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歲知快不認識“尴尬”兩個字了。

她在心底把蘇桃瑜狠罵一通,擡臉對上表情精彩紛呈的晏靈犀,又看向面不改色的晏楚和,只覺得頭疼。

沈歲知沉默兩秒,解釋道:“那什麽,我朋友今早號被盜了,把我拉進了個群聊,我還沒來得及退。”

晏靈犀很給面子的相信這個說法,舒了口氣:“這樣啊,吓我一跳。”

沈歲知也沒心思去瞧晏楚和什麽表情了,只想趕緊揭過這茬,清了清嗓子,正要說去二樓上課,男人沉穩的嗓音卻先行響起——

“晏靈犀,你先上樓,我和老師聊聊你的情況。”

晏靈犀唔了聲,見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幾分鐘,便先回房間玩手機去了。

客廳只剩沈歲知與晏楚和二人。

沈歲知有點兒心虛,摸不清他是真想談晏靈犀還是怎麽,正想着要不要先開口為強,晏楚和已經不急不慢地坐上沙發,微擡下颚示意道:“坐,不用太拘謹。”

拘謹倒不至于,主要是得立人設。

沈歲知這麽想着,低聲應好,規行矩步地上前坐到他對面,雙膝靠攏,手自然垂放在腿面,标準的名媛坐姿。

她這輩子就沒這麽坐過,難受得要命。

“蕭老師,我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晏楚和面色坦然,淡聲道,“方便說一下嗎?”

要不是因為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蕭老師”,沈歲知幾乎要以為他是故意的了。

幸好她有兩個手機號,沈歲知不由暗自松了口氣,正要拿出手機交換號碼,卻突然想起昨晚這人用過自己的手機,現在拿出來肯定要掉馬。

于是她不着痕跡地終止擡手動作,半路改道将碎發略至耳後,含笑緩聲:“當然可以,我說您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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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楚和颔首,将號碼存入手機後,步入正題:“晏靈犀在課上的表現如何?”

“還不錯,她底子是可以的,有很大提升空間。”

“她平時基本自己在這邊,我工作忙,可能溝通不及時,希望你諒解。”

“沒事,我時間比較散,正好可以多關注她。”

晏楚和開口欲言,視線不經意掃過某處,他稍作停頓,問:“冒昧問一下,私人家教是你的主要工作嗎?”

沈歲知沒多想,全心全意樹立好人設,大方回答:“不是的,我有自己的工作,家教只是業餘時間的兼職而已。”

“原來如此。”

晏楚和輕笑,唇角弧度甚微,眼底浮現幾分難以捉摸的情緒。

“愛彼經典D002。”他說,“看來蕭老師主業不簡單。”

沈歲知愣了下,起初沒反應過來,順着他視線低下頭,就看到戴在自己左手腕上的配飾,此時正閃爍着五百多萬人民幣的耀眼光輝。

沈歲知:“……”

大意了!

她表面不動聲色,實則腦中亂七八糟,搜尋各種合适借口。

現在說高仿還來得及嗎?可是不是高仿晏楚和一眼就能看出來。難道說貸款買的?但這也太毀人設了。要不退而求其次次次,說是家裏暴發戶親戚送的?

就在沈歲知胡思亂想的時候,晏楚和的手機傳來短促震動,似乎是短信,他垂下眼簾掃了一眼,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随後恢複常态。

他看向她,“抱歉,臨時有點事,我該走了。”

沈歲知心中狂喜,差點兒脫口而出“您慢走”,好在及時壓住,最終只矜持地點點頭。

送走這尊大佛,沈歲知才敢舒口氣,忙不疊把腕表拆下放兜裏,省得待會再被晏靈犀瞧見。确定自己還是那個溫柔無辜小白花的蕭宛開蕭老師,她切換角色上樓。

晏靈犀上課時俨然是個認真話少乖寶寶,沈歲知大概摸清楚教課流程,這回輕松不少,整理完知識點還剩下不少時間,她幹脆又補充些課外知識。

鬧鐘聲響起,沈歲知伸手關掉,道:“你接受知識很快,多勻出點時間複習,下次模考肯定有提升。”

“好嘞。”晏靈犀笑吟吟地趴在桌子上,歪着腦袋:“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沈歲知笑了笑,餘光瞥到書桌架上擺着本書冊,本來無意多看,但實在眼熟,視線就多停留了會兒。

封面背景融合哥特與幾何等元素,主體是只展翅的烏鴉,旁邊空地寫着“SZ”兩個字母,落筆幹脆利索。

是她的詞作專輯。

當初沈歲知為了防止掉馬,沒找任何工作室代理,只高薪聘來經紀人替自己處理瑣事,姜燦辦事高效、有商業頭腦,因此當她提出精選十首詞作合集作為三周年福利發售時,沈歲知沒有任何異議。

雖說當時簽名簽到手抽筋就是了。

不過這本專輯如今早就絕版,當初發售時還因為人太多,平臺崩潰到淩晨才修複好,搶到簽名本的人一度被超話稱為天選之子。

她倒沒想到,在捂着雙層馬甲的情況下,能遇到自己的粉絲。

沈歲知眼神複雜地盯着那本冊子,怕被晏靈犀發現把話題挪到這方面,又趕緊挪開視線。

手機在此時傳來提示音,她解鎖屏幕,發現是條微信消息,備注是【李醫生】。

沈歲知微怔,不着痕跡地掩去眼底暗色,沒急着查看內容,而是照常給晏靈犀布置閱讀作業,又閑聊幾句,随後離開晏家。

攔到TAXI後,她報上自家地址,這才不緊不慢拿出手機,查看那條未讀消息——

【李醫生:沈小姐,有些關于你母親的事情需要轉告你,方便來我這一趟嗎?】

沈歲知回家換了身衣服,自己開車出了門。

等她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接近下午一點。

她停好車,繞到建築物跟前,看到裏面樹木蔥茏,給這片蕭瑟冬景抹上鮮明色彩,花園小道後坐落着幾棟歐式小樓,四下安谧。

刷卡進門,沈歲知駕輕就熟地朝其中某棟樓走去,途經大院,風将覆在木雕牌上的落葉拂去,露出字來——

南湖療養院。

走到樓梯口,正好迎面撞上從裏面出來的醫生,沈歲知擡眼,心道巧了,伸手将人給攔下來:“李醫生。”

“沈小姐?”李醫生面露驚訝:“你這麽快就來了?”

“我剛才正好在外面。她怎麽了?”

“是這樣,宋女士讓我轉交給你個東西。”說着,他從白褂口袋中拿出個略顯古舊的盒子,道:“我這不正要去給門衛,你來的正好。”

沈歲知聽到“轉交東西”這關鍵詞,還以為是幻聽,可李醫生正兒八經的,她只得蹙眉接過盒子,翻扣掀起,裏面躺着枚明淨清透的平安扣。

她瞳孔微縮,指尖不自覺蜷起,用力到泛白。

“她還讓我告訴你……”李醫生猶豫片刻,道:“既然已經拿到東西,以後就別再來了。”

這女人還真夠狠的啊。

沈歲知如是想到。

“好。”她笑了笑,問:“她情況怎麽樣?”

“不再抗拒用藥了,心理狀态較以前穩定很多。”他說,“我待會把相關檢查的掃描件電子版發給你。”

“麻煩了,那我先走了。”

李醫生見她要離開,躊躇幾秒還是喊住她:“沈小姐,你真不去看看你母親嗎?”

沈歲知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漫不經心道:“人家不想見我,我也不好再觍着臉湊上去吧。”

說完,她擺擺手算是道別,離開了這方園區。

來到停車區,裹着身寒氣上車,沈歲知把那枚平安扣拿出來,對着光仔細端詳起來。

——這東西在印象裏實在太模糊,她只隐約記得在自己剛記事的時候,它就已經挂在脖子上,想不到後來幾經輾轉,竟是被當初的贈送者送回自己手裏。

拉開松緊扣,沈歲知戴好項鏈,平安扣貼着肌膚,冰涼。

是那種暖不熱的涼。

沈歲知坐着發了會兒呆,腦海中重複播放那句轉告的話。

她覺得自己快不行了,不論獨處還是呆在人群裏,她都有種随時随地會爆炸的感覺,粉粉碎碎,幹幹淨淨。

沈歲知閉了閉眼,突然有點兒耳鳴,她忙伸手在收納屜中摸出煙盒,從裏面咬出根煙來,點燃深深抽了口。

煙草的氣息卷着苦澀,在唇齒間氤氲泛濫,暫時安撫了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态。

她倚着窗抽完半根煙,等情緒稍微平複些,才打開車載煙灰盒,将指尖星火碾滅。

YS Club是座知名不夜城,不過夜晚十點,場內已經人滿為患,鼓點強烈的音樂聲震耳欲聾,心跳都被牽着走。

蘇桃瑜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內場把嗨得正上頭的沈歲知給扯出來,強行拉着人去吧臺,摁椅子上。

調酒師頭也沒擡,正忙着手下的活,“終于綁回來了?”

“她心情差瘋起來誰都攔不住,累死我了。”蘇桃瑜扶額,瞥到桌上有空杯,就在沈歲知跟前,“這什麽?”

“伏特加,四十五度的。”調酒師說,“你幫我攔着她,這祖宗不要命似的,已經第四杯了。”

蘇桃瑜瞠目,直接蹦了起來:“沈歲知你這——”

粗口到嘴邊還是忍住了,她忿忿錘了下桌子。

蘇桃瑜跟沈歲知近十年的交情,對沈家那些豪門秘辛一知半解,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從她母親那碰了壁。

“沒事。”沈歲知笑了,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明早睡醒就好了。”

蘇桃瑜看她這愛死死愛活活的樣,心疼得要命,又不知道怎麽勸,只好默默在旁邊陪着喝悶酒。

沈歲知覺得燈光晃眼,剛低下頭,就察覺有只手拂過她腰間,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她側首,見一名與她年紀相仿的男人坐到身邊,正挑眉看着她,毫不避諱地迎上她視線,還暗示性地笑了笑。

沈歲知擺手示意別煩,不急不慢地将杯子裏的酒喝完,這邊手還沒放下,那邊男人就挨了過來。

蘇桃瑜聽到動靜,轉頭看清楚後就要罵,卻被沈歲知給擋了回去,她一愣,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男人尚不自知,湊過去調笑:“美女,一個人喝悶酒多沒勁兒啊。”

沈歲知側過臉,對他笑了笑。

“是挺沒勁兒的。”她說。

晏楚和從卡座起身,揮手叫服務生來結賬。

“這才十點多,就要走了?”葉彥之嘆息,“你是28又不是82,急什麽。”

“明早有公司會議。”

晏楚和言簡意赅道,擡腳就走,葉彥之無奈,只得跟上。

二人剛走出去沒多遠,旁邊不遠處突然傳來聲悶響,雖說環境本就嘈雜,但那邊的動靜似乎格外集中。

無非是鬧事打架的,晏楚和目不斜視,就在即将邁出門口時,他聽到那邊傳來讨論聲——

“那不是沈家老幺嗎?”

晏楚和倏地停下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吱吱有點兒病,但慢慢會好。

紅包照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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