臉上的溫度仿佛可以烤熟一個雞蛋。

他緊張得急促呼吸着,雙手撐着宋峥的腿就想要立即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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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宋峥跟着喉嚨裏發出一聲帶着痛楚的悶哼。

聽到宋峥的悶哼聲,應涵立即想起來他撐着的地方是宋峥的雙腿,而宋峥的左腿大腿處雖然被診斷廢了,但還是有知覺的,他這樣按在傷處來支撐着身體的重量,可想而知宋峥肯定被壓得難受。

越慌亂越容易出錯,這種尴尬讓他的大腦死機了,應涵臉才剛剛擡起來,因為太怕壓傷宋峥,着急緊張之下他忙不疊把支撐着身體的兩只手都從宋峥腿上拿開了。

可是他本來身體就是失去重心才栽下來,這下支撐的東西沒了,他剛剛擡起來的臉又要往前傾。

“王爺……”應涵都要急得哭出來了,脖子拼命往後仰,手上立即想去夠着輪椅把手,卻不防仰着頭看不見,長了眼睛似的又按錯了地方。

這下好了,臉剛離開了,手又跟着按上去了。

手下的觸覺一傳來,應涵真的挖坑埋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說來慢做起來不過瞬息之間的事情,這短短的時間內卻是幾番出錯,應涵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暗中觊觎宋峥肉/體已久,此番是蓄意為之的了。

然而比這個更尴尬更可怕的是,他手下按着的地方漸漸鼓了起來,從衣袍下傳來的溫度和硬度讓應涵整個人一激靈,被燙到一般整個人往後一彈直接坐倒在地。

宋峥是個正常的男人,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欲望已經隐忍多年,應涵只是用那張他越看越順眼的臉親密碰觸下就已經讓他壓抑多年的欲望蘇/醒。

再加上應涵灼熱滾燙的呼吸透過衣袍,和那句驚慌失措下帶着哭腔的“王爺”,他整個身體都不自覺地微微戰栗,等到最後一次失誤應涵再那雙手按了上去,他已經無論如何都按捺不住了。

應涵跌坐在地上之後,這一方小天地瞬時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尴尬而沉默地平複着呼吸。

所幸宋峥這些年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技能,所以縱使脖頸處也紅了一片,心髒狂跳不止,全身還有未散去的雞皮疙瘩,他還是努力保持着神色鎮定,甚至還若無其事地看着坐在地上整個人都要燒起來的應涵道:“你還不快起來……先把門關上。”

只是聲音裏不複往日利落,到底還殘留着因情/欲波動所帶出的喑啞。

什麽?關關……關門?!應涵思緒跑偏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等等,是應該關門,他們現在可是在躲人。

應涵耳朵還是燒乎乎的,剛剛刺激太大了他一時吃不消,于是根本不敢看宋峥的臉連忙爬起來去把房門關上。

他臉上也強裝從容,結果一邁開步子就同手同腳,整個人的慌亂無措顯露無疑。

應涵從前一貫是很溫柔從容的,做事缜密細心,難得看到他這般狼狽不堪的樣子,宋峥一個忍不住唇角輕輕提了上去,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每次看到應涵沉靜的模樣因為他而被打破,他心中就會十分愉悅,雖然這次他自己也跟着尴尬過頭。

應涵被他像在心尖上撓來撓去的低沉笑聲給弄得更加窘迫,他咬咬牙騙自己什麽都沒有聽到,低頭默不作聲地來到宋峥旁邊蹲下。

“……王爺,我剛剛可有将您的腿壓傷?”自成為宋峥貼身仆人後,宋峥便不許他自稱“小的”了,改了之後他說話也習慣許多,此時好不容易從剛剛尴尬的氛圍中掙脫下來,他便想起了宋峥被他壓到的左腿,看過去的目光裏都是擔憂關切。

這段日子以來,應涵一貫都是這樣謹慎得像對待易碎玻璃一般對待宋峥的左腿,往日裏宋峥很受用,可此時在剛剛那樣氣氛之後,他看着這種眼神,卻一陣煩躁湧上來。

他現在才發現,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應涵把他當廢物一樣看顧着。

他無聲無息斂了唇角的笑容:“無事。”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

就在此時,他們所在的房間窗戶後面忽然發出沙沙的響動。

宋峥和應涵同時看了過去,因為一進來就發生了那麽尴尬的事情,兩人到現在也沒來得及仔細打量他們誤入的房間是什麽樣,這時往後一看,煙粉色的紗帳,精致的梳妝臺,木桌上還擺放着做工細致的香囊,處處都透着女兒家的脂粉氣。

兩個誤入的男人心裏頓時都有點窘迫,青樓裏女兒家的閨房可實在不能亂進。

那邊窗戶響動越來越大,在宋峥默許下,應涵推着宋峥的輪椅往窗戶那邊行去想看個究竟,還沒等走近,那面關得緊緊的窗戶突然被打開,一個人直接鬼鬼祟祟地翻了進來。

大概沒料到房間裏居然有人,這人低聲驚呼一聲:“你們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身着一襲寶藍色儒雅長袍的人擡起頭,玉冠墨發下是一張稱得上陰柔秀美的臉。

男子打扮,一張雌雄莫辨的臉,應涵端詳着她柔和的輪廓線,以及領口處若隐若現的細長光滑沒有喉結的脖頸。

這應該便是季芸芷了,特征都對得上。

不過這主角光環真是很厲害了,劇情開頭已經被打亂,兩人居然還能陰差陽錯地相遇。

宋峥看着她毫無禮貌地張口就是質問的語氣,翻窗進來的舉止也實在不雅,他眼底浮出點被冒犯的不悅,語調卻仍是彬彬有禮的:“翻窗而進實屬無禮,敢問公子又是何人?”

季芸芷剛穿過來不久,雖整日跑出去在京城裏四處游玩,但優秀的男子除了原主癡戀的顧承修外,她就再沒見到過第二個。

此時冷不丁見到一個俊美得驚天地動鬼神的大帥哥,她甚至都沒來得及注意到他是坐着輪椅,站在他旁邊其貌不揚的應涵也馬上在她眼裏成了透明人。她一下子就恍了神。

季芸芷心裏花癡不已,頰邊浮出點紅暈,連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語速陡然慢了一倍,“……在下雲止,這裏人也稱我一聲無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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