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人

這六月份的天,早晚都是涼的沁人,等到太陽出來了,便也就好上那麽幾分,穿個長袖的衣服也不覺着冷,只是到了正午的時候,日頭開始烈了起來,便是一件薄短袖穿着也會出上幾滴熱汗,人也容易疲倦,女人家更是經不住這樣的大太陽當頭照着。

這日,天才微微亮了些許,粱于歸就帶着卿爾爾往山裏頭趕路去了,像之前去的幾次一樣,前一天晚上家裏就幹淨利索地準備了些東西,讓粱于歸帶回丈人家,除此之外,粱于歸還特意在街道上買了一箱牛奶和煙帶上,不光算是禮節上的事情,也算是作為女婿的孝心。

出門的時候,王冬梅把這小兩口送出門口,眼瞧着這孩子們也算是長大懂事了不少,為人處世比上以前可是有了長進,這晚些時候還得出門去,把兒媳婦也帶上,以後回來也是有了出息的人,王冬梅一想到心裏就美滋滋的,在粱于歸和卿爾爾跟前笑着說:“兒媳婦這回趟娘家不容易,山裏頭路遠,你們也別急着回來,于歸,帶着你媳婦在你丈人家多呆上幾天再回,知道嗎?”

“媽,我知道的,我們一大早趕路,你一大早起來忙着拾撺些什麽,什麽都是前一天晚上備好了的,你還瞎操心,進去,進去吧,我們走了。”粱于歸接過王冬梅手裏拎着的東西,扯了扯卿爾爾,她就跟在粱于歸身後就不急不慢地走了。

路上,卿爾爾走的步子不慢,可還是落在粱于歸身後一兩步的距離,上一次回娘家已經是幾個月前元宵節的事情了,那時候粱于歸可走不了這麽快,這才幾個月的時間,體力就好了不少,之前他一直讀書,卿爾爾覺着他這個人在家裏人寵着慣着的,哪裏做過什麽農活,身體也是像那些個文弱書生一樣,可現下卻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肩膀長寬厚了,手臂粗壯了,就連胸膛也結實了,昨晚上睡到半夜的時候,卿爾爾被他突然摟了過去,直直撞上他胸膛,臉上竟是疼了好一會兒。

她出神這麽一會,擡頭就撞上了粱于歸,粱于歸才二十出頭的年紀,今天出去幾個月不見還長了個,這下已經比卿爾爾高了大半個頭,這不看路地直接撞上去,臉剛好對上粱于歸的肩膀,撞了個結實,她哎喲了一聲,連忙用手揉了揉額頭,眼睛水兒都要出來了。

粱于歸見着她這傻樣,本想說她幾句,也沒說出口,扯下她捂着頭的手,幫她在額頭上又揉了一把,放開她說:“走這麽慢,轉眼就看不見你人了。”

卿爾爾擡頭看了看遠處,有個拐彎的地方,彎角有人家種了不少竹子,正好擋住了路,她想應該是粱于歸早就走了過去,回頭沒瞧見她,又折了回來,站在這兒等她呢,他雖然嘴上說着不滿,可她聽着心裏卻是暖暖的。

粱于歸一把從她手裏拿過東西,不做多說,繼續往前走,卿爾爾連忙趕上去,突然他速度慢了下來,她也跟着慢了下來,走得輕松許多,她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想她這個山裏的姑娘,走路一向是風風火火的,就是這山路走起來也是相當快的,可這下連個讀書的都比不得了,真不知是自己長久不走山路了還是體力變差了!

“中考怎樣?”

卿爾爾“啊”了一聲,粱于歸突然問的一句話讓她措手不及,一是這大半晌都不說話,這會突然冒出這麽句話來,二是她哪裏知道中考怎樣,她渾渾噩噩地一考完就暈了過去,躺在床上躺了三天,哪裏還能惦記起中考考的怎樣。

“問你,中考考的怎樣?”

“不知道。”

卿爾爾回答的這句話雖然說是實話,但多少是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裏面的,她努力地在學校讀書,就算連娘家人都不看好她讀書,她都要繼續讀書,好不容易考了中考,可是現在想要繼續讀高中的希望渺茫,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幹什麽還來問她考的怎樣?與其考上還不如落榜讓她心裏來的痛快些!

她說完之後,怯怯地看了看沒有繼續往前走的粱于歸,見他回頭只是不明含義地朝她笑了笑,便又邁開了步子。

他們到了山裏卿家的時候,雖然天已經大亮,太陽也挂在山頭上,可還不至于多毒辣,所以兩人進了家門都還是神清氣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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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的突然,也沒有提前知會卿守業和楊秋蘭,剛走到院子口的時候,正巧碰見去山上地裏刨了土的卿守業扛着鋤頭回來,見着他們倆大包小包地在院子口,還發楞了一下,随後連忙迎了他們進屋,大聲喊着大兒媳婦劉玉下樓來,說于歸和幺妹兒回來了。

劉玉聽了聲響,趕緊下樓來,人還沒見着,就聽見她的聲音了,笑着應和卿守業:“阿爹,我就知道這是幺妹兒回來了。”一邊說笑着一邊走了下來到卿爾爾身旁站住,“我這可要好好看看妹子,這幾個月不見可瘦了沒有?瘦了我定是要找妹夫算賬的!”

“大嫂嫂。”卿爾爾叫了人,粱于歸也跟着叫了,他之前沒怎麽和這個能言善道的嫂嫂打過交道,只這次看來就知道是個十分會處關系的人,這種人就是就算多久不聯系不交談,但一碰見了說起來話也不會讓人容易生分起來,玩笑話說起來是家常便飯,也不惹人生厭,竟也是個通透靈性的人。

劉玉跟卿爾爾和粱于歸說了幾句話,又朝卿守業問到:“阿爹,阿娘怎麽沒一起回來?”

“在後頭,不讓她今天把雜草刨了,她硬是不停歇,說什麽也要今個刨幹淨了再回來,還有一小塊地,應該一會兒就回了。”卿守業坐在門檻上,把沾滿泥土灰塵的鞋脫下來在石頭坎子上拍了兩下,又穿上朝屋子裏說,“我去外頭尋一尋,催她早些回來。”

“卿叔,我随你一同去。”粱于歸朝着出門去的卿守業的背影喊到,不由分說就跟了上去。

轉眼,粱于歸和卿守業就出了院子。

這頭劉玉向前了兩步,拉着卿爾爾的手說:“妹子,還沒見過小侄子小侄女的吧?這會兒剛睡着呢,來跟嫂嫂這邊走,這就帶你上去瞧上一眼,等醒了再抱下來陪你這姑姑姑爺玩兒。”

卿爾爾心裏極歡喜,她還真沒見過這麽丁點大的孩子,更何況這是自家的侄子侄女,由着劉玉牽着手往樓上去了,進屋子的時候輕手輕腳的,小心翼翼地,劉玉見她這般樣子,不由有些好笑,輕聲說:“這會兩個小家夥睡得沉,不會輕易醒過來,不用這樣的。”

“哦,我哪裏知道,從小到大還沒見過小娃娃的,嫂嫂怎麽就要笑話我呢。”卿爾爾有些想要跺腳。

劉玉捂着嘴笑了笑,瞧她兩眼亮晶晶地盯着兩個孩子,便說:“男娃是哥哥女娃是妹妹,你哥給取了名字,男娃叫卿小寶,女娃叫卿小貝,你哥沒有按照輩分取名,說是字不好,阿爹阿娘也說不打緊,就這樣定了下來。”

“小孩子夜裏鬧嗎?我聽人說,小孩子晚上總是少不了哭鬧的。”

“那可不,夜裏可沒少折騰人,要是一個孩子還好,這兩個孩子簡直是磨人的很,這兩個孩子夜裏竟像是有心理感應一樣,一個哭鬧了,另一個就不會消停,起初那會兒鬧起來,就連阿爹阿娘半夜都不得睡個好覺,全家人都哄着這兩個小祖宗啊。”劉玉話裏藏不住的欣喜,卿爾爾看來有了這兩個孩子,家裏人日子都過得熱鬧不少呢。

兩人絮絮叨叨了片刻,便聽見下頭有人喊了,想必是楊秋蘭他們回來了,卿爾爾和劉玉悄悄地帶上門下樓去了。

楊秋蘭人還沒進門就叫喚着劉玉:“兒媳婦,你快些,于歸他們來了,都這個時候了,快些跟我去把中午的飯菜準備着。”

“哎,阿娘,這就來。”

楊秋蘭換了灰土的鞋子,直接往竈房走,劉玉眼尖,幾步就跟了上去,卿爾爾也随着往竈房走,這農村的女人,竈房就是她們待的地方,回了娘家也是做不得把自己當客人的。

另一頭,卿守業搬了長板凳在門口,和粱于歸一人坐門口一邊,拿着葉子煙搗拾了好一會兒,說:“于歸,聽說你去外地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卿叔,是去了幾個月,前幾天才回來。”

“去了外地一直在做些什麽?”

“和幾個朋友合夥,做點小投資,打算先這樣試試。”

卿守業把手裏的鐵煙鬥在石頭坎子上磕了磕,又把眼袋裏面的煙葉子拿出來些,卷了卷往裏面塞,本想再抽上一兩口,但還是放下嘆了口氣,說:“你這次打算多久走?幺妹兒要一起去?”

“可能再過個幾天吧,家裏爺爺說帶青青出去玩上一段時間,這不正好中考完放暑假嘛。”

一提到這個,卿守業的眉頭更是皺了皺。

粱于歸瞧着卿守業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說:“卿叔,你是有什麽話想說嗎?你說。”

“于歸,你應我件事情。”

“叔,你說。”

“如果以後幺妹兒有什麽事情犯了倔脾氣,你多寬待些。”卿守業捏了捏手裏的煙草,黝黑的臉上一雙眼睛有些困乏,“幺妹兒是個認死理的孩子,對什麽事情都不強求,也沒什麽脾氣,可是一旦牽挂上什麽事情,要是勸讓她放棄,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都不會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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