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陽将至,趙楚等國已經派出使臣道賀,這幾日就該到了。”

我點着頭,喝着暖暖的甜羹。

小秦王張了張嘴,無力地垂下頭。

我笑了笑,放下小碗,趁機摸摸他頭上的王冠,輕聲道:“又在為菜園子煩惱啊。”

小秦王鼓起勇氣:“母後,使臣依例是要進宮的,若是讓他們看到禦花園這等光景……”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聲音低了幾分:“兒臣……兒臣也是怕有傷大秦國體……”

我故意沉下臉:“當初種菜你不也很支持嗎?你還纏着要親自挖地,現在怎麽反悔了,身為一國之君,出爾反爾,豈不讓世人恥笑。”

小秦王豐潤的臉變成了茶葉蛋,嘴裏噴着氣,說不出話。

我最喜歡看他犯窘的樣子,逗弄這位小正太,是我在後宮最大的樂趣。

端起小碗,繼續喝湯。

沉默,沉默。

小秦王臉上的茶葉色漸漸褪去,再次勇敢地擡起頭,我不等他張嘴,笑着打斷他:“你放心,過幾天,保管還你一個比以前更漂亮的禦花園。”

小秦王頭上立刻蹦出一個虛幻的大問號。

我笑道:“還不去上早朝,等會那些老頭子又要鬧你。”

他立刻跳起身,沖我行了一禮,飛一般跑了。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當了王上,娶了一百多個老婆,還是小朋友。

我坐在椅上悶笑了一陣,喝令王勝擺駕尚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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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丞皺着眉想了一陣,輕聲道:“太後想要一種透光不透氣,結實不易破的薄布?”

我點頭:“不錯。”

王府丞思量良久:“庫中似乎有一種布,叫做油網紗,原本買來做窗簾的,太後嫌顏色不好,丢在那裏了。”

我眼睛一亮:“還不快拿來看看。”

她趕緊親自去庫房提貨,我看着眼前這堆酷似塑料薄膜的東東,喜得兩眼直冒星星:“太好了,這就是我要的。”

王府丞小心道:“太後要作什麽?”

我随手拿來一把竹簡,寫寫畫畫一番,又朝她叮囑了幾句。

王府丞不愧尚衣局老人,很快明白我的意思,立刻雷厲風行地吩咐下去。

離了尚衣局,我又去了木器司,這回要的是竹子,搭竹架,越快越好。

太後的命令誰敢違抗,等到三天後,小秦王批奏折累了,一擡頭,發現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吃驚地跑來找我:“母後,那菜園子,怎麽……”

我從茶具上慢慢擡起眼皮,微微一笑:“怎麽樣,好看嗎?”

小秦王嗫嚅了一陣,垂着頭,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好像死了人。”

我一腳踹過去,他掉頭就跑,嘴裏道:“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我站在剛剛建成的菜棚前,拎着小秦王的耳朵,指點江山:“你懂什麽,這是大棚蔬菜,冬暖夏涼,以後不管是什麽季節,都能吃到最新鮮的青菜。”

小秦王滿臉黑線:“母後,您要那些使臣看這個?”

我道:“不但看,我還要請他們吃吃我們母子親手種下的大白菜。”

小秦王:“……。”

逗小朋友的游戲到此結束,我笑着說:“好了,跟你開個玩笑,我會在這上面擺上鮮花的。”

小秦王半信半疑:“重陽節只剩幾天,到哪找那麽多鮮花?就算找到了,怎麽擺?”

我扯扯他龍冠上的金帶子,拍拍胸口:“你放心吧,母後自有妙計。”

“太後诏令,重陽節将至,宮中準備舉行賞月菊花大賽,選出前三名花魁,評為狀元,榜眼,探花,另有進士一百名,上榜者按名次重賞,欽此。”

我讓王勝拟了一道似是而非的诏令,看了半天,意思算是表達明白了,我拿出自己的太後大印,哈上一大口熱氣,重重按在下面。

王榜張帖出去,報名者踴躍。

我半躺在貴妃榻上,宮女為我捶着小腿,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王勝念參賽名單。

長長的名單念完,我睜開眼,朝他勾勾手指,王勝狗腿地靠過來,我小聲道:“怎麽呂惡魔……不,相國大人也參賽?”

王勝低下頭:“太後诏令上并沒說官員不能參賽,這上面報名的有一半是朝中官員,還有就是京中富戶,也有一些平頭百姓,菊花種得好的。”

我心煩道:“罷了罷了,由他們去,其他事都安排好了?”

王勝恭恭敬敬道:“奴才依照太後诏令,命參賽之人兩日內将菊花送入宮中參評,标上各家名字,已經有人送進宮了,太後要不要去看看?”

我精神一振:“好啊,去賞花。”

第一眼,我就被震撼了,啊,這是花的海洋,這是花的天堂,這是我此生見過的最壯觀的菊花展。

密密麻麻的菊花,各種色彩,各領風騷,整齊地擺放在我命木器司搭好的竹架上,足足擺了三十多層,依次排好,占滿了整座禦花園,一旁本建來賞菊評菊的評委臺上也擺滿了花,滿眼看去,除了樹上,無一處不是花。

王勝低聲道:“沒想到……來參賽的這麽多,花已是擺不下了,後面還源源不斷送來……”

我輕輕呼出一口長氣,悠悠道:“早知道,應該多搭幾個架子。”

王勝嘆氣:“現在,怕是來不及了。”

我盯着那些大樹,這是幸存下來的古木,因為我一念之慈,覺得它們在王宮活了這麽多年,實在不易,凡是十年以上的都留下了,只砍了一些十年以內種的樹,栽成果林。

現在,我靈機一現,決定在這些古木上作文章。

招手示意,王勝迅速貼上。

我叮囑一番道:“你照我說的吩咐下去,明早我要看到一座空中花園。”

王勝領令。

隐約覺着有一道目光溫和地絞着我,回頭,贏衍一身淡青色常服,袖口纏着金線,輕袍緩帶,長頭發整齊地盤繞頭頂,冠一個簡簡單單的金鎏銀盤珠發扣,越發顯得猿臂蜂腰,豐神俊逸。

他笑着朝我走過來,我忽然氣悶,冷冷道:“你是來抓我上課的?”

他微笑搖頭:“我是來看花的。”

我脫口道:“花有什麽好看的,回去看你的香包去。”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自知說錯,扭過頭去。

他笑了笑,并不介意,指着花架道:“虧你想出來,這樣既遮住了底下的菜地,不致氣味熏人,又美化了花園,讓人嘆為觀止。”

我譏道:“原來我也不是一無是處。”

他又笑了:“誰敢說羽兒一無是處,他定是瞎了眼。”

我睜大眼睛看着他。

他始終溫和地笑,迎着我的目光,一臉坦蕩。

我決定放他一馬,收回目光,淡淡道:“原來你能看見。”

他看了看四周,忽然就握住了我的腰。

我吃了一驚,心狂跳,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他把我摟到懷裏,鑽到花架後面,掩嘴示意。

我聽到人聲,探頭一看,是王勝和呂天放。

他怎麽會來這裏。

我吃驚不小,轉念一想,這裏是芷陽宮外圍,和他偶遇的幾率極高,所以我每次來都選在早朝議事過後,以免狹路相逢。

今天為看花展,倒把這茬給忘了,真該死。

手心微癢,詫異間,贏衍微涼的指尖在我手上劃下兩個字:我在。

我的心瞬間安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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