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翻地

來之前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但二哈和黑背還依稀記得以前吃的肉都是大塊大塊的,骨頭酥爛可口,還有酥脆的雞胸肉,一大盆一大盆的吃。

看看柳爻卿,再看看大辣子草,二哈甩了下尾巴,啊嗚一口吞下。

不清楚是柳爻卿說服了他們,還是原本兩只狗崽就準備主動吃大辣子草,反正這次挺順利的就得到他們吐出來的種子。

一種金黃金黃,捧在手裏像捧着沉甸甸的金子,一種烏黑帶着細白的條,一粒一粒的散發着最原始的香味。

捧着兩種種子回來,柳爻卿喜滋滋的把哲子叫到屋裏,指着陶罐裏的兩種種子說:“哲子哥,又有好東西了。咱們先在大棚裏種,等明年天暖和了再在外面種。”

“卿哥兒說啥就是啥。”哲子哥眼睛亮晶晶的,滿眼都是柳爻卿笑眯眯的臉。

“這個跟土豆差不多,咱們恐怕也得上交。”柳爻卿皺眉,“那些兵是朝廷的人,咱們肯定瞞不過他們。哲子哥,我就怕咱們的好東西多了,會有人想來搶哩。”

還有兩只狗仔,雖然模樣比較怪,但說他們跟狼是親戚也說得過去,可要是能吐種子這件事叫人知道了,怕是以後都不能跟柳爻卿在一塊兒了。

有些粗糙的大手整個蓋住柳爻卿還沒巴掌大的笑臉,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哲子哥很認真地說:“卿哥兒不用擔心,有我在呢。要是那些兵不聽話,我就去揍他們。”

“随便打人不對呢。”把哲子哥的手拿開,柳爻卿放松地笑了下,安慰自己也安慰哲子哥說,“興許那些大官沒那麽壞哩。畢竟咱們手裏的種子也不是不拿出來,那都是能讓百姓過的更舒服,天下更繁榮昌盛的好東西哩。”

“卿哥兒說的對哩。”哲子哥的眼睛裏好像有什麽深沉的東西一閃而過,但是等柳爻卿擡頭看,就看到他傻乎乎的笑着,“壞人沒那麽多,還是好人多哩。”

就像上谷村,不着調的人也有,但是不多,就那幾個而已,平時天天惦記着柳爻卿家裏的好東西,也惦記兩只狗崽,可村裏其他人家都盯着他們,一次壞事都沒幹成。

這個天下有無數個上谷村組成,就算壞人加起來有很多很多,但好人更多。

只要好人能夠限制壞人,那就足夠了,水至清則無魚,純粹好人存在的世界,怕是世間不存在的。

種子藏在哲子哥那裏,除了他和柳爻卿,旁人并不知道種子的存在。

“卿哥兒,你爹的腳叫樹杈穿透了,現在還在地裏。”柳三條今天也在自己地裏翻地,剛巧跟柳老頭那邊不遠,再加上跟哲子關系不錯,這會子就來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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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柳爻卿道,“哲子哥,麻煩你叫大夫在我家等着。”

兩個人在門口分開,柳三條跟柳爻卿一塊兒去地裏,一路小跑。遠遠看到地裏一群人圍着,當中就是柳全錦,大家見着柳爻卿過來,就讓開一道縫叫他進去。

柳全錦坐在地上,腳面戳着一根沾滿血的樹枝,腳底也能看到一截,這是叫樹枝穿透了。

“忠哥,條哥,麻煩你們把我爹擡回家,待在這裏不行。正哥、明哥你倆跑得快,回家叫我娘燒熱水等着。”柳爻卿當即道,“麻煩大家讓一讓,先叫我爹回家。”

回去的路上柳爻卿才有空問,“阿爺呢?”

“說是回家拿銀錢請大夫哩,差不多得一個時辰了。”條哥有些不滿地說。

要不是柳老頭回到家裏就沒了動靜,條哥也不能去找柳爻卿。柳老頭見着柳全錦腳被紮穿,口口聲聲的說請大夫,火急火燎的,誰知道一走就沒了動靜。

原來已經拖延這麽長時間,柳爻卿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進了家門,哲子哥已經和大夫等着了。熱水也燒了整整一鍋,全都預備好。

屋裏大夫叫旁人都出去,給柳全錦把腳上的樹枝拔了,敷了藥,纏上布條,折騰了得有小半個時辰。

等大夫出來,柳爻卿趕忙問:“我爹咋樣?會不會傷着筋骨?”

“不好說哩,過些日子就知道了。”大夫說的也中肯,腳上的筋骨何其複雜,現在柳全錦疼的根本不能動彈,叫他自己感覺也感覺不出來。

給了銀錢送走大夫,柳爻卿扭頭去了上房。

“阿爺,我爹到底是咋回事?”柳爻卿問。

柳老頭坐在板凳上,弓着背,拿着煙袋鍋子一口一口的吐着煙霧,聽着柳爻卿咄咄逼人的問,啥話也沒說,沉默着。

最後還是條哥說的。

柳全錦腳上穿的鞋子是很久以前李氏給做的,那時候厲氏還沒嫁過來,鞋子早就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平時柳全錦也不會穿,下地幹活才專門找出來,想着再穿幾次爛透了就扔了。

正好叫李氏看着了,就叫柳全錦回去穿厲氏給做的鞋子,不要穿她做的。

這些天李氏都憋着氣,明知道柳爻卿那邊天天往外賣煎餅,每天都有銀錢進賬,偏偏到不了她手裏,柳老頭唉聲嘆氣,她心裏就有了怨氣,把氣撒到柳全錦身上。

柳全錦多孝順,就沒穿鞋去了地裏幹活。

村裏也有一些節儉的人家,下地幹活糟蹋鞋子,不穿鞋,可柳全錦運氣不好,踩着樹枝,直接穿透整個腳面,當時就疼的差點暈過去。

柳老頭火急火燎的回來拿銀錢請大夫,結果李氏不願意給銀錢,老兩口就這麽僵持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直到柳爻卿直到這個事兒。

柳全錦疼的不行還硬是忍着,見着柳老頭回家拿銀錢,還叫他不用麻煩,自個兒把樹枝拔了就行,還是圍觀的人阻止。

往常三兒子就從未叫老兩口費心過,這會子腳紮穿了,好像也不疼不癢的,柳老頭還跟李氏拉扯了整整一個時辰。

柳全錦在老兩口心裏就是地裏的石頭,扔到那裏摔摔打打的也不會變,這會子也沒覺得咋樣,就是柳爻卿大張旗鼓的請大夫,還叫人進家門,讓柳老頭覺得沒大有面子。

聽條哥說完,柳爻卿又回了上房,跟柳老頭說:“阿爺,我爹那個樣怕是不能翻地了,剩下的地就各幹各的吧。”

“說好的一塊兒幹,還快。你家現在沒個壯勞力,啥時候……”柳老頭話還沒說完,柳爻卿已經扭頭出了門,根本沒打算聽他說。

哲子哥和條哥都等在院子裏,見着李氏也沒招呼,就當看不見。

“哲子哥,這回怕是得叫你幫忙哩。”柳爻卿掰着手指頭算了一下,“阿爺分給我們家的下等田倒也不動,用牛犁地很快的。”

“你阿爺那邊?”條哥站在一旁,聽了就有些擔心。

雖然已經分家,可到底還是有血緣關系,要是哲子幫柳爻卿家犁地,不幫柳老頭一家,村裏中有人會說閑話。這種事放在不明真相的人眼裏,妥妥的就是柳爻卿不孝順。

“咱們一起去五叔家,把這個事兒說清楚。”柳爻卿可不是吃啞巴虧的性子,柳老頭怕丢臉,這個事兒不往外說,他可得說清楚。

道理站在自家那邊,就沒有叫旁人不清不楚的道理。

現在柳全錦下不了炕,行動不便,柳爻卿幹脆就叫他啥都用不着參與。

于是柳全錦叫樹枝紮穿腳,當天全村人就都知道了,還知道哲子哥專門抽出一天功夫幫卿哥兒家犁地。至于不幫柳老頭那邊犁地,裏正也幫着說的清清楚楚,李氏不給銀錢請大夫,叫柳全錦下地幹活不穿鞋,所以才不幫忙犁地。

要是再有人說不孝順,裏正也說了,要是誰願意紮穿自己的腳還幫着自家人犁地,表現表現自己的孝順,那就可以去指着柳爻卿的鼻子罵,他保證不還口。

這個事兒柳五叔原本不太想管,旁人家裏的家務事,那就是一筆爛賬,根本拉扯不清楚,可柳爻卿不一樣。

家家戶戶都種着野山莓,來年還得賣給柳爻卿,又得了西紅柿種子,來年恐怕還是得有一部分賣給柳爻卿,更別說土豆了,這個産量高,将來家家戶戶都能有餘糧,有良心的都得給柳爻卿立長生牌,怎麽可能說他不孝順。

所以這個是柳五叔以裏正的身份插手管了,也叫村裏人知道柳爻卿的态度。

隔天哲子就趕着牛,幫忙把卿哥兒家裏的地都犁了一遍,成行成趟的,犁過的地又松軟又好看。

這件事柳老頭心裏難受,可他就算去找柳全錦說話也沒得用,現在三房做主的是柳爻卿,他只能吞下這口氣,領着忠哥,正哥和明哥翻地,還叫柳全福也到了地裏。

攥着卷了肉的煎餅,柳爻卿一邊啃着一邊看那邊的笑話。

柳老頭帶頭在前面翻地,忠哥随後,正哥和明哥年紀還小,幹活不上趟,遠遠地落在後面,柳全福呢,拿着鋤頭還沒揮兩下就坐在地頭不動了。

這麽一對比,柳老頭那邊也挺可憐的,可只要長眼睛的人就能看到柳全福那麽個漢子,他自個兒不幹活,旁人要是看不到,大約是瞎了。

“我估摸着阿爺又得裝可憐。”柳爻卿跑過去跟哲子哥說話,“阿爺那邊的地多,就他和忠哥翻,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我想叫大伯出出血。”

看着柳全福不順眼,柳爻卿就打算整治整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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