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星期一一天都是滿課,樓闕花了一個周末的時間,終于下定決心......在這天早上等盛夏,一起去上課。

宿舍的其他兩個人先收拾好像往常一樣喊了樓闕一聲,他看了看盛夏搖了搖頭,指了指他示意自己要等盛夏。

其他兩人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沒有多問什麽,先走了。

盛夏正在系鞋帶,沒有注意到樓闕的動作,只是等他收拾好了之後,才發現樓闕站在門口沒有動,應該是在等他。

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覺得有點開心,拿了鑰匙加快腳步就往他那裏走。

之後就順理成章的,一起下課,一起吃飯,然後在一起吃上課,往複循環。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可是卻出乎意料的,并不覺得尴尬。

盛夏的家教工作徹底泡湯。

因為和學生打起來了,被投訴,甚至被拉入了那個教育機構的黑名單,其他幾份家教工作也都一樣泡湯了,有幾筆補課費都沒有拿回來。

日子更捉襟見肘,他難過得周末都沒有出過門,幾乎是躺在床上度過了兩天,反正也沒有什麽錢吃飯,幹脆躺着節省體力,少吃兩頓。

只能過段時間,再重新去找兼職了。

一起吃飯的時候樓闕其實很疑惑,因為盛夏點的菜.....實在是太少了,一葷一素,一直都吃大衆飯,也就是最不好吃的那個飯的窗口。

那個量對男生來說實在是太少了,那一葷還是西紅柿炒蛋,連肉都沒有,但會便宜一點。

可盛夏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不能吃的樣子,米飯倒是要了四兩,樓闕還留意了一下他的飯卡餘額,一百多,也不少,可是吃飯的時候,為什麽不吃多點呢?

他沒沒好意思問,不過之後吃飯會點多幾個菜,然後再裝模作樣的說:“咦,食堂阿姨今天心情好,給得好多啊,我吃不完了,分一點給你吧。”

然後把他盤子裏的糖醋裏脊和水煮牛肉都分一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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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筷子頓了頓,還是沒有拒絕。

樓闕心裏開心得不得了,看盛夏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他自己也很快的就把盤子裏的飯菜吃完了。

他覺得盛夏有點下飯,怎麽辦?

星期三下午老師出差了,課被調到周五,盛夏也重新在離學校不遠的大學城裏重新找到了一份奶茶店的兼職。

一小時十塊,工資日結,店主是個可愛的小姐姐,很友善,盛夏對一切都很滿意。

他太累了,奔波于各種各樣的兼職中,還要兼顧學習,就想先放松一下,就只做這一份兼職先吧,之前他也攢了一點錢,省省好像也能過吧。

以後再繼續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只是一通電話,又把他的計劃弄亂了。

他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奶奶又被下了病危通知單。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他還是忍不住在廁所,哭出了聲音,哭完後冷靜的轉賬。

搶救過來之後,又是一筆高昂的費用,他把自己那麽久以來攢的錢全部存入了醫療賬戶,才剛剛夠。

好了,他現在,是真的快身無分文了。

醫生說,就算是這樣,也沒有多少日子了。

他奶奶兩年前中風癱瘓,随後病情加重變成植物人,只能依靠昂貴的醫療器械過日。

其實故事很簡單,他爸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不久後又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兩人都不願意帶自己這個拖油瓶,只好把他丢給在老家的奶奶。

不聞不問,沒有再聯系,就當沒有這個兒子,甚至連一點點微薄生活費都不願意寄。

他從小就是跟着奶奶一起長大的,其實他覺得很幸福,因為有人疼他,即使只有他和奶奶相依為命,日子也只靠奶奶擺地攤賣一些小東西維持,非常清苦。

可他覺得很快樂,因為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愛他,吃不飽穿不暖都不算什麽的,只要還有人,在他的身邊。

只是有時候上天就是那麽殘忍,那一點點的快樂,他也要剝奪。

這一次還有錢,那麽,下一次呢?

大學還好有貸款,自己沒日沒夜的做工作,一個人勉強還能生活下去,可這一次搶救,他就又回到了最初的境地。

孤立無援,身無分文。

下個月護工的錢,也許他都不能拿出來了。

他現在甚至連回去的車票,都買不起。

真難想象現在這個時候了,還會有那麽窮的人,想想就好笑。

樓闕覺得盛夏只是出去上了個晚自習,整個人就非常不對勁,臉色慘白,眼睛紅腫,問他他也什麽都不說,又恢複了一臉冷漠的樣子,好像他之前在自己面前露出的生動,都是幻覺。

宿舍其他人看不慣他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樣子,冷嘲熱諷了一通,可盛夏還是什麽反應都沒有。

樓闕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只好傻傻的看着盛夏,手足無措,幹着急。

第二天的課,盛夏都沒有去上。

中午回去的時候,盛夏的床鋪都收起來了,人也不見了,怎麽都聯系不上了。

樓闕坐不住了立刻去找了輔導員,輔導員是個年輕的研究生,對盛夏的遭遇表示很同情,看樓闕的關心不像是作僞,就把盛夏家的情況大致說了下。

“盛夏休學了,回去照顧他病重的奶奶去了。說來他也很可憐,家裏就他一個人,他就得撐起整個家了,那麽優秀的孩子啊,可惜了,我想讓大家給他捐點款來着,可他都沒要,說他自己可以的。”

“可以什麽可以啊,還不是個半大的孩子麽,唉。”

樓闕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沖動,從輔導員那裏看到了盛夏家的地址,沒有課的星期五就出發了。

七葷八素的在大巴車上颠了很久,吐了好幾回,臉都青了,才到盛夏家的那個小縣城,灰撲撲的車站,灰撲撲的人群,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

小縣城裏,醫院也就只有一家,樓闕搭着小三輪車,很快就到了。

在前臺照着他知道的情況說了很久,就被護士帶到重症監護病房,護士不耐煩了,讓他自己在那片區域找。

可樓闕找了很久,都沒有看到盛夏的身影。

會不會是那個護士搞錯了?

樓闕很焦躁的繞着那層樓的病房一個一個看,可是都沒有。

最後他在走廊盡頭的手術室門口,找到了跪坐在地上的盛夏,可手術室的燈沒有亮。

也許盛夏注意到了樓闕看他的目光,往他這個方向擡起頭看了一眼,只一眼,又低下了頭。

眼神空洞,像是沒有焦距一般,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看見他這個人。

樓闕氣喘籲籲的跑過去,在他的腳邊停住,頓了一下,才開口:“你還好嗎?”

沒有反應。

樓闕覺得奇怪,蹲下身子查看他的情況,然後摸到了滿手的淚。

盛夏解脫了,他再也不用拼命賺錢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像奶奶一樣愛他了。

沒有人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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