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阮阮特別有眼色，鄭希羽和唐天湉走的時候，她沒跟着。
這群人都知道她和唐天湉關系好，兩人身影一從視線裏消失，便吵吵哄哄地問起她來。
“怎麽回事啊？”
“她倆以前就認識？”
“唐學姐她居然……喜歡女生嗎？”
唐天湉最後那話，阮阮也很震驚。
按照她對唐天湉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是瞎說的，但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足夠阮阮刷新對唐天湉的認知了。
她倆是室友，而且關系特別好，從大一進校那天起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這都粘一塊一年了，她居然不清楚唐天湉的性向，這可太不應該了。
心裏翻江倒海地折騰，阮阮嘴上倒是一派随意。
“這年頭了，是什麽稀奇的事嗎？真愛無敵，男生女生重要嗎？”
“不重要不重要。”桌上的女孩子們應和道，“唐學姐那樣的，我可以！”
“對嘛。”阮阮悶了口飲料，提高了聲音，“咱們雙一流大學的大學生，誰要是用這個攻擊別人，那可真是low爆了。”
中央桌那邊陷入了奇異的沉默，誰都沒說話，也沒再動杯。
氣氛有些尴尬，但哪怕尬得阮阮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她也沒離開。
平時吃了那麽多唐天湉的零食，該是回報她的時候了。
只要她還在這裏坐着，這些人就不能對唐天湉議論紛紛。
能拖一會是一會，說不定飯局後人散了，話題也就涼了呢。
阮阮真是操碎了心，她掏出手機給唐天湉發了條消息：
-小寶貝你放心飛，大寶貝我永相随。
手機震動，正在等紅燈的唐天湉抓出手機，劃開屏幕，沒忍住笑起來。
鄭希羽側頭看了她一眼。
唐天湉下意識地把手機屏幕往胸口壓了壓，壓完了又覺得不應該，擡頭的時候，聲音晃悠悠的：“那個，我室友發的消息。”
這解釋仔細思考起來，更不應該了。
誰給她發的消息，跟鄭希羽有什麽關系。
“咳。”唐天湉清了清嗓子，不再看身邊的人，把手機揣回了口袋。
她一路跟着鄭希羽從商場裏出來，氣氛十分微妙。
鄭希羽沒有主動說話，卻時刻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唐天湉腿短跟不上她的步伐了，鄭希羽還會刻意地放慢腳步。
特別刻意，一個大高個，走路跟蝸牛挪似的。
“綠燈了。”鄭希羽突然道。
“哦哦，好。”唐天湉的視線對上了焦，看着那個綠綠的走動的小人，伸手去拽鄭希羽的衣袖。
這是她習慣性的動作，過馬路的時候總會照顧一下身邊的人。
這次不如以往，因為身高懸殊，她抓到的是鄭希羽的袖口。
如果手往下垂點的話，還會蹭到鄭希羽手腕的皮膚。
唐天湉腦袋裏的警戒線嘩啦啦地一陣響，剛跟人表白完就借機吃人家豆腐，真不是學姐該做的事。
于是她往前兩步便松了手，直勾勾地盯着斑馬線，大跨步地往過走。
這是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城市夜晚的燈光璀璨，斑馬線的末端是轉彎的車輛。
唐天湉匆匆行到了跟前，突然有人擒住了她的肩，把她往後輕輕帶了帶。
“小心。”鄭希羽指尖搓着她一小片衣服。
“啊，沒事沒事。”唐天湉揮揮手，“這會車多，過馬路就得穩準狠。”
鄭希羽擡手擋了擋，搓着她這一小片衣服，提溜着人上了岸。
唐天湉覺得這氛圍該用詭異來形容了。
她向來風風火火，該跟人交代清楚的事情一定要說清，不讓誤會發酵，此刻就是最好的時機。
但開口就說“我剛說喜歡你那話是假的”又顯得她唐天湉說話跟放屁似的。
所以總得鋪墊一下。
于是唐天湉拉開了點距離，這樣仰頭的時候角度低一點點，不至于脖子太痛。
“那個，鄭希羽對吧？”
鄭希羽側頭看她，唇角帶着一絲笑意：“對。”
“一米九多吧？”
“一九二。”
“體院運動訓練專業的新生。”
“嗯。”
“校排球隊的主攻。”
“對。”
“要代表咱們學校去參加CUVA了。”
“是。”
“不僅排球打得好，大球小球田徑都厲害！”唐天湉對自己的記憶力有些佩服，說着說着語調便不自主地上揚，“你是咱們N大的寶貝！”
這下鄭希羽沒接話，看着她，眼睛裏閃亮亮地映着燈光。
唐天湉對上她的視線，興奮咔在喉嚨裏，擋住了出口，吞回了肚裏。
她偏過頭，又假咳了兩聲來整理思緒。
鄭希羽擡手拉開了外套拉鏈，一個晃蕩之間，唐天湉的視線變暗又變亮。
身上蓋了件衣服，有洗衣液的香味和踏踏實實的暖意。
“晚上有些冷。”鄭希羽道，“別感冒了。”
唐天湉自己穿的是長袖的連衣裙，衣料是有些薄，但脫了外套的鄭希羽下面是件短袖，光溜溜的胳膊露在外面。
“你這不更冷麽？”唐天湉盯着她那又細又長線條美麗的胳膊。
“我凍不着，練體育的。”
“真的？”唐天湉有些好奇，“你是不是身體素質特別好，一年到頭都不會頭疼腦熱的那種。”
“對，我已經……”鄭希羽頓了頓，“有兩年多沒感冒過了吧。”
話題就此被打開，一到換季就要病兮兮一下的唐天湉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怎麽做到的哦，鍛煉身體就可以嗎？”
“嗯，你試試早晚五公裏。”
“怎麽可能！要累死了！”
“那試試一周游泳兩次。”
“天冷了凍得慌！”
“在銅像廣場跳跳操？”
“哈哈哈哈領操都是你們院的小姐姐，身材一個賽一個的好，哎那個腿啊……”
唐天湉住的9#宿舍樓不遠，兩人一個話題沒能聊完，便到了樓下。
唐天湉看到熟悉的樓門，有些恍惚，她停下了腳步：“你怎麽知道我宿舍的？”
鄭希羽回答她：“我不知道。”
“诶？”
“我跟着你走。”
“哦也是哦。”唐天湉笑起來，覺得自己今晚有些笨。
時間不算早了，女生們三三兩兩地進樓，有的抱着書，有的提着開水壺。
像她們這樣停在不近不遠的位置不動彈的，是依依不舍的小情侶。
唐天湉沒能忘記正事，她抿了抿唇，認真看向鄭希羽，眼神裏有作為學姐的鼓勵和擔憂。
“跟你聊了這麽多，其實就一個主題，你很棒。”
“是真的非常非常厲害，不比N大任何一個學生差，特別是今天球場上挑釁你，酒桌上又暗搓搓灌你那些人，你比他們強一百倍！”
唐天湉攥緊手，緊盯着鄭希羽，要等她一個對此的答複。
鄭希羽低頭看着她，收了笑意，同她一樣鄭重的語氣：“好。”
唐天湉挺滿意，繼續道：“你這麽優秀，喜歡你的人一定很多。所以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說的話，不要在意。”
“好。”鄭希羽依舊答應下來。
接下去的話讓唐天湉緊張，她的眼神開始晃：“我的話也別……太在意，我今天說的那個什麽，主要是為了怼傻逼。”
鄭希羽不說話了。
唐天湉的眼神徹底晃悠開了，她不太敢再去看鄭希羽，明亮的宿舍樓門對于她現在來說，就是一顆救星。
她抓緊了手頭的衣袖，擡手揮了揮：“總之，今天認識你很高興，時間不早了，再見！”
跑掉的時候，她聽見了鄭希羽對她道：“再見。”
那兩個字不大也不小，繞在唐天湉耳邊，催着她腳下加速，一點都沒停，直直奔上了四樓。
平日裏不怎麽運動的人，推開了宿舍門，抓着門把手先喘了兩分鐘。
室友李桐正在睡覺，聽見動靜拉開簾子，眯着眼睛瞅她：“天湉你被鬼追了嗎？這一通咔咔的，腳步聲重得我夢裏都聽得見。”
“那你可能鬼壓床。”唐天湉喘勻了氣，反手關了宿舍門，又是一條敢說敢做的好漢。
李桐一個激靈翻身坐起，摸來了床頭的眼鏡戴上：“你咋穿着大一校服呢？”
唐天湉愣了愣，垂眸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艹。”
她忘了還人家衣服了。
李桐摸着眼鏡框，瞎琢磨：“這麽大一件大一的校服呢，男生的吧，你不是跟阮阮去學生會的飯局了嗎？就你一人回來啊，呦，臉還有點紅。”
李桐一拊掌，有些興奮：“答案只有一個，被學弟追了吧，來來來，講講，這次又是什麽浪漫故事。”
“你才臉紅！”唐天湉瞪她，“你睡得一臉印子像只紅皮小乳豬！”
“怎麽還帶人身攻擊呢？這惱羞成怒的。”
“你才羞，學弟個屁，艹。”
“你艹誰呢？”李桐扒着床欄。
唐天湉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粉色小椅子上，心情有些複雜：“艹我自己。”
李桐再問不出話來，直到阮阮回來，抑揚頓挫一通，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你真喜歡人家？”李桐沒忍住，感嘆詞跟她們跑了，“艹！”
“沒。”唐天湉扒拉着那件校服，情緒平靜了下來，“我就是愁這衣服怎麽還。”
“人送你回來你兩沒加個聯系方式嗎？”阮阮掏手機，“我找找啊，她體院學生會的，通訊錄裏應該有。”
唐天湉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抓過來劃拉了兩下：“不用找了。”
阮阮：“啊？”
唐天湉盯着那個名字：“她加我好友了。”
李桐：“yoooooo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