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豁出去了
嚴興是個性格随和的人,很少強求別人,即便丢臉了、吃虧了也總是一笑而過。這是他第一次不顧一切地去争取。雖然失敗是大概率事件,他還是要去做。
開着車,九、十個鐘頭的路途夠他想明白了。
雖然東升有男朋友,東升三番四次地警告過他,東升再也不相信他了,但他還要再試一次。張承端沒有退路,他也沒有。這麽喜歡的一個人,又喜歡了這麽多年,東升對于他而言,早就無解了。
清晨霜霧迷茫,嚴興疲憊地點上一支煙,開了車窗,一股子寒氣迎面逼來。他還記得東升家的位置,關于那個人的所有,他都記得真切。
早上八點,嚴興在車裏等待,遠遠地瞧見東升從邱明的車裏出來,雖然意外,但也合情合理。後腦有根筋突突地疼,胸口悶悶的,他管不了那麽多,千裏迢迢趕過來不是看方東升跟別的男人你侬我侬。
嚴興猛地開門,大力甩上,上前一把将人拉到身側。
“嚴興?你瘋了!”東升在他手中激烈地掙紮。
車裏的男人冷幽幽地看着他,而後熄火,從裏面出來。“放開他。”邱明聲音不大,卻令人不寒而栗。
嚴興仍舊不放手,也不可能放。
邱明淡淡道:“東升是我的人,你這樣不合規矩。”
嚴興和邱明對視的時間裏,空氣仿佛凝固。
東升甩開鉗制的手,低吼道:“你還來幹什麽?”
嚴興心平氣和地看着他,“我們好好說話,可以不?”
“沒什麽好說的。”
“邱哥……”要争取東升,不可能無視邱明的存在。嚴興放低姿态,“我想跟東升談談,可以嗎?”
“我們先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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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興笑了笑,“可以。”
“那你上車,跟我去一個地方。”邱明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無法猜測其中的深意。
嚴興做了個稍等的手勢,把車停好後,上了邱明的車。
“邱哥……”一直安靜站着的東升突然張口,“你要帶他去哪兒?”
“昨天鬧得太晚,你也沒好好休息,先回去補覺吧。這是我跟嚴興的事。”
東升仍不走,轉而對嚴興不耐煩道:“你又來做什麽!給我下車!”
雖然語氣不好,嚴興卻知道東升是真的擔心他,心頭一酸,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東兒”。
邱明嘆了口氣,對東升說:“你一起來吧,去我家。”
三個人在車上一概不語,只怕有一個人說出什麽冒犯的話,好不容易平息的火苗又爆起來。
嚴興坐在副駕駛的後面,東升則坐在副駕駛。他看着人圓圓的腦袋和後頸軟黃的毛發,心中已然安定,至少,東升在邱明面前,還是會維護他的。
邱明的房子在海邊,站在陽臺上遠遠看去,能遠眺整個海平面,視野地段極佳。
男人從酒櫃拿了一瓶牛欄山二鍋頭立在桌子上,語氣閑散地對嚴興說:“你把這瓶酒喝完,我們再談。”
嚴興想都沒想就準備開瓶。
東升上前阻止,“你特麽不要命了?!”随即,他轉向邱明,懇求的語氣,“邱哥,別為難他了,讓他走,我跟他不可能的。”
“你跟不跟他好是你的事,他喝不喝這個酒是我和他的事。”邱明面對東升的時候,面容還是親切的,只是眼中不可忽視的壓迫感令人戰栗。
“嚴興!你不許亂來!聽到沒?”東升焦急地看着他,身體微微發抖。
嚴興不想退了,挖牆腳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這是他應得的。“邱哥說話算話?”
邱明扯出理所當然的笑。
得到肯定答複,嚴興不再顧及東升的阻攔,迅速開了瓶,将火辣辣的溶液灌入喉頭。
邱明抱住要上前制止的東升,“是男人就讓他喝。”
東升在一旁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大聲制止着、哀求着,只是那兩個固執的男人沒一個聽話的。
烈酒就是爽快,一路從口腔燒到胃裏,嚴興沒給自己喘息的機會,怕是這一停,也就喝不完了。他一口氣把整瓶酒灌入身體,整個人仿佛被火炙烤着,瞬間失去了意識,重重跌倒在地上。
這個人,怎麽不聽勸呢。東升沖上前把暈倒的人緊緊抱在懷裏,心疼地摸着滾燙的臉頰。
邱明淡淡地看着他,無奈道:“我已經叫了救護車。”
“為什麽!”東升嘶吼着,早已經忘了,這個遠遠站着的男人才是他的現男友。
“我需要一個臺階,別讓我太難看了,東升。”
東升一愣,哽噎着,一句埋怨的話都沒立場說了。三個人的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他讷讷道:“沒必要這麽做的,本來也沒想過要跟他好,你又何必這樣……嚴興胃不好,剛剛做過手術……哪裏還受得了這個……”
邱明看着他,磨了磨牙,“他自己選的。”
嚴興為了他,可以不要命。東升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些。有什麽東西比命還重要?
東升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躺在擔架上的男人時不時地皺眉,嘴裏痛苦地□□。他攥着嚴興的手不敢放。不會有事的,不會的!雖然不停地自我寬慰,他的手依舊不可控制地越來越抖——
嚴興,請一定要好好地,健康地活下去。
記得那一年的仲夏夜,他們說好要一輩子的。
他還沒告訴他,他原諒他了;他還沒對他說,他還愛着他。
所以,請絕對不要有事,一定要長命百歲,至少不要在他之前就這麽早早地死掉……
嚴興被送進了手術室,胃出血,不會有生命危險,東升還是害怕得渾身發抖。只要是關于嚴興的,他已經很難有信心了。必須親眼看到嚴興的蘇醒,親耳聽到嚴興的聲音,他才放心。
術後,嚴興被送回病房。東升一直守在床邊,那人剛剛還赤紅的臉現在又憔悴得慘白。
既然如此豁的出去,那次的出軌又作何解釋?或許真的像嚴興所說,看到的未必是真相。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為了他,可以不顧一切。嚴興倒下的那一刻,東升就知道了,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愛這個人。所以對方出軌與否,都不重要,他已經原諒了。他要和這個男人好好過下去,無論前面有多少困難,不管他們之間的千差萬別,他要和這個人男人在一起,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阻止他們。
嚴興醒來時,手被東升攥在懷裏,而東升許是累了,就這麽趴在床邊睡了。
胳膊有點酸麻,嚴興把手抽出來,稍稍這麽一動,東升就醒了。他眼睛浮腫,眼底青紫一片,顯然哭過,也沒睡好。
“東兒。”嚴興擡手順了順對方的額前細碎的劉海。
“你醒了?”東升神色迷茫地看着他,這人累極了就是這個樣子。
“你去休息吧,我沒事。”
“我不困。”東升看着他,為難的樣子,“你要過幾天才能進食……”
嚴興才不管這些。東升這個态度,難道是原諒他了?他一把抓住東升的手,“我跟秦音真的沒什麽。”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現在不說,以後你更不聽了。”
東升聞言一愣,随即笑道:“那你說吧。”
于是,嚴興慢條斯理地把當時同學聚會的前因後果和當晚發生的前前後後,一個細節不落地講給東升聽,總之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當然,他也不用撇,本來就是清白。雖然一切聽上去強詞奪理得牽強,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東升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笑着說:“我相信你。”
如獲大赦一般,嚴興立刻拔掉針頭,坐起來。
“你瘋了!”東升火冒三丈地吼道。
“我是瘋了。”嚴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按在懷裏,“我除了你,別的什麽都管不了。”
東升掙紮着,憤憤道:“你不挂水,病死了什麽都要不了了。”
嚴興樂呵呵地拉開東升,大膽看着,“你看你,當着邱明的面幹嘛那麽向着我,邱哥得多傷心啊。”
東升惱羞成怒,擡手給他一記爆栗,“少得了便宜還買!”
“不要,就要賣乖!”說到這兒,嚴興就想起昨天一早是邱明把東升送回家的,難道……他倆已經三壘了?心下一沉,他咬着下唇,糾結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你前天在外面過夜的?”
東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麽啦?”
“沒,沒什麽。”果然,還是來晚了一步。嚴興臉瞬間白了,還強壓着自我安慰:只要東升以後只跟着他,別的,哎,只當沒發生!
“亂想什麽呢?”
耳朵突然被人捏着,嚴興疼得“嗷嗷”叫,“松手啊,我才沒亂想你跟邱明怎麽怎麽樣呢。”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漏了,他立刻乖乖閉嘴。
東升用看朽木的眼神看了他好一會兒,無奈道:“你想多了。前天小楓結婚,我們鬧洞房鬧晚了,又喝多了,就在他家客廳睡着了,邱哥一早把我送回家的。哪知道遇到你這個不知死活的,也不看邱哥是什麽人,竟敢招惹他。”
“他也沒為難我,是我自願的。”
“你個傻瓜,邱哥真要你死,早就灰飛煙滅了,哪有你現在嘚瑟的份兒。”
“不過我真沒料到邱明這麽容易就放過我。”
“我跟邱哥本來就只是‘實習’情侶,更何況他心裏真正喜歡的人是誠哥。而且,誠哥好像也是挺喜歡他的,不然上次也……也不會綁架我了。”
“你不說那個傅誠還好,說起來我就氣得牙癢癢。再讓我看到他,一定把那個混蛋挫骨揚灰!”一想到當時東升被欺負的場景,嚴興怒不可遏。
“行了行了,你敢惹誠哥,邱哥就敢開槍把你崩了。”東升湊到他耳邊,鬼鬼祟祟地說,“我見過他的槍。”
“這麽怕我死啊?”嚴興美滋滋的,就近大手往東升後腦勺一按,兩個人的嘴就碰在了一起。這麽久沒嘗到東升的味道,他又哪裏舍得松手,一個勁地啃咬,也不管在醫院随時會有醫生、護士出現。
“嗯哼!”
門外一個略顯尴尬的提醒音,吓得他倆立刻彈開。嚴興一擡頭,看到宋楓,賈妍,還有……傅誠?
東升滿臉通紅地招呼來人,又解釋道:“我告訴小楓你住院了,他來看看你。”
嚴興幹笑着,“都是自家兄弟,好久不見了。”當下就是想把傅誠挫骨揚灰,他也不得不礙于負分的體力值,悻悻作罷。
傅誠其實并不是來看他的,當初被自己揍成狗了,估計恨還來不及。
那人跟東升道了欠,又托東升将一封信轉交給邱明,然後揮一揮衣袖,就那麽走了。這年頭居然還有人寫信!嚴興一臉懵逼。
東升撇撇嘴,“邱哥不怎麽喜歡用電子産品。”
嚴興被雷得外焦裏嫩,終于相信傅誠對邱明也有那麽點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