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天
那場暴雪在快要上課的時候結束。
走廊裏陸續響起腳步聲, 時不時有人經過。而盡頭那間緊閉窗簾的教室裏,暧昧欲望被打翻,濃得很久都散不掉。
裴枝已經去上課了, 只剩沈聽擇懶散地靠在那張桌子邊, 抽了根煙緩過那股勁,才推門走出教室。
他下樓,不緊不慢地走到校門口。
許轍早就等在這裏了,看見沈聽擇出來, 擡手扔給他一根煙。
沈聽擇剛抽完,這會兒沒心思, 就咬着沒點,打火機拿在手裏轉, “找我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許轍側眸剛準備怼他幾句, 視線忽然看見了點什麽, 動作一頓,“脖子上是蚊子咬的還是……”
沈聽擇在同一瞬反應過來, 散漫地低笑了下,“你說呢?”
這麽冷的天哪有蚊子。
許轍斟酌着語氣, “是裴枝?”
沈聽擇低低地嗯了聲, 他倚在車旁,下颌微擡, 眼眸看向遠處那棟高聳的教學樓。那裏每間教室都開着燈, 但他就是一眼能找到裴枝在的那間。
許轍一怔。
就在那一刻, 他意識到,沈聽擇來真的。
他眯眼順着沈聽擇的視線看了會, 把煙撚滅, 表情變得沉重, “裴枝,南城人,父母離異,生父還欠了一屁股債。”
沈聽擇沒說話,氣氛就這樣靜了片刻。
許轍見他神情淡漠,心思好像不在這兒。
他皺了下眉,“不是我說,你明明知道沒結果的,你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這回沈聽擇有了點反應,他偏頭睨了眼許轍,淡聲打斷:“我是哪路人?”
許轍一滞,剛想說他家那點事兒,就聽見沈聽擇很散地哼笑了聲。
“我們不都是托了投胎的福麽,要是換成同一起點,你和我的這手牌,未必有她打得漂亮。”
那陣兒起風了,呼呼作響,但沈聽擇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至于不是一路人的話,”頓了頓,他把打火機放回口袋,站直身體,語氣平常又随意,“那我就重新給她鋪一條路。”
“裴枝。”
在許挽喬第三遍叫她名字的時候,裴枝才回過神,“怎麽了?”
許挽喬盯着她頸側似有若無的紅痕,一副我都懂的樣子,“剛剛和沈聽擇親了啊?”
裴枝聽到許挽喬直白的話後愣了下,想起那會兒沈聽擇抱着她吻到喘不過氣,他又側頭去吻她的下巴,滾燙的呼吸好像到現在還灼着她的肌膚。
許挽喬見她不說話,笑得更暧昧,“就親啊?”
裴枝給她一個不然呢的眼神。
許挽喬笑得趴在了桌子上,歪着頭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經起來:“所以是沈聽擇追的你吧?”
裴枝過了幾秒點頭。
許挽喬聞言更是壓低了聲感慨:“我之前還以為他這種人很會玩,啧,沒想到是個情種啊。他可是沈聽擇啊……”
那節課下課後,裴枝拿着填好的表格去了一趟輔導員辦公室。
美院和環科院的辦公室連在一塊,她敲門進去的時候,沒想到辛娟也在。兩人對視一眼,眼底情緒各異。
但裴枝很快移開眼,把表格交給輔導員。輔導員又和她聊了幾句,才放裴枝離開。
電梯下到一樓,裴枝低着頭走出去,在回沈聽擇剛剛發來的微信。突然有人從身後叫住她,聲音帶着點喘,大概是追出來的。
裴枝轉過身,就看見辛娟站在離她兩步的地方。
天氣說來也怪,臺階上還堆着兩小時前下的那場雪,這會頭頂居然出了點太陽,很微弱的,在地上拉長兩人的影子。
氣氛有些詭異的和諧,直到辛娟平複幾下呼吸,往裴枝面前走了幾步,“裴枝,我們能聊聊嗎?”
裴枝也盯着她看了挺久的,“好。”
說完裴枝徑自走到辦公樓後面,那兒有棵很茂盛的香樟樹。
沒等辛娟開口,裴枝先出聲,“聊沈聽擇嗎?”
辛娟剛站定,聞言擡頭看向裴枝,眼底的驚訝難以遮掩。
緊接着是裴枝更平靜的宣判——
“你喜歡他。”
裴枝是對別人的事沒興趣,但不代表她看不出。
辛娟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半晌後又無奈地笑了。
原來喜歡一個人根本就藏不住啊。
就這樣靜了好一會,辛娟知道裴枝在等她說。
她深吸一口氣,不避不躲地看着裴枝說:“你知道我是槐縣狀元考進來的,但你不知道我是槐縣十一中的,也不會知道槐縣十一中就是沈氏集團資助的重點學校。”
說到這裏,辛娟抿唇笑了下,“其實,我比你更早見過沈聽擇,我也不是進了大學才喜歡上他的。”
她還記得那年冬天很冷,槐縣十一中的教學樓還是會漏風,桌椅上的螺絲搖搖欲墜。但也是那一年,沈氏集團将她們學校劃進公益工程裏,撥款進行翻新重建,還建立助學金,擇優挑選尖子生進行培養。
辛娟成績很好,一直是年級前幾,自然被選中,參加了那年的冬令營。
那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到北江,第一次感受一個城市可以這麽繁華,也是第一次在北江附中碰見沈聽擇。
她聽完講座在偌大的圖書館裏迷了路,那時沈聽擇應該剛和同學複習完物理競賽,約着要去打球。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她身邊走過,他随意地穿着學校統一樣式的厚重校服,眉眼驕矜又不羁。
是真的很帥,注定讓人難忘。
也只有他注意到當時急紅了眼的辛娟,他把懷裏抱着的籃球扔給同伴,撂下一句你們先去,就朝她走過來了。
他問她是不是找不到路了,需要不要他幫忙。
時至今日辛娟都沒法形容那一刻的悸動,他神情很淡的,幾乎是出于骨子裏的善良和教養。
後來是沈聽擇帶着她走到集合指定的地方,他也不在乎她的那句謝謝,很快地跑遠了。
再後來,她聽在場的北江附中的同學提起,才知道原來他就是沈聽擇,沈氏集團的獨子。
有些情緒在往後的日日夜夜裏像藤蔓瘋長。
辛娟知道沈聽擇是北江人,而北江大學是國內最頂尖的高校之一,所以她在想,如果她考上了北江大學,是不是就有機會再遇見沈聽擇,哪怕遠遠見上一眼。
她的這個想法在師資落後的槐縣十一中簡直比登天還難,可她憋着一口氣,硬生生靠着那兩年的廢寝忘食考上了。
她被槐縣十一中當成驕傲吹捧了很久,但沒人知道她背後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她躲在房間裏哭了整整一夜。
可是在開學典禮上見到作為新生代表發言的沈聽擇的那一眼,辛娟突然就有些釋懷了。
或許從某個時刻開始,她對沈聽擇就不再只是簡單的喜歡。
他對她而言,更像是月亮,照亮了她本該囿于小縣城的一輩子。
辛娟承認得很坦然,“我是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比你想象的還要喜歡。說句真心話,我有時候寧可沈聽擇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是個浪子,這樣我努努力,或許可能還會有百分之一的機會。”
說着,她自嘲地低下頭,有陽光透過樹間灑落,風吹起她的頭發,“可他不是。”
裴枝靜靜地看着她。
“你知道麽,裴枝。”她沉默了将近一分鐘,重新擡起頭。
陽光暈在她恬靜柔和的臉上,一雙漂亮的杏眼已經淡淡地泛起水光,她卻是笑着的,“你站在那裏,就贏了。”
“他比你以為的還要喜歡你。”
沈聽擇從來不是浪子,也不需要回頭。
他是情種,是唯裴枝主義者,從很早之前就是。
裴枝再次和她對視,只是這一次,兩人都很溫和。
她也笑了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辛娟七八節還有課,就沒再多留,和裴枝說了句再見就走了。
裴枝一個人慢吞吞地往回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北校區4號樓下。
那個點沈聽擇剛從高數辦公室出來,正巧碰上來交報名表的梁逾文。
“老宋找你幹嘛啊?”梁逾文問。
沈聽擇無所謂地聳肩,“讓我去參加數模競賽。”
梁逾文點點頭,論實力論腦子,沈聽擇确實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有望拿獎,“那你去嗎?”
沈聽擇靠在走廊上想了會兒,“去呗,又不是不會。”
足夠狂傲的,卻能讓人不得不服。
梁逾文笑着啧他一聲,也沒跟他多廢話,就推門進去了。
沈聽擇朝反方向下樓,往宿舍走去,只是在快到樓下的時候,腳步一頓。
宿舍樓側面的臺階上坐着一個人,長發柔軟地披在肩後,低頭露出的一小片肌膚上還有他的痕跡。
他眉頭一皺,快步走到裴枝面前。
她像是感受到光線被遮,擡起頭看見是他,神情又慢慢放松,很乖地笑了一下,“我等到你了。”
沈聽擇去摸她的手,不出意外的冰涼,他眉頭皺得更深,“等我做什麽?”
裴枝撐着膝蓋站起身,就踩在那級臺階上和沈聽擇平視,“想你了,想見你。”
沈聽擇的心髒倏地一軟,他凝着裴枝,卻突然有點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伸手把她的頭發別到耳後,“怎麽了?”
裴枝搖頭,然後在下一秒抱住沈聽擇,唇蹭過下颌,落在他的耳邊,“你好像還沒有說過一句喜歡我。”
她的聲音軟得有點過分,混在凜冽的寒風裏,反複拉扯着沈聽擇的心髒。
心跳和呼吸在這個角落裏都愈發清晰。
周圍還偶爾有人來往,但沈聽擇只愣了一秒,就摟着裴枝的腰把她抱得更緊。
真的很緊的那種,力氣也沒能收住,弄得裴枝有點疼。但她喜歡這種疼,能讓她很真實地感受着抱她的人是誰。
下一秒和沈聽擇情難自抑一起吻下來的,還有那句——
“裴枝,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應該不會有惡毒女配這樣的出現,不管是溫寧欣,還是辛娟,她們都拿的起放的下。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變得更好,而不是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