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雨天

冬至那天, 沈聽擇去了滬市比賽。

飛機落地的時候天已經黑透，滬市空氣沒有北江那麽幹燥，但還是一樣的冷。

梁逾文拿着手機在叫車, 旁邊站着的是這次和他們一組的女生, 叫萬雅薇，計軟院的。她低頭回完消息，擡起時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不遠處的沈聽擇。

他斜靠在路邊的指示牌下，沖鋒衣随意地敞着, 金屬拉鏈泛出一點銀光。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那雙狹長的眸低斂着在看手機, 渾身有種冷淡的風流勁。

天生一張渣男臉，帥得讓人在明知他有女朋友的情況下, 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勾勾手指都想陪他沉淪的那種感覺。

就在萬雅薇絞盡腦汁想要找一個不算突兀的話題時, 沈聽擇先掀起眼皮, 慢條斯理地看了過來。

昏沉夜色裏，萬雅薇眼神躲閃不及, 正好和他直直對上。

然後心跳沒出息地漏了整整一拍。

那一瞬心髒跳動的聲音比飛機起航的轟鳴還大，被夜風燥着, 根本無法停止。

一秒兩秒。

等回過神, 萬雅薇發現自己根本沒聽清他問了什麽。心思更躁動，她斟酌着語氣輕聲問他能不能再說一遍。

那會兒沈聽擇其實已經收回視線, 但聞言還是懶散地又看她一眼, 把玩着打火機在掌心轉了幾圈, 問她：“介意我抽根煙嗎？”

萬雅薇連忙搖頭，擺着手說我不介意。

接下來的時間裏, 萬雅薇就看着沈聽擇咬一根萬寶路在嘴邊, 攏火點燃, 煙霧彌散開，他喉結緩慢地滾動，吞雲吐霧，眉眼變得更欲。看着那根煙被他夾在骨感的右手指間，青灰蓄了很長一段，他才漫不經心地用食指輕點。

然後他側頭和梁逾文說起話。

“車還有多久到？”他的聲音有點啞。

梁逾文看一眼手機界面，回：“離這九百米，大概五分鐘。”

沈聽擇嗯了聲，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機，屏幕亮度變暗，他就騰出手點一下。

但那頭始終沒動靜。

梁逾文看明白了，也受不了他這樣兒，笑着啧他：“怎麽，裴枝還沒回你消息啊？”

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萬雅薇一愣，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那種很壓抑的酸澀，密密麻麻的，像針戳在心口。她不認識裴枝，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但她很清楚，那就是沈聽擇的女朋友。

傳聞都說是沈聽擇追的裴枝。

她難以想象眼前這麽混不吝的一個人，是怎麽甘心俯首稱臣的。

網約車适時到達，沈聽擇不置可否地哼笑一聲，掐了煙上車。

而萬雅薇沒想到會這麽快見到裴枝。

那是比賽進行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他們從機房出來。那個點，等在電梯前的大多數是參賽選手，有資格參加國賽的，都是經過了層層篩選，實力差不到哪兒去，心氣也高。

只有沈聽擇插着兜站在最後，吊兒郎當的，狀态很散，看着不像是來比賽的樣子。

直到乘電梯下到一樓，終于有女生沒忍住過來搭讪，“帥哥，你是交大的嗎？”

沈聽擇想抽煙的手頓住，偏頭看那女生一眼，沒什麽情緒地搖頭。

梁逾文走過來搭話：“我們是北江大學過來參賽的。”

女生先是一愣，緊接着看向沈聽擇的眼睛都亮了，“你們是北江大學的？”

這回沈聽擇很淡地嗯了聲。

但沒等女生繼續說話，他捏在掌心的手機震了下。

屏幕上跳動着一個名字，沈聽擇垂眼看清，然後整個人情緒變了點。他接通放到耳邊，等那頭說完才低笑着回：“剛結束。”

那時候正好交大下課，晚霞漫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從對面教學樓湧出來，喧鬧卷過這片。

萬雅薇離沈聽擇最近，所以能聽見那頭有道清冷的女聲問他今天忙麽。

話落後的那幾秒，萬雅薇看着夕陽灑一點在沈聽擇肩身，他笑得散漫，卻很溫柔。

除了溫柔，她想不出別的詞去描繪那一刻的沈聽擇。

那種骨子裏的桀骜難馴沒了，那種拒人千裏的冷漠也不見蹤影。他握着手機迎光在笑，唇角的弧度更深，不緊不慢地答：“嗯，挺忙的。建模，整理數據，做誤差分析，改論文初稿，還有想你。”

最後那四個字他說的太過平常，卻讓在場除了梁逾文的人愣住。可沈聽擇不以為意，他低聲哄着反問那頭的人在忙什麽。

那陣喧嚣過去，四周靜了，那道女聲變得清晰可聞。她說：“沈聽擇，你擡頭往前看。”

于是那天下午五點十七分的時候，萬雅薇也跟着照做，擡頭就看見了站在對面教學樓臺階上的女生。足夠出挑，穿着黑色大衣，收腰設計，腰細的一只手就能掐過來。左手插在口袋裏，長發随風揚起，她随意地撩一下，懶意橫生。

明明素未謀面，可萬雅薇就是一眼能認定。

那是裴枝。

是沈聽擇大張旗鼓追到手的人。

轉眼間沈聽擇已經挂了電話走過去，不加掩飾他的驚喜，直接伸手攬過裴枝的腰，很緊地摟進懷裏。裴枝沒有任何抗拒地回抱住他，還沒說話，下巴就被他擡起，低頭吻住。

萬雅薇和剛剛那個想要搭讪的女生都看得清楚，看清兩人難舍難分的吻，看清裴枝受不住地後退一步，又被沈聽擇拖着腰往懷裏拽。

那一幕刺眼，可黃昏都像在給他們做陪襯。

女生好半天才消化完眼前是什麽情況，有點不甘地問：“那是……他的女朋友？”

萬雅薇垂在褲側的手捏緊，她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梁逾文也附和地嗯了聲，然後停頓兩秒，指着裴枝笑：“或者再準确點說，但凡她今天到了年紀，他都能直接帶着她去扯證，信嗎？”

聽到這話，女生最後那點不甘被掐滅，只剩惋惜。

夕陽在收攏最後一抹餘晖。

沈聽擇顧忌着周圍人多，沒有太過，很快放開裴枝的唇，但還是把她抱在懷裏，額頭和她抵着，“什麽時候來的？”

裴枝氣息不太穩，“剛來沒多久。”

沈聽擇聞言默了一瞬，低頭去握她的手，不出意外的涼。他皺眉，“別跟我騙啊。”

裴枝在他懷裏輕輕地應了聲，倒也不打算瞞着什麽，想了想說：“三點多到的。”

沈聽擇眉頭皺得更深，“那怎麽不告訴我？”

“不想打擾你。”

然後兩人就這樣靜了會，直到沈聽擇問她怎麽來這兒了。

裴枝擡頭看他，睫毛輕顫，笑意卻平靜，“想你了。”

過了會兒她又主動補齊主謂語，一字一句說得認真：“沈聽擇，我想你了。”

尾音落下的那一秒，就那一秒，沈聽擇對上她的視線，只覺得行了，他這輩子就栽這兒了。

他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