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是小孩子的郁藍又被投喂了一頓,終于被帶上了樓。

管家溫聲道:“有什麽需要的就跟我們說,就把這裏當家一樣,不要拘束。”

郁藍點點頭,又說了一句:“謝謝你們。”

這個房間很大,看起來就很舒适。

郁藍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事實上,就算能夠逃離那對夫妻的魔爪,他也從未想過自己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

郁藍想起那個男人,下意識問了一句:“邵先生就住在我的旁邊?”

“對。”管家的心思一動,笑眯眯補充道,“有什麽問題的話,去找邵先生也可以。”

“嗯。”郁藍乖乖道,“真的很謝謝你們。”

“好了,別這麽客氣,早點休息啊。”管家笑呵呵道了晚安。

管家離開後,房間裏只剩下了郁藍一個人。

郁藍在屋子裏轉了轉。

床很大,感覺睡三個人都行……窗邊有書桌,書架上放了很多書,但是郁藍太久太久沒接觸過書籍了,很多字都不認識……

衣櫃裏暫時還沒有衣服,剛才管家說明天會添進來一些……

最後,郁藍坐在了床上,看着窗外寧靜的夜色發呆。

無法形容的安全感。

真的……徹底自由了吧……

……

在浴室裏簡單洗了個澡,郁藍就早早上了床。

雖然之前在迷藥作用下已經睡了一頓,不過到底是從未有過的放松,因此這一次他依舊很快睡着了。

只是半夜的時候,被頭疼擾醒。

郁藍習慣了這種疼痛,眼睛也沒睜開,蜷縮着身體,咬着下唇,無聲忍耐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十幾分鐘,也可能是一個小時,郁藍沒怎麽在意,反正等到疼痛漸漸褪去,他也就迷迷糊糊沁着汗水重新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天光大亮。

郁藍換上昨天那套居家服下了樓,江姨剛準備好午餐,熱情招呼道:“郁先生醒了?快下來吃飯。”

昨天邵先生就說過,讓郁先生睡到自然醒,不用去打擾。

郁藍趕緊道謝,走到餐桌邊坐下,又疑惑地張望四周,江姨笑道:“邵先生平時比較忙,今天一早就去公司了。”

郁藍讷讷道:“噢……”

“劉叔去寵物醫院接小火星。”江姨說道,“小火星是一只牧羊犬,邵先生養着的,前天亂吃東西拉肚子,被送去醫院挂了三天鹽水,今天就好回來了。”

在江姨的陪伴下,郁藍又喝下了一碗粥,而管家劉叔也帶着那一條大狗回來了。

一人一狗乍一見面,兩邊都瞪大了眼睛。

郁藍心想,好大一只狗,好長好順滑的毛,以前只在孤兒院電視裏見過!會咬人嗎?乖嗎?

小火星……它歪着腦袋,狂甩尾巴,眼睛亮閃閃。

管家劉叔點點它的腦袋,笑罵:“就喜歡長得好看的!”

小火星一溜煙跑到了郁藍身旁,動作輕快,一點都看不出來之前還是條病狗。

它在郁藍身旁向左繞一圈,向右繞一圈,郁藍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過去,小火星一興奮,直接立起身,将兩只前腿搭在了郁藍的肩膀上……把郁藍壓倒在地。

劉叔趕緊把小火星拉起來,教訓了幾句。

見郁藍和小火星玩得投合,劉叔想起了昨晚邵先生和他們說的事。

他不知道邵先生和這位小先生之間,之前有過什麽淵源,但他已經知道郁藍是從人販子手中出來的,之前被關了十六年。

劉叔內心震撼,要是不知道,根本無法想象這個依舊能笑得像個小天使一樣的青年,擁有過那樣的經歷。

邵先生對他做了一些囑咐,劉叔想了想,對郁藍說道:“郁先生,您要是無聊的話,可以帶小火星出去遛一遛。這整個莊園都是邵先生的,很安全,今天天氣也好,您可以到處走一走。”

郁藍有些訝異。

昨晚回來時,天色太暗了,他沒看仔細,都不知道他們在一個莊園裏,而且這整個莊園都是邵先生的?

小火星聞言,已經自顧自跑開了,回來時,嘴裏咬着一根紅色狗繩,非常聰明。

反正郁藍也沒其他事可做,便乖乖給小火星戴好了牽引繩。

江姨笑着說:“小火星很聰明,認識路。”

郁藍摸了摸小火星的腦袋,小聲道:“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小火星:“汪!”

……

莊園大到郁藍無法想象,他完全被震驚到了。

邵先生有好大一塊地啊。

別墅前是草坪,草坪中央有噴泉,兩邊是小樹林。

小火星直接就往小樹林去了。

這個地方正值夏季,但是樹林裏綠蔭成片,非常清涼,小道兩邊還開着花,景色優美。

這個地方,太安寧了……

他們走着走着到了一條岔路口,郁藍正糾結着往哪邊去,小火星就搖擺着尾巴向左轉。

……真的認路!

鑒于小火星看起來真的很聰明,自認什麽都不懂的郁藍也就把小火星當做老師了。

“小火星,這邊往哪兒走?”

“汪!”向前!

“小火星,那邊有小溪流诶!”

“汪汪!”跨過去跨過去!

“小火星,這種花叫什麽名字?”

“嗷嗚!”我也不知道!

“小火星,這種是水果嗎?能吃嗎?”

……

郁藍一路自言自語,到了最後,郁藍再問,小火星老師扭頭看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回過頭後就甩着尾巴往前去。

郁藍叫道:“小火星?”

小火星:甩尾巴,沒聽見。

忽然之間,小火星興奮了起來,大叫着往前沖。

郁藍跟了兩步,擡眸時,看到了從前方小道拐彎出來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白襯衫,袖口挽起到手肘,身上沒帶什麽東西,只單手插在口袋裏,看起來像是慢慢散步到這兒的。

江姨說邵先生一大早就去公司了,這麽早就回來了嗎?

郁藍不自主的雀躍了起來。

小火星力氣很大,往前沖的時候郁藍不得不跟着跑,于是郁藍索性松了牽引繩。

沒想到他牽引繩一松,小火星腳步便一剎,随後重新咬起牽引繩,“噠噠噠”跑到郁藍面前,揚起頭,示意他別松手,眼神非常不滿。

郁藍懵逼,重新拉住了牽引繩……小火星再次“嗷嗚嗷嗚”向男人撲騰着狂奔過去!

這一次,郁藍被它拽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揚起了唇角,笑着揉了揉小火星的腦袋,對郁藍說道:“它就喜歡這樣的戲碼。”

第一次看到男人笑,郁藍紅了耳朵。

“昨晚睡得怎麽樣?”男人直起身體,看着他問。

“很好,謝謝你們。”從昨天到今天,郁藍不知道說了多少次“謝謝”,他動了動唇,試着問了一句,“您……下班了嗎?”

“嗯,提早回來了。”邵銘聿問,“回去嗎?”

郁藍連忙點點頭。

邵銘聿沒有按郁藍的原路返回,而是挑了另一個方向。

和男人并肩走在樹林裏時,郁藍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緊張。

他同樣不是話多的人。

過去那十六年,雖然和其他omega被關在同一個牢籠裏,但是大家都不太說話,麻麻木木的,有時候可能一整天都沒人出聲。

偶爾郁藍甚至會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只覺得不論是哪邊,都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想嘗試着跟邵先生聊天,但是對于尋找話題,還不太熟練。

所幸走了一段路,邵銘聿主動開口:“明天我會請醫生過來,再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青年的身體過于瘦弱,十六年的囚禁生涯,也不知道有多少隐患潛藏着。

郁藍連忙點頭,也為男人的安排感到溫暖。

邵銘聿轉頭,看着乖巧跟在他身旁的青年,說道:“醫生确認沒問題的話,我想安排幾位老師給你,上一些課,怎麽樣?”

郁藍怔忪。

他沒想到邵先生連這些都考慮到了。

郁藍想要過常人的生活,想要更加地了解這個世界,他想學習,想吸納,但是……他漲紅了臉道:“我、我還有很多字不認識。”

二十二歲了,恐怕連很多小孩子的知識程度都不如。

邵銘聿聞言,眸色微暗,他說道:“沒關系,基礎知識學起來很快,我會讓老師從零開始教起。”

郁藍抿唇,重重點了點頭,又說道:“真的很感謝您。”

“不用這麽客氣。”邵銘聿忽然問道,“是跟劉叔他們學的嗎?你可以不用這麽叫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按你舒服的方式。”

郁藍張了張口……叫邵銘聿?

他已經知道男人也才二十七歲,只比他大了五歲,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感覺叫不出口。

可男人說完這句話後,好像就等着郁藍叫他了似的,瞧着他。

走了幾步路,郁藍小聲道:“……邵先生。”

“……”邵銘聿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郁藍心跳很快,臉都紅了。

也在這時,邵銘聿停下了腳步。

郁藍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片葡萄藤。

如今大概時節正好,一串一串的紫葡萄像是寶石般挂在樹藤上,一粒一粒又大又飽滿。

邵銘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郁藍,問:“剛成熟的一批葡萄,要嘗嘗嗎?”

郁藍點了點頭,跟着邵銘聿走了過去。

邵銘聿摘了一顆下來遞給郁藍,郁藍仔細剝掉了皮,将果肉塞進了嘴裏。

酸酸的,甜甜的,他眯起了眼,像一只小貓。

邵銘聿眼底含着笑意:“好吃嗎?”

郁藍點頭,好吃!

說起來,他的信息素也是葡萄味的呢……

一陣風卷過,一片樹葉悠悠揚揚落了下來,擦過郁藍的鼻尖。

陽光穿過樹葉間隙,一縷一縷投射下來,在地上落下點點光斑。

郁藍條件反射縮了縮脖子,而樹葉擦過他的鼻尖後,繼續下落……落在了男人的手心裏。

郁藍迷茫地擡眸,對上了男人漆黑的雙眼。

這一瞬間,他仿佛從男人的眼底看到了別的一些東西。

郁藍不明白,但是他有些沉醉了。

心髒麻麻的,癢癢的,這種感覺,對郁藍而言太過陌生。

郁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注視着男人,語氣輕快地問道:“小火星為什麽喜歡那樣的戲碼?”

邵銘聿收攏了手掌,将樹葉握在了手心,說道:“它……喜歡看電視。”

……

第二天,郁藍和小火星窩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着電視。

屋外走廊上,男人抽着煙。

兩名醫生整理好資料後,前後走了出去。

心理醫生說郁藍的狀态是B,也就是沒有到最好的狀态,但也還不錯,就算馬上讓他接觸外界也沒關系,不用太過擔心。

完了之後,另一名醫生上前,把檢查報告遞給了邵銘聿。

邵銘聿接過,抽煙的動作一滞。

屋內,青年抱着膝蓋,像小孩子一樣縮成一團,專注地看着電視裏的動畫片。

而報告上列着一條又一條。

長期的營養不良,餐飲上面需要好好調整一番。

長期被注射各種各樣的藥物,身體內各種機制也亂成了一團,無法,只能繼續吃藥。

頭部好像也有一些問題,具體的還需把今天的測驗結果帶回去分析一下。

“另外就是,郁先生的發情期問題……”

……

郁藍沒有太過關注檢查結果,雖然他知道邵先生是因為擔心他才會讓醫生過來,但是他自己覺得自己好像還算健康。

他和小火星就在沙發上看了一下午的動畫片,晚餐是和邵先生一起用的。

餐後,江姨遞了一碗黑乎乎的藥來。

郁藍一僵,小聲問:“……苦嗎?”

江姨哄道:“苦總歸是有點苦的,但是一口氣喝下去就行了,喝了才對身體好啊。”

郁藍咽了咽口水,有點忐忑,藥雖然接過了,但不是很想往嘴裏送。

他眼巴巴看向男人,男人靠在樓梯邊,一邊打着電話,一邊看着他,眼神裏只有一個字,喝。

郁藍:“……”

他深呼吸一口氣,屏住,大口大口把藥吞了下去。

吞完後,郁藍被苦得小臉皺成了一團。

下一秒,一粒水果糖被塞進了嘴裏。

郁藍眨了眨眼,擡頭,邵銘聿還在接着電話,和對方談着工作上的事情,塞完糖後,又揉了揉郁藍的腦袋。

郁藍含着糖。

是葡萄味的。

他揚起了唇角,有些莫名的開心。

“別離電視太近。”知道郁藍又要去看電視,邵銘聿在打電話的間隙叮囑了一句。

“好。”郁藍乖乖應下,跑去沙發邊。

下一秒,小火星狂吠了起來。

邵銘聿猛地回頭,青年跪在了沙發邊,一只手緊抓着沙發扶手,整個人蜷成了一團。

江姨注意到郁藍的情況,擦了擦手從廚房裏出來,驚慌道:“怎麽了?”

郁藍跪在地上,頭疼到幾乎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仿佛直接失去了聽覺。同時,他察覺到自己的信息素在不受控制地外洩——

他又發情了。

明明昨天剛剛發情過,今天就又來了。

從幾天一次,快要變成每天都要來一次了嗎?!

郁藍的手指用力到青筋凸顯。

他喘着氣,忍着頭部傳來的疼痛,忍着發情期帶來的身體的異樣,喉間卻忍不住傳出了痛吟……

一雙臂膀将他從地上撈了起來。

郁藍喘了口氣,随着對方的動作揚起了頭。

是邵先生……

郁藍靠在對方懷裏,微微顫抖着抓住對方。

管家劉叔這會兒也聽到了動靜,從外頭趕了進來,見狀立刻道:“我去拿抑制劑。”

“等一下。”邵銘聿叫住了他。

劉叔停下,不解地看着男人。

男人沉默片刻,說道:“醫生說他不能再濫用抑制劑了。”

白天午後,走廊外。

醫生嘆息道:“一些人販子為了……賣出高價,會把他們養到成年發情期來臨後,故意用藥加快他們的發情期,做法就是不停地打抑制劑,發情期也打,不在期間內也打,結果就是,他們的發情期會徹底亂掉,越來越快。不能再頻繁用抑制劑下去了,必須把量減下來,先變成一個月打一次,其他時候只能靠臨時标記壓下去,不然……他會被毀掉的。”

此時此刻,劉叔錯愕:“什麽?那、那怎麽辦——”

劉叔念頭一轉,遲疑道:“我兒子是alpha,如果需要臨時标記的話,要不讓他——”

郁藍隐約聽到了劉叔的話,緊張地掙紮着想站起來。

然而他的手腕被男人扣住了。

郁藍回頭,顫抖地看着男人,對方注視着他,頓了頓,低聲問:“相信我嗎?”

郁藍喘着氣,怔了怔。

過了半晌,他紅着眼眶,緩慢地點了點頭。

他不知道臨時标記要怎麽做,但是他願意相信這個男人。

邵銘聿收緊了手臂,抱緊了他,随後低下頭,氣息噴灑在了郁藍的後頸上。

“很快就好,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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