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忽悠
戰國時期發生了什麽,原一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有點轉不過彎了。
原一從不懷疑繼國岩勝說的任何話語,從小到大哥哥都沒有騙過他。當年哥哥說母親會沒事的,于是母親真的慢慢好轉。哥哥說會一直保護他,于是在這危險的大正時代,哪怕面對着上弦四,哥哥也在保護着他。
所以在繼國岩勝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原一第一時間懷疑自己的記憶。
他是在七歲那年見到哥哥的,但是哥哥卻說,于七歲那年他離開了繼國家。
母親當年手術很成功,只需要好好養着身體就已經足夠,但是哥哥卻說母親早逝。
最讓原一困擾的是,他突然意識到,他竟是想不起來現代生活中除了哥哥以外,其他任何人的面容——包括母親的。
甚至于哥哥所說的事情,原一也有那麽些許的印象。
哥哥的确很了解他,如果哥哥說的都是真的,那麽絕對發生了什麽很糟糕的事情,才讓他拿起刀,加入鬼殺隊。
再加上最近的夢魇,讓原一已經許久未曾好好休息過了。雖然不至于頭暈眼花,但是四肢乏力,及注意力和思考能力嚴重下降倒是不可避免的。
也就是原一本身的身體素質太過于優秀,導致在刻意僞裝的時候,竟是沒人可以發現,哪怕是最熟悉他的繼國岩勝也是一樣。
并且還在這種情況下斬殺了上弦之鬼。
天還未暗,但大致是身體真的堅持不住了,原一依靠着走廊支撐屋頂的欄杆,竟然就這麽半眯着睡了過去。
模糊的熟悉聲音從耳邊響起,是哥哥的聲音。大腦一直以來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神經疲倦,導致原一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原一恍惚地睜開眼,就看到小小的哥哥對他揚起溫柔的笑容,将一個竹笛交到了他的手中,“想找哥哥幫忙時就吹響它,我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哦~”
原一想要張開嘴,卻發現身體不受他的控制……是了,如果是夢境,或者記憶的話,他是無法對其幹涉的。
正如哥哥所言,母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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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被禁锢在身體裏的背後靈一樣,原一看着自己幾乎在一瞬間歷經了數年。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稱呼這個身體為自己,明明的确帶着熟悉的感覺,原一卻無法代入自己。
也許是因為他得到過太多的愛意,所以一時間無法理解那種失去了一切的感覺吧。但也正因為如此,從心底染上的悲傷更讓原一感覺到很難過,仿佛呼吸都被遏制。
他又一次被噩夢魇住,這一次比曾經數次的血月噩夢都要陌生,卻也因此顯得更為猙獰。他低着頭,憤怒的人們包圍着他,指責的聲音像是細小的蟲子鑽入他的身體,深入他的骨髓啃噬着,沒有一刻停止。
是他的錯,原一想。就如血月下的那場噩夢一樣,皆是因為他的失敗和錯誤,未能斬殺鬼舞辻無慘,讓哥哥變成惡鬼,讓未來很多無辜的生命因鬼消逝。
從一開始,他就是不詳的孩子。他連生命中的本分都未能盡到。
*****
剛圓完劇本的繼國岩勝,在慢幾步回到兄弟兩人的居所,注意到自己的弟弟睡着後,打算去房間裏拿一條薄毯。
只是沒想到就是這麽短的一段時間,繼國岩勝抱着毯子走出來之時,會看到原一眼角滑落的淚水。
繼國岩勝當場就懵了。
原一在他的記憶中,哭泣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就算是當年母親重病,原一也只是安安靜靜地拉着他。
在他心中,弟弟一直是強大的,幾乎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引起原一的情緒波動。
別說哭這種已經出乎了繼國岩勝概念的詞語,單是大笑,憤怒,恐懼等常人該有的情緒,繼國岩勝都從來沒在原一身上見到過。
對上這種場景,讓繼國岩勝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猶豫了下,繼國岩勝語調溫柔,輕輕推了推原一,“緣一?”
而在此出乎意料,向來淺眠的原一竟是被夢魇住一般,眉頭微皺,卻如何也喊不醒。
繼國岩勝有些着急了,手下的動作稍稍加大,原一這次警惕地反扣住繼國岩勝抓着他的手,猛然驚醒。
看到熟悉的身影,發梢帶着赤色的青年身體僵住,他緊緊抓着繼國岩勝的手,帶着有些顫抖的語調喊出那個稱呼,“兄長大人……?”
繼國岩勝對上那雙帶着晶瑩水意、充斥着悲哀痛苦的雙眼。原一的情緒總是顯得寡淡,能表現到臉上輕易被別人察覺,繼國岩勝一時間不敢想象那會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他對着自己的胞胎弟弟,應道,“是我,發生了什麽嗎?”
原一不說話,就是這麽看着繼國岩勝,像是找到了什麽可以支撐的存在。表情未變,但是整個人氣場都軟和了下來,顯得格外委屈。
繼國岩勝半跪在原一的面前,也沒注意自己的形象是否符合繼承人該有的姿态,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自己那讓人擔心的弟弟。他伸出手,摸了摸原一柔軟的頭發,再一次問道,“發生了什麽嗎?”
原一搖搖頭,然後變更動作抓着繼國岩勝的衣角,還把臉埋在繼國岩勝的肩膀處,帶着些許鼻音道,“沒事……”
感覺到肩膀處毛茸茸的觸感,繼國岩勝覺得自從來到這裏之後,自己嘆氣的次數已經可以比得上之前十年的了。
他稍微回憶了一下發生了什麽可以引起原一這麽大的情緒波動,剛想到這一方面,頓時,想起了自己的劇本。
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就聽到原一悶悶地說道,“兄長可否不要離開……”
繼國岩勝拍着原一的背,語氣無奈,“我什麽時候說要離開了?”
原一搖搖頭,柔軟的頭發蹭了繼國岩勝一臉,帶起癢意。繼國岩勝只能繼續套話,“是做了什麽噩夢嗎?”
感受到原一的身體僵住,繼國岩勝懂了。他手下的動作沒有停,繼續順毛拍着原一的背,“既然是夢,那自然是假的。”
原一輕輕反駁道,“可是是兄長說的……”
繼國岩勝抓緊機會問道,“什麽?”
“母親死亡,離開兄長……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最後也未能斬殺惡鬼……”原一的聲音裏帶着迷茫,随着夢境醒來,他對于夢中的記憶也越來越淺薄,但那種悲傷痛苦的情感卻依舊殘留在原一的心底。
就和身體對于劍技的記憶一樣,這是難以忘懷的。原一茫然地問道,“我已然想不起親友的外貌,而夢中的一切又太過真實,仿佛我曾親身經歷過。這讓我不由思考,究竟哪一邊才是真實的?”
繼國岩勝沉默了一瞬,糟了,他好像一不小心把他弟忽悠瘸了。
“緣一——不,原一。”繼國岩勝捏着原一的肩膀,讓他對上自己的眼睛,“你真的要否定你二十年的經歷嗎?”
“母親對你的愛,你的那些朋友,你都全盤否認了嗎?”
原一頓了下,輕輕地搖了搖頭,“并無此意。”
“那麽不要想那麽多,斬殺完鬼舞辻無慘後,你會和我一起回去的。到時候你自然可以回憶起來。”繼國岩勝這麽說道,像是已經看到了結局。
原一垂下頭,應了一聲,“緣一明白。”
原一從不會對繼國岩勝的話語産生懷疑,因為兄長從未無的放矢,欺騙過他,。
所以必然有那麽一個原一(繼國緣一),經歷了母親死亡,離開兄長,失去一切。
那種仿佛由靈魂帶起的痛苦,原一感到很難去克服。
他早該想到的,原一想。從看到黑死牟的那一刻,他就應該明白過來的。
原一分不清鏡花水月的幻境,但是他信任自己的兄長超過自己。
既然兄長說現代生活并非假象,那麽他都能來到這裏,為什麽不會有個什麽平行世界的存在呢?黑死牟的确是繼國岩勝,是他的半身,他的兄長。是“他”、是“繼國緣一”未能保護好的存在。
我會保護好哥哥的,原一拽着眼前的紫色布料,一點都沒有松手的打算。
而繼國岩勝也沒有催促,天大地大現在原一最大。因為劇本的特殊性一不小心把單純的弟弟忽悠過頭了,繼國岩勝現在異常心虛。
一直到天黑後,原一都保持着這個動作,這才讓繼國岩勝感覺有點不妙。“緣一,你還想發呆多久?”
一不小心回到了開着通透狀态的原一手動了下,眨眨眼睛,眼前的一切再次變成了普通人可以看到的場景,他這才擡頭乖巧道,“兄長是要休息了嗎?”
繼國岩勝跪坐在原地,沒說話,直到原一疑惑地重新想要開口時。嚴肅的兄長大人才尴尬地移開目光,用着非常非常輕微,輕到一不小心就會忽視的聲音回答道,“腿麻……”
原一立刻用空着的手握成拳捂住嘴的位置,但喉間一不小心發出些許氣音。繼國岩勝立刻就炸了,他緊緊盯着自己的胞胎弟弟,一字一頓道,“繼.國.緣.一!”
“抱歉,兄長。緣一失禮了。”明明是同樣的動作,原一卻完全沒事。原一站起身,動作小心地扶起繼國岩勝,等開着通透确定兄長雙腿血液重新如往常一般循環之後——原一還是沒有松手。
大概是噩夢帶來的debuff,原一開始一刻不離的拉着繼國岩勝的衣袖,短時間內看起來沒法改正了。而繼國岩勝本就心軟,自然不會說些什麽。
但是吧!這種時候抱着枕頭無辜乖巧地看着他就有點過分了吧!繼國岩勝又雙叒叕嘆了口氣,算了,誰讓原一是弟弟而他是哥哥呢?
繼國岩勝把被鋪合二為一,然後示意原一熄燈。感受着一只大型犬噠噠地蹭在自己的身邊,繼國岩勝忍住自己想要揉搓那一頭卷毛的沖動,帶着兄長的矜持嚴肅,“睡覺。”
原一帶着淺淺的笑容,“兄長晚安。”
或許是噩夢剛好和兄長相關,一旦确定自己的哥哥就在身邊,原一對其的依賴,兄長給予他的安全感,都讓原一難得睡了個好覺——至少中間沒有再次被驚醒什麽的了。
于是等第二天,原一難得在繼國岩勝後面才醒來。
而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家哥哥微笑着的臉,原一聽着他哥哥聲音溫柔對他問道,“來,告訴哥哥,你有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原一沉默了一瞬,他什麽時候暴露的?
而繼國岩勝則是在心中反問,他家原一睡姿,原來也和與生俱來的天賦一樣,讓人難以承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