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雨天
那天上午的溫度降得有點低, 日光稀薄。天空陰沉着，連教室裏老教授上課都像是在催眠。
又是一節西方雕塑史。
裴枝坐在倒數第四排，手裏握筆無意識地在書上劃着重點, 但心思很散。
許挽喬偷偷摸摸打完幾把游戲, 就趴在桌上開始等下課。
而就在距離下課還有兩分鐘的時候，原本死寂的教室突然隐隐開始躁動。
“我的天，走廊上那是沈聽擇嗎？”
“好像是唉。”
“他在等人嗎？我們班的？”
“我怎麽感覺他像是在等女朋友。”
“不可能吧，沒聽說他有女朋友啊。”
……
筆尖一頓, 有墨點洇開。裴枝愣了下，然後擡頭看向窗外。
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 就靠在欄杆邊，懶散又安靜的, 莫名有點乖。見她看過來, 他微微歪了下腦袋, 對着她散漫地笑起來。
答案一下顯而易見。
班裏其他人的視線又全落回裴枝這兒，八卦瞬間像點燃的炮仗, 噼裏啪啦得燒着這節課的最後幾分鐘。
耳邊許挽喬壓抑着驚呼，戳了戳裴枝的手臂問她：“沈聽擇是在看你吧？”
但沒等裴枝出聲, 她手邊的手機就先亮了下。一條微信跳出來——
Pluto：【好好聽課啊, 女朋友。】
雖然沒有備注，但那個純黑頭像許挽喬認得。驚訝過後, 她一副坦白從寬的樣子看着裴枝, 又好奇得要死, “到底什麽時候搞到一起的啊？”
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裴枝睫毛垂下又擡起，回答得很坦然：“昨天晚上。”
許挽喬：“……”
臨近飯點, 樓上的教室已經在預謀暴動。
直到下課鈴準時響起, 但老教授還有一點沒講完, 就拖了會堂。
那短暫又漫長的幾分鐘裏，許挽喬的目光來回掃過窗裏窗外的兩人。
真他媽的般配。
最後一頁PPT終于講完，許挽喬手腳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笑眯眯地對裴枝說：“先走了，玩得愉快。”
裴枝睨她一眼，懶得搭理。
只是在準備出去的時候，身後有個男生叫了下她的名字。
裴枝回頭看過去，認出他叫何浩軒，是她們班的團支書。她腳步一頓，面上帶着客套的疏離，“有事嗎？”
何浩軒點頭，遞了張紙給裴枝，“輔導員說這次團組織推優推的是我們倆，這個表格你拿回去填一下。”
裴枝接過掃了眼，“好，謝謝。”
見裴枝把紙放好後，何浩軒拿出手機，“我們加個微信吧，到時候有什麽材料文件我可以直接發給你。”
裴枝沒意見地點頭。
掃碼，通過好友申請不過兩秒的事。
裴枝收了手機，擡頭看一眼還在走廊上站着的人。到了人來人往的這會兒，打量沈聽擇的視線更多，也更明目張膽了。
她幾步走到沈聽擇面前，手裏的書就被順勢接過，然後腰也被他另一只手摟住。
“啧，”耳邊是他有些不滿的聲音，“怎麽這麽久啊。”
裴枝只能仰頭看他，“團支書找我有點事。”
沈聽擇低低地哦了聲，掀起眼皮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她口中的團支書本人，和他視線輕微地碰了碰，看到他皺眉後又不當回事地錯開。
等人自讨沒趣地走後，沈聽擇松了裴枝腰上的手，改為十指相扣，牽着她往食堂走去。
正是下課的點，從教學樓到食堂的路上人滿為患，磕磕碰碰無法避免。
裴枝習慣性地低着頭走路，沒注意到旁邊騎着車要拐彎的男生。沈聽擇及時發現，迅速換了只手拿電話，攬着裴枝的肩把她往懷裏一帶。
“當心。”
裴枝被吓了一跳，擡頭目光和他對上。
沈聽擇也垂眸看着她有些發愣的眼神，然後将她的手牽得更緊了些，笑了下問：“想什麽呢？”
就這樣好幾秒，裴枝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振聾發聩，還是周圍太喧鬧。
她的聲音很輕，但足夠沈聽擇聽清楚。
“在想親你。”
一直到食堂門口，沈聽擇那股勁都沒緩過來。裴枝卻像無事發生，自顧自拉着他走到窗口排隊買飯。
食堂裏的人更擠一點，空氣都變得稀薄。
沈聽擇站在裴枝身後，兩人靠得有點兒近，他就這麽看了會兒，突然彎腰，貼着她的耳邊，慢條斯理地說：“等會給你親。”
裴枝知道他是在給她上一句話的回應，卻也清楚他有多惡劣。他湊過來的氣息又熱又濕，那種若即若離的觸碰帶起一陣酥麻感，讓她有種無可救藥的錯覺。
就像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人潮洶湧的食堂裏，他們像在說着最色情的悄悄話。
直到隊伍動了點，裴枝快步往前跟上，就聽見身後那點又低又散的悶笑。
等兩人打好飯菜準備找位置的時候，卻發現食堂早就坐滿了人，放眼望過去座無虛席。
就在裴枝皺着眉打算拿過去打包的時候，有道輕細的聲音叫她，“裴枝。”
裴枝端着飯盤回頭，就看見辛娟站在不遠處。和她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她們班的姑娘，長得也很小巧可愛。
辛娟今天帶了副有點笨重的黑框眼睛，厚鏡片後面那雙眼睛在很深地打量着沈聽擇，“你們……一起的？”
她其實想問你們在一起了嗎。
裴枝也不是不懂，看了眼身旁的沈聽擇點頭，“嗯，我男朋友沈聽擇。”
就算是介紹給辛娟同學聽的。
辛娟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還是沒忍住抓緊了筷子，她深吸一口氣，才想起自己叫住裴枝的目的，“你們是不是沒位置坐啊？”
裴枝沒否認，“嗯。”
“要不和我們拼桌吧，”辛娟指着她旁邊兩個剛好的空位，“這裏沒人。”
裴枝聞言擡眸示意沈聽擇，他只是懶散地笑了下，“随你。”
四個人就這樣重新坐下來。
好像真的就是拼桌吃飯，很安靜的，誰都難得說一句話，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話題聊了兩句，又很快靜默下去。
沈聽擇吃的比較快，他吃完就靠着椅背，也不看手機，就抓着裴枝空出來的一只手玩。
桌子底下兩人的手指很緊地纏在一起。
直到一通電話打破這片安靜又詭異的氛圍。
是辛娟的手機在響，她看了眼來點顯示，咀嚼的動作一滞，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
她不接，那頭就不厭其煩地打。
她那同學勸她要不然接一下吧，萬一有急事。
裴枝沒說話，沈聽擇更不以為意，指腹一下又一下磨着裴枝的掌心。
在手機第五次響起來的時候，辛娟咬着唇，像是終于做了決定，劃過接通。手卻有意無意地捂着聽筒，像要阻止那頭的聲音傳過來。
可那頭的聲音太大了，裴枝還是能聽見一星半點。說的應該是辛娟老家的方言，她聽不懂。
一開始辛娟始終是沉默的，可到後來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麽，她的情緒也跟着激動起來，努力壓着聲朝那頭吼：“我都說了我沒錢，你問一百遍也是這句話！辛子昂結婚憑什麽要我來出錢啊？”
很快那頭的咒罵就随着電流聲洩出來。
辛娟察覺到周圍的一點異樣的目光，才發現自己失了态。她忍着情緒，任由那人罵，到挂斷電話都沒再說一句話。
同學關切地問她有沒有事，她搖頭，然後一擡眼就對上裴枝的目光。
裴枝像是沒見到她剛剛的狼狽，很平靜地笑了下，“我們吃好了，就先走了，今天謝謝你。”
沈聽擇也跟着站起身，端着空盤和她說了句謝謝。
辛娟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只覺得眼眶酸脹得快要死掉。
走出食堂的路上，裴枝破天荒地聽到沈聽擇問起別的女孩，“剛剛那個就是你室友啊？”
他的嗓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嗯，她叫辛娟，槐縣的。”裴枝頓了頓，看向他，“怎麽了？”
沈聽擇漫不經心地搖頭，“沒什麽，只覺得有點眼熟。”
裴枝哦了聲，也沒多問。
中午十二點多的天有點變了，看着像是又要下雪的前兆。
沈聽擇牽着她走得很慢，直到頭頂開始飄雪，他才加快步子，低頭問她冷不冷。
裴枝搖搖頭，說不冷，然後就被沈聽擇一路牽着往教學樓走去。
兩人的發梢落了點雪，看一眼都像要白頭。
到了教學樓，沈聽擇卻沒急着把她送去下午要上課的教室，而是摟着腰把她推進了隔壁的一間空教室。
教室沒開燈，光線陰郁。
裴枝還沒來得及問要做什麽，就感覺腰上一緊，整個人被抱着坐在了講臺前的第一排桌子上。
下巴被擡起，沈聽擇就這麽動情地吻下來。
那會兒窗外的雪越來越大，人群的躁動也一點一點響在兩人耳邊。但兩人都分不出心思去聽誰沒帶傘，誰又來不及趕回宿舍收衣服。
裴枝從被動地承受，到伸手勾着沈聽擇的脖頸，他們吻得很深，深到哪怕這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也難舍難分。
四周的溫度也被燒得很濃，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沈聽擇低低地在裴枝耳邊喘，還含着笑的：“親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