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嚣張什麽,等老二起來了,看你怎麽哭。”柳全福嘟嘟哝哝地說着,攥着拳頭,一雙眼睛陰霾的看向柳爻卿的方向,“我們以後可是官家。”

聽着這樣的話,柳老頭突然就從恍惚中清醒,他的脊背也慢慢挺直,眼睛裏也有了光亮。

都進了屋,柳老頭從容道:“三天後給忠哥娶妻,到時候少不得要卿哥兒幫忙。家裏的銀錢不多,我尋思着,卿哥兒那裏的東西,還是照常記賬,但是先欠着,我寫欠條,卿哥兒覺得怎麽樣?”

成親到處都得用銀錢,李氏叫小李氏往外拿嫁妝,結果老大兩口子一塊兒過來哭訴,說是一個子兒都拿不出來。

柳全福還支支吾吾的給了個招兒,叫柳老頭跟柳爻卿打欠條,以後慢慢還。

本來柳老頭還有些猶豫,可是想到鎮上的老二,就又底氣十足,這會子說出來,就沒打算柳爻卿會拒絕。左右打了欠條,白紙黑字的,銀錢肯定跑不了。

“阿爺?”柳爻卿有點不确定的喊。。

柳老頭說的簡簡單單,‘打欠條’三個字就揭過去了,可他也不想想,要是叫村裏人知道,柳爻卿跟親阿爺也打欠條,到時候人家指定不說柳老頭咋樣,必然會說柳爻卿冷血,回頭柳全錦也得不安生。

扭頭看向柳全福,柳爻卿笑了下,他大伯這回給的注意好。

因為沒分家,忠哥娶妻的錢都應該是柳老頭出,打欠條就也叫柳老頭寫,可家裏幹活的只有柳老頭和柳全錦,那是柳爻卿的親爹,于情于理為了堵村裏人的嘴,柳爻卿也不能讓柳全錦還自己的債。

這個法子也虧柳老頭說得出口,可真是把柳爻卿惡心到了。

“罷了,阿爺要是執意寫欠條,那就先把家分了,一家人之間不打欠條。”柳爻卿平靜地說。

柳全錦猛的站起來,道:“那怎麽能分家?我不同意。”

“不行。”柳老頭也搖頭。

家裏幹活的就他和柳全錦,要是分了家,以後家裏那麽多田地,活計根本就幹不完,反正不能指望老大。

“一家人不打欠條,阿爺自己想想看吧。”柳爻卿說完了站起來就走,二哈和黑背吭哧吭哧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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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東西都在哲子家裏,沒有柳爻卿點頭,那些人去了也拿不到東西,這一點柳爻卿早就叮囑過哲子,全村人該防的人首先就是柳家人。

柳全錦左右看了看,一跺腳跟着出去找柳爻卿,想叫他打消想法,卻沒想着柳爻卿說要分家,那是有前提的。

屋裏柳全福道:“等卿哥兒成了親,自然就是別家人。”這個家他也是堅決不同意分的。

柳老頭當然知道等柳爻卿成親,就等于是他單獨分出去,可現在柳爻卿年紀還小,不能成親,三天後忠哥就得成親,要許多銀錢,要是哲子那裏的好東西拿來,柳家也有面子。

“卿哥兒,你咋能想着分家呢?自古以來,爹娘尚在就不分家……”柳全錦跟着進了屋,念叨着說,“下回你可別再提這個事兒了,你阿爺心裏要難受了。”

這麽說着,柳全錦也皺着眉,心裏外頭都難受的厲害,還不停地嘆氣。

厲氏也進了屋,道:“卿哥兒,要是咱們三房分出去,叫村裏怎麽看咱們家,還不得戳咱們脊梁骨,到時候咱們一家都擡不起頭來。”

“娘,阿爺要給我些欠條,到時候還債除了阿爺還有我爹,你說這是不是我爹給我還債?到時候村裏人知道了,是不是得戳我脊梁骨?”柳爻卿板着臉,嚴肅道,“人家肯定得說我不是東西,我沒良心。咋?你們不是我的阿爹阿娘,一點都沒為我着想?”

“阿爺這是在逼我,我為啥不能提出分家?”柳爻卿反問。

厲氏沒弄得愣了一下,她只顧着想別人怎樣怎樣,竟是忽略了柳爻卿,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柳老頭說打欠條說的漂亮,真等到時候還了,柳爻卿難道還能真叫親爹做牛做馬?

“那、那這個是咋辦?”厲氏有點難過,可還是覺得分家不妥當。

“我也不知道咋辦,事情不都是阿爺提出來的?”柳爻卿諷刺地笑了笑,說,“阿娘早些歇息,明個兒山上要蓋房,回頭叫上二伯娘一塊兒,去幫着拾掇飯食。”

厲氏想了想,這事兒确實是柳老頭折騰出來,索性柳爻卿也能見招拆招,便不再去想,準備歇息。至于柳全錦,又是唉聲嘆氣,又是一臉難受的,厲氏就當沒看到,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面對這樣的柳全錦,甭管就是了。

厲氏卻不知道,深夜柳爻卿趁着興哥睡的深,自己摸出大辣子草,擠了汁兒,端着碗出了門,送到上房門口,就大搖大擺的放在臺階上。

晚上柳老頭和李氏都有起夜的習慣,這回柳老頭起來沒看清地面,差點踩到地上的破碗,看清楚碗裏的東西後,心裏就咯噔一下。

柳爻卿如何整治柳全福的,柳老頭全都知道,現在大辣子草端到上房門口,怕是也要整治他了。

講究了一輩子的面子,要是柳老頭真叫柳爻卿給折騰了,要是叫村裏人知道,那可比殺了他還難受。

重重的嘆了口氣,端着破碗送到後院菜園子,柳老頭知道,柳爻卿這是真的生氣,準備徹底撕破臉,不把他這個阿爺放在眼裏了。

方便完,柳老頭回到屋裏,就跟李氏說了這個事。

“我就說卿哥兒不是個好東西,眼裏頭沒個長輩不說,現在還無法無天了。”李氏罵罵咧咧說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壓低聲音道,“老二那邊怎麽樣了?”

“還在尋摸機會,怕是一時半刻的成不了。”柳老頭就也壓低了聲音。

李氏翻了個身,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道:“要不把三房分出去也行,老三和老三媳婦都聽話,回頭叫他們來家裏幹活就是。”

柳全錦從小到大就聽話,而且對兄弟特別好,甭管柳全福怎麽不着調,從未說過兄弟什麽不好的,後來成了親,娶了厲氏,頭兩年還沒咋樣,後頭就跟柳全錦一樣,對他們老兩口都是一心一意的。

要是沒有能折騰的柳爻卿,也不會出這麽多事兒。

可柳老頭卻沒想到,要是柳爻卿不折騰,現在也不能有那麽大個山頭,每天都有銀錢進賬,他也不能捉摸着要柳爻卿的東西來置辦酒席。

“回頭我找老三說說,要是行,就這麽辦。”柳老頭現在覺得渾身舒暢,他是想快些甩開柳爻卿,省得叫他把這個家攪的不安寧。

老兩口說完了話,就睡着了,誰都沒說心裏害怕放在門口的那碗大辣子草。

第二天柳老頭特地起了個大早,跟柳全錦一塊兒下地,就把這個事兒說了。

“分家不分家的,也就是個形式。你還是住在那邊屋裏,想過來一起吃飯就一起吃飯,咱家的地也用不着分。”柳老頭說着,愈發覺得這樣挺好,跟分家沒啥區別。

柳全錦素來孝順,覺得柳老頭拉扯這麽大的家不容易,心裏頭體諒,此時雖是還有些傷心,卻沒表現出來,回頭就又跟厲氏說了一遍。

這事兒,厲氏一個婦道人家,本就沒有插嘴的機會,這會子就也不說話,但轉頭就叫興哥把話傳給柳爻卿。

于是這天柳爻卿晌午沒去哲子哥那裏,在家裏頭等着。

請來裏正和幾個柳氏族裏的老人,寫文書,單獨把三房柳全錦分出來,成立另外的戶頭,三房就算一戶人家,族譜上也得寫明白。

分家的理由卻沒說欠條的事兒,柳老頭早就想好了理由,冠冕堂皇的,“老大這些日子不太平,說是跟老三犯沖,就分家走個形式,其實跟不分家一樣的。”

這話說出來,聽到了的就當聽到了,也沒多說什麽。

偏心鬧事啥的,終歸是柳老頭自己家裏的事,他想分家,柳全錦又同意,那就分。

很快柳家分家的事就傳遍全村,柳老頭說的最多的那句,分家跟沒分一樣,旁人卻是不怎麽注意的。大家都覺得,柳老頭約莫是糊塗了,現在柳爻卿和哲子雖然還沒成親,可日子已經紅紅火火的,将來指定更好,這會子把三房分出去,那不是把錢財往外面推?

“阿爺,田産分一分吧。”柳爻卿開了口,“屋子就現在住的,農具啥的暫時共用,阿奶養的雞和豬,我不要。”

文書拿到手,送走裏正 ,柳爻卿回頭就說:“田地我打算種點別的東西,放在一塊不合适。”

等人走了,柳爻卿才說,這是給柳老頭面子,要是他不點頭,柳爻卿回頭就把人叫回來。

他不是說什麽分家跟不分一樣麽?此時要是不點頭,柳爻卿就要打他的臉。

“既然是你種,那就分吧。”柳老頭猜柳爻卿八成是種些稀罕東西,也不能厚着臉皮說地都一塊中,只能點了頭。

最後柳老頭和柳全福、柳全錦上兩個,把家裏所有的下等田給了三房。

拿到下等田的地契,柳爻卿撇了撇嘴也沒說啥。現在三房的田産和文書都在他手裏,銀錢也是他手裏的多,厲氏那些首飾以後再不用拿出來用,這個家柳爻卿當了。

“阿爺,寫了欠條就來搬東西吧。”柳爻卿拾掇好三房的財産,就到上房問柳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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