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池魚之殃
陳青倒了杯紅酒遞給嚴興,“公司的事,應付得來嗎?”
“還行,就是陪東升的時間少了點。”
“我很好奇,他什麽地方吸引你?”陳青随口一問,類似朋友間的閑聊。
嚴興淺淺嘗了一口酒,笑道:“等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就會發現,其實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不是有那麽一句話,怎麽說來着?哦,對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古人也不是興起杜撰的——”
“我喜歡過一個人……”陳青打斷他,微笑着,“他聰明、幽默,人緣也很好,大家都喜歡他,也願意追随他。他擁有很多,卻從不自視甚高;他肆意飛揚,但待人平和;甚至……連運動天賦也很好……他有很多優點,我喜歡他,能說出很多原因。”
嚴興又給自己倒了些酒,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江上往來的船只,“你酒量一向不錯,今個怎麽這麽快就醉了?”
“醉了?”陳青苦笑,“也許吧。”
嚴興轉身看着熟悉的男人,暖色的燈光下,那人消瘦的身影茕茕孑立,陌生又模糊。第一次發現陳青跟印象中的那不怎麽一樣,他陡然心虛地不敢與人對視,稍稍側頭說:“也許弄錯了呢?如果那個人真的像你說的那麽好,可能只是欣賞吧。”
“僅僅欣賞的話,就不會饒大半個地球過來了。”陳青笑着,“能幫他的,我都會盡力,無論他心裏裝着誰。”
陳青漸漸靠近,氣息卻仍舊柔和。克制如他,從不會給人任何不适的壓迫感。手機突然響起,救命稻草一樣。嚴興手忙腳亂地從沙發靠背後找出,松了口氣似的。
陳青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接聽。
宋楓打過來的,嚴興忙按了接聽,“什麽事?”
“興哥,我說了你別生氣……”
嚴興心頭一凜,“有屁快放!”
“……東升不不見了。”
“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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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昨晚跟邱哥喝過酒,他人就不見了。邱哥說應該是綁架……”宋楓支支吾吾,“我想還是得跟你說一下……”
“那個‘邱哥’是誰?”嚴興磨着牙,“什麽時候的事情?你不第一時間告訴我,活膩了吧?”
“興哥……邱哥沒讓我跟別人說,怕會有危險。”
呼吸開始急促,神經繃緊了,嚴興問:“姓邱的哪裏冒出來的?”
“他是……”
“快tm說!”他不可控的怒吼。陳青站在他一邊,手輕輕按着他的肩。
“他是我們這裏道上混的……”
嚴興慌了神,吼道:“就是你小子帶東升認識的吧?我特麽抽死你丫的!”他急紅了眼,失控間看見陳青訝異的神情。
陳青提醒道:“那個人應該和綁架有關。”
嚴興強壓住怒火和失措,對宋楓冷冷道:“我現在就過去,你丫給我在家等着。還有,把姓邱的給老子叫出來!”
他“啪”地挂了電話,少許失态後的懊惱,啞然地望着陳青。
陳青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我陪你一起去。”
機場休息室裏,嚴興不間斷地撥打東升的電話。手機裏關機的聲音聽得他越來越慌——如果方東升真出了事,他是不知道怎麽面對的。
溫熱的掌心覆上手背,他擡眼看着陳青,仍然不可抑止地擔心和害怕。
“第一次見你這樣。”
“對不起,我控制不了,我沒辦法……”
陳青溫和安慰道:“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可能只是威脅的籌碼。”
“籌碼?”嚴興皺着眉,“誰都不能拿方東升當籌碼。”
陳青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張口想說些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我怕的是有人拿他洩憤……”嚴興低着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傾訴內心的無力。他的手略微發抖,黯然道:“他才十九歲,根本什麽都不懂。”
東升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他環顧四周,貌似被扔在一個廢棄的工廠車間。綁匪還真是毫無新意。
昨晚?還是前天晚上?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跟邱明喝完酒後,本就心煩意亂,誰知回家路上居然遭人突襲,還沒看清來人,就莫名其妙失去了意識。難道是傳說中的迷藥?敢問,還有比他更點背的人嗎?
手被人用麻繩綁在身後,放在口袋裏的手機肯定也被匪徒沒收了。嚴興又該着急了吧。
“好像醒了。”
“嗯,我去說一下。”
看守他的兩個彪形大漢小聲嘀咕着。其中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胖子拿着手機小跑着出去。
東升坐在有點咯人的折疊椅上,開始佩服自己的鎮定。說不緊張肯定是騙人的,可想到嚴興不會坐視不管,他就覺得天塌下來也不怕。想起曹維喜歡看的《神探夏洛克》,他不要求自己像卷福那樣無所不能,至少不要太慫。
東升被綁得動彈不得,渾身酸疼的同時,內心開始煩躁——傳說中的終極boss究竟何時才能出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緊閉的大門終于打開,步伐慵懶的男人背着光,朦胧中顯現。
逐漸靠近的人劍眉星目,看上很年輕。這麽好看的人,居然是反派?東升腹诽:現在的綁匪越來越高級了。
另一個留着寸頭的肌肉男又拿了一把折疊椅,恭敬地請男人坐下。
看上去兇神惡煞的兩個人卻十分懼怕來人。面容姣好,而震懾力十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玉面羅剎?東升眼界大開。
“你叫東升?”男人雙腿交疊坐着,閑散随意。
“……”東升沒有回答,廢話,嘴被堵着,怎麽說話?
胖子倒是機靈,趕忙上前拿掉塞在他嘴裏的破布。
東升喘着氣,“我不認識你。”
“不重要。”男人半眯着眼睛,“你跟了邱明?”
“什麽?”
“你是他的姘頭?”
“瞎說八道!”
“有人看到你們很親密。”男人靠近,低頭俯視着他,獵鷹一般犀利的眼神。
“關你屁事!”
“也就是說你們真的是那種關系?”男人還在糾結于他與邱明的關系。
“你不知道你們這樣做是犯法的?”
男人不以為意,“那又如何?”
“……”
曉之以理看來行不通,只能動之以情了,東升苦苦哀求道:“大哥,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學生,礙不着您什麽事吧?要不您就高擡貴手放了我?您看看我這副屌絲樣兒,劫財沒有,劫色性別也對不上號啊?爸媽就我這麽一個兒子……奶奶還指着我光宗耀祖……”
男人微笑着,聽他翻來覆去說了半天,玩味地看着他,伸手捏着他的下巴,端詳了一會兒,漫不經心地說:“眼睛長得不錯,看着也沒那麽讨厭了。”
我去,這人口味這麽重?東升驚道:“你別亂來!”
男人冷哼一聲,“我倒要試試,邱明看上的人,嘗起來是什麽味兒。”
“放開我!”
東升扯着嗓子胡亂反抗,順便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奈何他手腳被束縛,一眨眼工夫上半身就被扒了個精光。這該死的夏天!
“誠哥。你的電話。”
謝天謝地!東升暫時松了口氣。
男人皺着眉,接了電話,“他知道了?呵,我就是讓他知道背叛我的代價。”
誠哥?傅誠?東升支支吾吾道:“你是傅誠?”
男人看了他一會兒,眼睛又黑又深。修長的手輕輕擦掉他眼角的淚,然後擡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雖然被打得莫名其妙,東升卻冷靜了些。背叛?關他什麽事?敢情自己是炮灰?躺着中槍的感覺可不好受。
傅誠冷冷地問:“他跟你說過我?”
“誰啊?”
“邱明。”
“他說他喜歡你。”吓死你丫的。
“你他娘的放屁!”男人擡手又是一個耳光。
被喜歡不應該高興嗎?東升愈發委屈了,這個叫傅誠的怎麽這麽別扭啊?“邱哥那麽帥,你氣個什麽啊?”
“你丫閉嘴!”傅誠解開捆在他腿上的繩子,開始剝他的下衣,“廢話那麽多,現在就辦了你。”
這是要動真格的?東升拼盡全力掙紮的後果,除了全身疼得要命,并沒有任何成效。所以很快,褲子就被退到了膝蓋上,他有種瀕臨絕境的害怕。
大門突然被人撞開,早已經吓得頭腦一片空白的東升,隐約中,好像看見了他的嚴興,救世主一般,真的出現了。
焦急的聲音,赤紅的雙目,溫柔地抱着他的雙手,讓他瞬間安心下來。感覺到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被柔和的布料遮住,他再次陷入了毫無知覺的混沌之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東升發現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房間裏面空蕩蕩的。手機被放在一邊,開機的狀态。
“你醒了?”賈妍推門而入。
“妍姐?嚴興呢?”
“那個大個子?好像走了。”
“走了?”東升又問,“那小楓呢?”
“他去買早飯了,一會兒就回來。”
賈妍遞了杯水給他。沒看到嚴興,東升心裏不踏實,撥了嚴興的電話——關機。
賈妍擔憂地看着他,“他好像走了沒多久,可能在飛機上。”
“哦。”東升心裏空蕩蕩的,嚴興跑來救他,怎麽不等他醒就走了?
“那邱哥呢?他怎麽樣了?沒出什麽事吧?”東升記得傅誠是沖着邱明的。
“他?最不需要別人擔心了。”賈妍笑了笑,“傅誠都被他扳倒了。”
東升聽得一頭霧水。邱明真的背叛了傅誠?不是說喜歡傅誠的嗎?“他們發生了什麽事?”
賈妍嘆了口氣,答非所問地喃喃道:“誠子性子傲,現在落到邱明手裏,恐怕要受罪了。”
“大東醒了?”宋楓興沖沖地回來,“買了你喜歡的豆漿油條,快,趁熱吃。”
還是發小貼心。東升異常感激地接過早餐,劫後餘生的人難免小小感性一下。吃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爸我媽快急瘋了吧?”
“這個你放心,我騙阿姨說你去找嚴興玩了,阿姨什麽都沒問。她還挺認可興哥的嘛。”
那是,嚴興那張嘴多甜。
一頓飯的時間裏,東升颠來倒去問了宋楓好多問題。被盤問的青年終于忍無可忍,一臉無奈地說:“問來問去,不就是想問嚴興嘛?”
宋楓接着自問自答道:“啧啧,興哥看上去脾氣好,想不到那麽火爆。傅誠氣場那麽強的人,他上來就一頓暴揍。哎,邱哥攔都攔不住。”
那也是活該!想到差點名節不保,東升仍心有餘悸。“他怎麽突然走了?”
“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把你送到這兒的,後來我就睡了,再醒來興哥就不見了。知道你小子醒過來看不見他,又得拉着張臉,我一刻沒耽誤,趕緊打電話找他。誰知興哥那時候已經到了機場,好像很着急,沒說兩句就挂了。”
“沒說兩句,那也是說了啊。他說啥了?”東升又問。
“呃……”宋楓面有難色,“他讓我離你遠點,還不準你跟邱哥來往。”
東升:“……”這又哪跟哪兒?
東升不想像個受害者一樣被人照顧,吃完飯,洗個澡,就和宋楓回家了。
嚴興抵達N市,還是打了電話給他。
之後幾天,他倆照例每天聯系,不愉快的綁架事件仿佛從未發生過。只是,那個奮不顧身拯救他的青年好像更忙了,交談間的冷淡和疏離雖微不可察,卻難以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