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端硯
藍玄風一直盯着手機屏幕發呆,眼裏含着莫名的陰冷。這個時間給墨兒打電話的,到底會是誰?
親人不可能,下屬也不可能,藍玄風想了又想,終于得到一個結果,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墨兒的朋友,并且與墨兒的關系十分好。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這個卧室安靜到壓抑的氣氛,藍玄風回過神。随手拿起手機點開未讀短信。
發信人是墨兒。
過年好。
藍玄風突然覺得煩躁,那麽長時間的情感壓抑瞬間爆發,眼裏洶湧的怒火幾乎讓他變成一只暴怒中的野獸。藍玄風鐵壁一揮,一步烏黑色的奢華手機瞬息間被砸到牆上,而後又被彈到地上。再望去,那奢華尊貴的手機已然被摔得四分五裂。
藍玄風餘怒未消,鐵拳硬生生砸到冰硬的牆上,又生生加了兩拳才罷手。
“墨兒,你對我何其不公?”
“墨兒,那個人可以和你通兩個多小時的電話,而對我,你卻只用三個字打發。”
藍玄風似卸了全身的力氣,直接坐在了卧室的地板上,低低垂下了頭。原本自信霸氣到令人側目不及的男人,此時靠在牆角,卻像一個被抛棄的孩童一般環抱着自己的身體,竟讓人生出一種生命垂危的恍惚。
一滴晶瑩悄無聲息的落下,那個男人,連衣角都在疼的顫抖。
過了年,芩父就五十二歲了,是一所中學的校長,工作三十年,一直勤勤懇懇,頗受鄉鄰敬愛。芩母四十九歲,也是這所學校的一名歷史老師,她溫柔良善,帶孩子們極好,很受家長和學生的喜歡。
眼看父母年歲大了,整日還在為那夥學生們操勞,每到升學前兩口子忙的連飯都不顧吃。一墨實在心疼,近些日子千方百計讓父母辦退休。
“爸,媽,景縣環境又沒連市好,空氣也沒連市幹淨,你們搬到我那兒去多好,整天沒事兒去爬爬山,看看海,這樣多滋潤。”一墨做到芩母身邊,拿起水果刀削起蘋果來。
“不是我們不想搬,媽和你爸實在是不想扔下那夥孩子,再過幾個月就到了升學的時候,爸媽一走他們怎麽辦?”芩母面目糾結,誰不想和孩子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可又不舍得自己的學生們。
“媽,你看看你們這幾年多辛苦,要是你們還年輕,我也不說什麽了,可你們都上了年紀了,我爸還有高血壓的毛病,你們讓我還怎麽放心?”一墨将削好的蘋果分了三塊,塞到爸媽手裏,“再說了,那群學生離了你們就不能活了?哪個老師又比你們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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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拐着彎兒的說你老媽比不上人家。”芩母好笑又好氣的瞪着她。
“爸,媽,你們只顧着那夥學生,我和小君你們就跑到身後了,我每天回到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還得自己開火做飯,媽,就當您心疼心疼您閨女成不?好歹您去了我那兒還能幫我做頓飯,小君周末放假咱一家四口也能團聚。”一墨微微嘟着嘴,聲音頗為幽怨。
“這……”芩母有些猶豫又有些意動。
“行啦,聽小墨的,明天就辦退休手續,該給年輕人讓位了。”芩父一聽一墨的可憐勁兒,立馬抛下了原先的堅持,自家女兒最重要。
“那……就聽你爸的。”芩母看丈夫同意,也點了點頭。
一墨這才露出笑來。
大年初八魅影年假結束,因為搬家,一墨一家初六就到了連市。
芩母平時喜歡種點花草什麽的,一墨早已經為父母買了一棟別墅,面積不算很大,裝修的不求豪華只求舒适。
令她最喜歡的,便是這棟別墅離一墨公司挺近,和薛進的公寓更是只隔了幾百米。
“你這孩子,又買別墅幹什麽,我們祝你以前的房子不就好了。”芩母下車一看不是一墨原先的小區,而是一個新別墅,不免斥責一番一墨的大手大腳。
別墅共四層,地下一層,地上三層。地下一層是車庫和雜物間,一樓客廳,廚房,衛生間,浴室,傭人房,二樓一主卧三次卧,每個卧室都有獨立浴室和衛生間,三樓書房,棋室,KTV,還有一個小小的角落擺了一個吧臺。
米白色和咖啡色的外牆,看上去大方又漂亮。尖頂配着圓頂,頗有一種整潔的歐式風格,當然,房間內的家具無一不是經典款,既賞心悅目又舒适享受。
一墨挽着她的手臂,“媽,你們住的當然怎麽舒服怎麽來,我以前的房子就兩個卧室,小君要是放了假咱怎麽住啊?”
“……那再換個大點的也就行了,幹嘛還買別墅啊,我就是不懂行情,也知道這種別墅比房子貴了好幾倍。”芩母嘟嘟囔囔。
“行了媽,我又不缺錢,幹嘛還束手束腳舍不得花,存在銀行生灰嗎?”
“就是媽,我姐買這別墅還不是為了您,您不誇人家還呲兒人家。”小君轉了一圈回來,看到自家媽這樣子,不免為老姐抱不平。
“行了,買了就買了。”芩父拍拍芩母的手,“閨女也是為咱們好,再說她都大了,咱也該享享福了。”
“買都買了,我還能讓她退了不成,我就這麽說說還不成嗎?你們仨連起夥來欺負我。”芩母看見兒子丈夫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心裏頗為委屈。
“別理你媽,她更年期還沒過去呢。”芩父拉拉芩母的手安慰她,又悄悄對倆孩子笑笑。
“你這個老頭子。”芩母作勢擰着芩父的胳膊。
“哎呦,疼着呢。”
“該。”
“薛進,我媽讓你去我們家過元宵節。”一墨下班的路上正好途徑自家醫院,便上樓尋了薛進。
患者很多,薛進的一些好友本就是名牌大學出身,畢業進的醫院也差不到哪兒去,如今被薛進挖了來,連帶他們帶的老患者都到這兒來看病,更別說薛進在醫界的名頭本就很大,連帶着中西醫院都漸漸打出了名氣。
“行,我這就下班了,換了衣服就走。”薛進脫着白袍,換上自己的便服。
“做了一天手術,還不知道多累呢,別開你呢車了,今天晚上在我家睡,明早送你回來。”一墨看着眉間頗有倦色的薛進,略一皺眉。
“行。”薛進也不推辭,自己是真累,今天正碰上一個棘手手術,足足做了九個小時,而且一刻也不敢疏忽,實在是心神俱疲。
“到我家那兒聽一下,我上去拿點兒東西。”
“怎麽?”一墨開着車,沒有扭頭。
“一個病人送了我一方硯臺,正好送給芩叔。”薛進聲音铿锵有力,充滿磁性。
一墨莞爾一笑,“病人送醫生硯臺?我看你是向人家讨的才對。”
“我也是知道人家硯臺多的用不完,才順口提了一句。”薛進見心思被拆穿,也不再扭捏。
“哦?誰那麽土豪?”
“張老。”
“別告訴我是那個張老。”
“就是那個張老。”
張老,本名張平庭,中國硯臺雕刻大師,,國家主席親手授予其“中華硯雕第一人”稱號,當世僅存的硯臺雕刻國手。另外,他還是華夏書法協會特聘名譽會長,華夏歷史協會特聘名譽會長,華夏古琴協會特聘名譽會長,其一副随筆畫被迎至祖國博物館,一手随筆字被無數人當字帖臨摹、拓印、風靡一時,以“洛陽紙貴”一詞形容當時盛況誠然非虛。
此外,張老和季老并稱“華夏熊貓”。
更別說,張老非端硯不雕。
在中國所産的四大名硯中,尤以廣東省端硯最為稱著。端硯以石質堅實、潤滑、細膩、嬌嫩而馳名于世,用端硯研墨不滞,發墨快,研出之墨汁細滑,書寫流暢不損毫,字跡顏色經久不變,端硯若佳,無論是酷暑還是嚴冬,用手按其硯心,硯心湛藍墨綠,水氣久久不幹,故古人有"呵氣研墨"之說。
端硯本就名貴,再加上張老的赫赫威名,故而有言:張老親手所雕硯臺,數千百萬難觀一眼。
一墨不可謂不驚訝。
“謝了,薛進。”一墨驚訝過後,側目看向薛進手中那所謂的數千百萬難觀一眼的硯臺,眉眼中帶着感激。
芩父平生最崇拜一人,便是這張老。
芩父本就是書香世家出身,幾代單穿到芩父這一代。芩父自小便跟着父親進學,真正的古代教育,琴棋書畫可謂樣樣精通。就連一墨和芩惜君,都是四歲啓的蒙,從小按古代的小姐和公子管教。如今,他們俱能撫一手好琴,寫一手好字。
張老的博聞強識和他在中國文化上的深厚造詣令酷愛中國文化的芩父驚嘆也就不足為奇了。
“芩叔、芩嬸。”
“小進快進來,飯菜已經做好了,我這就端出來。”芩母看到薛進,一陣欣慰。
薛進這孩子從小就是他們看着長大的,薛進比一墨打了一歲,可比一墨懂事了不是一星半點,一墨小時候芩父芩母整天忙工作,經常把一墨扔到薛進家,薛進一個小孩子,卻把不懂事的一墨哄得安安順順的。
“小進,現在我和你芩嬸都搬到連市來了,你以後下了班,就到這兒來吃飯。”芩父和薛進的父親是至交好友,看見器宇軒昂的薛進,一陣欣慰。
“就是就是。”芩母端着菜走出來,被一墨接了過去,“小進,可千萬別跟你芩嬸客氣。”
薛進淡淡一笑,聲音中透着暖意,“知道了芩叔芩嬸,沒事兒我就過來。”又把手裏的盒子遞了過去,“芩叔,一個病人送的,我也用不到,就給您拿了來。”
芩父結果盒子,雙手慢慢打開,見是一塊紫色盤龍福壽如意端硯,雕的形神具備,恍若實物。芩父用手背輕、慢撫摩,只覺手感細膩滋潤,猶如撫摩嬰兒肌膚。
芩父此時大駭,這是鮮少存世的極品端硯!
芩父翻過端硯,細細觀摩,忽而瞥見硯臺低端右下側有一印章似的花紋,又急急跑上樓尋書房裏的放大鏡,對芩母阻止的話仿若未聞,竟是連飯都不顧吃。
久而,芩父終于下了樓。人未到,笑聲先至。
“哈哈,好,真是好,竟是張老的硯。”
芩母美眸一瞪,“我管你張老的還是李老的,趕緊過來吃飯,你不餓孩子們可都餓了。”
芩父一看,可不是嗎,都等着自己開飯呢,一時間有些理窮,“我這不是下來了嘛。”說完想到那方端硯,心中又是一喜,“小墨,去拿瓶酒來,我今天要和小進喝幾杯。”
一墨知道父親高興,也不欲掃他興,攔了想要制止的母親,“行,我去拿。”
“就只許喝一杯。”芩母親手給芩父倒了一杯七分高的酒,立即在芩父不舍的目光中将酒瓶移到另一邊。
其樂融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考毛概,幸虧是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