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雨天
教室變空的那會兒, 走廊也暗下來。
裴枝把燈都關了,只留她頭頂那盞。拿起手機,看見沈聽擇又進來一條新微信, 說馬上到。她倚着桌子回他不急, 退出時指尖劃到和邱憶柳的聊天框。
聊天還停在上午裴枝問她房子租好了沒有。
裴枝掃了眼時間,這個點邱憶柳應該快要下班了。
比起那些一朝落魄的富太太,邱憶柳接受得坦然也平靜。她覺得自己只是重新回到了她應該待的世界,搬出陸家別墅後就去找了一份工作, 在一家大型超市當收銀員。
過去那幾年就像大夢一場,至此夢終。
裴枝又等了不到兩分鐘, 那頭回複:【嗯,在一中附近, 不算大, 兩室一廳。等寒假回家的時候媽來接你。】
消息進來剛好六點, 圖書館那邊的立鐘在報時。裴枝盯着反複看了會兒,低頭打字:【媽, 以後我陪着你。】
那頭也過了會兒回她一個好字。
然後聊天結束,她開始專心等沈聽擇。手摸到帆布袋最底下的硬盒, 思忖兩秒取了出來。
沈聽擇是六點十三分到的, 進門就看到偏亮的後排,窗戶開了大半。
裴枝側對着門, 坐在窗邊的桌上, 長發被風吹得很亂。她低着頭, 露一半側臉,左腿搭在桌沿垂晃着, 視線沒聚焦, 看起來像在思索, 但更像發呆。指間夾了一根煙,青白的霧從她的紅唇漫到下巴,再是肩膀,最後被風吹散。
他莫名停下腳步,就這麽站在昏暗的門口看着她。
兩人一站一坐,光線橫亘在中間,明暗交接,像要分割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
沈聽擇想起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無數次站在附中旁邊那條很暗的窄巷裏看她。
很遠的,一眼就好。
只是這一次,裴枝意有所感地回頭。
視線對上,氛圍變得濃烈而靜谧。
裴枝看向長久伫立在門口像是罰站的人,挑眉沒動,笑着問他怎麽不進來。
沈聽擇斂神走過去,伸手幫她把頭發撫順,“心情不好?”
裴枝不以為意地撣了下煙灰,搖頭回:“還行,就是事有點多,煩。”
然後沒等沈聽擇說話,她又吸了一口,惡劣地吐着煙圈朝他笑,“是不是要管我啊?”
這話似曾相識,他也問過她。
沈聽擇說不是。
裴枝仰頭盯着沈聽擇。看了會,她沒拿煙的那只手放到他脖子上,将他拉向身前,“既然不是的話,那要不要來陪我一起抽,或者……”
但她還沒說完的那瞬,就被沈聽擇低聲打斷:“我選後面那個。”
指間的那根煙也在下一秒被沈聽擇勾走,下巴被他擡起。男人的氣息一點一點漫進來,比煙草更烈,更讓人上瘾。
起初裴枝還想躲,可沈聽擇沒給她機會,或者說這本來就是她勾的他,沒得選。腰被摟得更緊,她還坐在桌邊,兩條腿不着地,軟得要往下滑,被沈聽擇一把撈起。他把裴枝往上提了點,又讓她的手臂環住自己的脖頸。
她稍有回應,他就吻得更深也更兇一點,到後來裴枝無聲地抱緊了沈聽擇的脖頸,像要求饒,卻被他按着腰貼得更近。
那時窗外月亮爬上了樹梢,但教室裏還是昏暗,開着一扇窗,窗簾被吹得飄揚。
無人問津的桌肚裏,裴枝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閃出一點微弱的光線,發出極細微的震動聲,又因為太長時間沒人接聽而一點一點歸于黑屏。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裴枝額頭抵着沈聽擇的胸膛,還在喘着氣,耳邊是他低聲在問開心了沒。她擡起頭,紅着臉也紅着眼嗔他:“哪有你這麽哄人的?”
沈聽擇就不置可否地笑,指腹貼在她耳後和側頸那兒來回磨蹭,卻還覺得不夠似的,将她的頭發撥到了肩前,俯身用唇代替,感受她一下重過一下的鮮活的脈搏。
裴枝受不了地繃緊脖頸,伸手去推沈聽擇,“你別這樣……”
沈聽擇頓了一下,大發慈悲地偏過頭,看着她問:“不喜歡?”
“……不是。”緩過那陣最難耐的刺激,接踵而至的是另一種滾燙。裴枝意識到了,沈聽擇也意識到了。
這回換裴枝低低地笑,她勾着沈聽擇的脖子把人再度拉近,好整以暇地叫他的名字,然後唇貼上他的耳邊,說了兩個字。
尾調上揚,可又不像是疑問句。
沈聽擇承認得也無比坦蕩:“嗯。”
裴枝眨了下眼睛,一臉天真樣兒地問:“是真的很難受嗎?”
“……”沈聽擇瞥她一眼,“你說呢?”
“那現在要回去洗冷水澡了嗎?”裴枝一副我懂的樣子從桌子上跳下來,腳落地,她拿起自己的東西要往外走,又像是突然到什麽,回過頭擔憂地看着沈聽擇,“可是這個天洗冷水澡會感冒吧。”
沈聽擇直接聽笑了,拽過裴枝的手腕,低頭又對準那張翕張的紅唇吻下去。過了會才氣息不穩地放開她,撂下一句真欠收拾。
那晚後來,梁逾文看着沈聽擇沉着一張臉走進浴室,還奇怪又有誰招他惹他了。
而一牆之隔,花灑的水流從溫變冷。
沈聽擇左手撐在被水汽氲濕的瓷磚上,手背青筋凸起,額前碎發都被打濕,他的脖頸繃緊,再向上仰起,喉結滾動幅度變大,卻還是覺得不夠,哪哪都不夠。
腦海裏交替出現的全是裴枝,就在那間教室裏,他還想要更多。
想要她真的哭着求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粗重的呼吸聲才停止。
直到擦着頭發走出浴室時,沈聽擇對上梁逾文打量的視線,他只當沒看見,伸手撈過桌上的手機。上面又有很多消息,但他懶得一一去看,只點進那個置頂的聊天框。
可幾行文字掃過,他整個人一滞。
偏偏梁逾文還要湊過來和他說話:“唉對了,剛剛裴枝給你發消息沒人回,就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說幫你美團送藥上買了點感冒藥,讓我提醒你等會下樓去拿一下。”
末了他還關心一句怎麽感冒了。
沈聽擇聞言直接哼笑出聲,但沒搭梁逾文的腔,抓起擱在桌上的煙盒,頭也不回地往宿舍外走,留下一臉懵逼的梁逾文。
宿舍外面的走廊沒有暖氣,這會兒還有風從樓道鑽進來。沈聽擇就穿了件薄外套靠在牆上,擋風點了一根煙,然後垂眸看着微信界面。
裴枝的頭像用的是一張雪山景,乍看就像一片白。
和他的怎麽看怎麽像是情侶頭像。
指尖劃到最右下角的加號那裏,功能欄上浮,沈聽擇盯着視頻通話的選項好一會,最後還是沒有撥出去。
他自暴自棄地掐掉手裏的煙,看了眼訂單已送達的信息,轉身往樓下走。
十分鐘後梁逾文看着沈聽擇拎着一大袋感冒藥回來,各種品牌都有,他沒忍住啧了聲,“女朋友不比這些藥管用?”
他說這話的本意是沒什麽,但沈聽擇聞言卻很散地哼笑了下,應他的話:“确實,女朋友更能治病。”
梁逾文一聽也來勁了,和他說起男生宿舍都逃不過的那點話題。
可是更進一步的沈聽擇倒顯得興致缺缺,他對着那袋子藥拍了張照,給裴枝發過去。
那頭很快回一個OK,還有一句晚安。
沈聽擇垂眸看了會,也回她一句晚安,然後把手機扔到一邊,打開電腦。
梁逾文見他這個點還學,整個人都不好了,眉頭皺在一起,“不是吧,卷成這樣?”
沈聽擇不置可否,嘴裏的薄荷糖咬的作響。
梁逾文見狀被迫坐回桌前,把自己做了一半的微觀作業寫完。
這一夜注定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