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程梨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問:“所以阮栀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她打算怎麽辦。”

郁星無辜地吸了口果汁。

“我上次和她聊天,說起你的本事,她忽然就說,也有點事想來找你看看,所以我猜,大概就是為了洛天侑的事吧?”

程梨沒什麽把握:“你把他們的生日給我,我回去好好想想。”

回到Bravo,程梨先去系統裏找人,沒找到。

難道又是斷線搞鬼?

程梨去翻了一遍冊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真的是兩根斷線攪在一起,而且又是一層層解不開的死結。

程梨研究着線上的死結,心想:想要幫阮栀,其實很簡單,只要把線刮下來,阮栀的麻煩就沒了。

可是這樣做,洛天侑會不會又去跳樓?

他雖然很奇怪,會跟蹤阮栀,會監視阮栀,會敵視接近她的所有人,可是罪不至死。

他最需要的,其實是去看心理醫生。

程梨腦中冒出一個人來。

程梨拿過手機,打了聶允初的電話。

帝都的H大裏,心理學界著名的CUJPS正在召開年會,現場大牛雲集。

聶允初正在臺上做報告,臺下一片鴉雀無聲。

講臺上靜了音的手機忽然亮了,聶允初瞥了眼手機屏幕,停了下來。

他對臺下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居然就這麽接起手機,聲音愉快柔和:“現在正在開會,我一會兒有空就打給你。”

臺下所有人都愣了。

聶允初雖然出類拔萃,年輕有為,卻向來謙和有禮,一點都不輕狂。今天居然會在這種重要的時候,當衆接一個私人電話,實在莫名其妙。

前排坐着學術界泰鬥,看見當年的愛徒一反常态,做這麽離譜的事,也怔了怔。

随即幫他打圓場:“允初啊,女朋友查崗?”

大家都笑了。

聶允初沒回答,笑容卻很愉快。

聶允初一講完,就第一時間躲出會場給程梨回了電話。

聽完程梨的描述,聶允初立刻痛快答應,如果阮栀肯帶洛天侑來診所,馬上就會幫他們空出時間做個檢查。

搞定聶醫生那邊,程梨問郁星要了阮栀的聯系方式,約她出來見面細談。

上次害砺鋒在洗手間裏悶了好長時間,程梨這次沒叫砺鋒,畢竟人家也不真的是保镖,不能這麽一次次地折騰人。

程梨在咖啡店裏等了好久,阮栀也沒來,正想發消息給她時,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洛天侑走進來了。

他仍舊穿着那件寬松的白大衣,幽靈一樣飄過來,安靜地坐到程梨對面。

程梨警惕地看着他。

洛天侑反而輕松地跟程梨打了個招呼:“嗨。等阮栀呢?”

程梨沒有說話。

“她遇到點事,好像是鑰匙找不到了,可能要再過一會兒才能到。我先過來看看。”

服務生過來,洛天侑只要了杯冰水。

等冰水送來了,他皺眉看了看服務生端杯子時留在玻璃杯上的指紋,并沒有真的去碰。

洛天侑凝視着程梨。

“我知道你。阮栀說起過,就是因為你給郁星轉了運,郁星才把那個姓傅的變态甩了,重新找到了好姻緣。”

程梨心想:你還說傅海修是變态,好像你也沒正常多少。

“你在想,我也是個變态,對不對?”

他猜得倒是挺準。

“姓傅的那種事是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洛天侑語氣誠懇,“我寧肯動手勒死你,也不會讓阮栀和我分開。”

祁轼說得對,程梨看着他心想,給人牽紅線屬于危險工種,出門時應該随身帶上保镖。

洛天侑認真地盯了程梨一會兒,忽然笑了:“殺人犯法我知道,我只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

可是他的語調,一點都不像在打比方。

程梨并不怕他,反而看看鄰座的人,靠近一點,壓低聲音。

“洛天侑,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以你現在這種狀态和阮栀在一起,我們都很擔心阮栀的人身安全。”

洛天侑臉上那層淺淡的笑意消失了,反而多了受到侮辱的表情。

“你覺得我會傷害阮栀?怎麽可能?”

程梨冷靜地說:“你現在是覺得你不會,萬一呢?你有十足十的把握能控制你自己嗎?我倒是認識一個非常不錯的心理醫生……”

程梨還沒說完,洛天侑的目光忽然移到程梨身後。

那雙潭水般的眼眸原本深不見底,這時突然陰翳散盡,現出光芒來。

是阮栀來了。

阮栀依舊是溫婉大方的樣子,看見洛天侑在,并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

“天侑,是你把我的鑰匙藏起來了,對不對?叫我找了好半天。”

口氣像在批評家裏淘氣的小朋友,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

阮栀坐下,自然地把一只手交到洛天侑手裏。

“我和程小姐聊天,要說的就是我們兩個的事,你想來聽就來,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的。”

洛天侑緊緊握着阮栀的手,說不出話來。

這走向有點奇怪。

程梨仔細研究阮栀的表情,她坦蕩大方,不像是因為洛天侑在而說謊。

程梨問阮栀:“你上次說,找我不是為了轉運?”

“也算是想轉運。”阮栀說。

洛天侑又緊張了。

阮栀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情緒,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別急,聽我說完。”

轉向程梨:“天侑已經跟我求婚了,我準備答應——還沒來得及跟天侑說。”

洛天侑怔住了,眼中的光芒更亮了,流光溢彩,又想開口說話。

“你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阮栀低聲抱怨的口氣也是溫柔的。

洛天侑乖乖地不吭聲了,只把阮栀的手用雙手緊緊握住,抵在唇邊,埋下頭。

“我已經跟家裏說了,可是我爸和白姨都反對,他們想讓我嫁給一個不知道是誰誰誰的兒子,說是對我爸的事業大有好處。”

阮栀笑笑:“他們這些年對我不管不顧的,現在倒是忽然想起我來了。”

洛天侑默默地騰出一只手,攬住阮栀。

阮栀笑道:“我家裏的情況和天侑很像,小時候爸媽離婚,又再婚,生了妹妹,倒是沒像天侑那樣,被送到奶奶家,可是也差不多。”

阮栀是在笑着,可是眼睛并沒有在笑。

“家裏房子大,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一樣,妹妹喜歡的東西,有時突然想起來,一式一樣的也給我一份,可是從來沒人費心問問我喜歡什麽。”

“我就是一個隐形人,是住在他們家裏的鬼,我不出聲,就沒人能看得見。”

阮栀反手握住洛天侑的手。

“從來沒有人對我像天侑那麽好——雖然開始時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我現在已經很适應了。他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真愛我的人,愛到能為我活,能為我死。”

“程小姐,我爸很強勢,向來說一不二,我怕拗不過他,郁星說你很厲害,你能幫幫我,讓我能順利地跟天侑在一起嗎?”

這下輪到程梨說不出話來了。

“你知道他有一點……”程梨說。

“我知道。”阮栀目光溫柔,卻很堅定,望着程梨。

程梨看着他倆緊握的手:“我要是讓你們在一起,你們可就真的在一起了,你确定?”

“我确定。”阮栀答得毫不猶豫。

“好。”程梨看了她半天,點點頭,從包裏取出紅線。

紅線程梨随身帶着,還沒打結。程梨當着他們的面打上鴛鴦結,反正他們看不見。

雖然程梨動作複雜又奇怪,兩個人卻什麽都沒問,耐心地等着程梨把結打完。

“你們伸手。”程梨說。

兩個命運相似、同病相憐的人同時伸出手來,兩只手還握在一起。

“你們不會後悔吧?在一起了,可就分不開了。”程梨再确認一遍。

“不會。”兩個人答得異口同聲,然後彼此相視一笑。

程梨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主持婚禮的神父。

一條線兩端的鴛鴦結分別套上他倆的手指,一抽。

“一生一世,百年好合。”程梨低聲說。

這不是一個祝福,這是描述事實。

“謝謝。”洛天侑低聲說,有點哽咽。

阮栀眼中也有淚光。

“程小姐,我該怎麽謝你?”阮栀問。

程梨對她笑笑:“兩百塊,頭回打八折,紅包轉給我就行了。我還有事,拜拜。”

這件事完了,還得趕緊回去理紅線呢。

程梨站起來就走,才走幾步,洛天侑忽然從後面叫住她,快步追上來。

“程小姐,你剛剛說你認識一個不錯的心理醫生,能不能給我他的聯系方式?”

他居然過來主動要這個,程梨有點驚奇。

“你願意去?”

“是。我怕有一天我控制不了自己,可能真的會傷害阮栀,還是去看看醫生的好。”

程梨把聶允初的號碼給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好像也沒有開始時以為的那麽吓人。

洛天侑認真記下號碼,跟程梨道別,回到阮栀身邊坐下,自然地握住阮栀的手。

兩個人正對着咖啡店的落地玻璃,透過玻璃,看見程梨出門時停了停,忽然小跑了幾步,歡快地飛撲到一個男人懷裏。

男人衣着精致,俊美得不像人類,毫不猶豫,一把抱住程梨。

“這人是誰,看着這麽眼熟,是明星嗎?”阮栀思索,忽然想起來,“這個是不是Bravo的那個……”

洛天侑低聲抱怨:“不要想別人,只想着我一個人好不好?”

“好,只想你。”阮栀不再看外面,靠在洛天侑肩膀上,仰頭望着他,眼眸中都是幸福。

咖啡店外,程梨想都沒想就撲進祁轼懷裏,立刻就尴尬了。

腦抽了嗎看見他就沖過去一把抱住?這是犯的什麽花癡?

這可是他的大忌。

祁轼倒是立刻接住程梨,抱着轉了一圈才放下,神情愉快,聲音裏帶着笑:“怎麽了?幾天不見,如隔三秋?”

程梨更尴尬了,把手松開,解釋:“我正想着需要你回來呢,你就回來了。”

“又遇到壞人了?這次要我揍誰?”祁轼看看咖啡店裏,“你又不帶砺鋒,一個人到處亂跑,叫我找了半天。”

程梨搖搖頭:“不是,沒有壞人,是我要找你連紅線,本來以為還得再等你好幾天。”

祁轼很滿意:她要連紅線,寧肯等着,也不去找別人。

程梨興奮地接着說:“因為要連一根很變态很變态的線!祁轼,我覺得你最合适了!!”

祁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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