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油條

秦慕白想“壞”,孟雪回這個乖乖送上門的小阿呆,無疑深受他的青睐。影帝秦潋滟着一雙桃花眼,把手裏的小圓鏡往旁邊一擱,徑自走到小記者的面前開口說道,“孟老師一聲不吭地跑出去,怎麽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這倒像是……怕了我似的。”

他這最後五個字,幾乎是貼在孟雪回的耳畔開的口。溫熱的吐息從小記者的耳垂上拂過去,像是一根蓬軟的羽毛翹着尖兒在孟雪回的皮膚上來回勾畫。

“啊沒沒沒,我、我趕着出門買早飯呢。”孟雪回被他撩撥到了敏感點,捂着耳朵往嗓子裏倒吸了一口涼氣,腳下步子一晃,顯然有些慌不擇路。

秦慕白眼睛瞅得準,手臂一帶把人給托穩當了,不輕不重地在孟雪回的手背上輕揉了一下子,輕輕巧巧地把對方手裏的早飯籃給接了過來。

孟雪回靠在他的肩膀上,足有大半個後背蹭到了影帝胸前,此番觸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種單薄,他身後的胸膛溫熱有力,很有提供旁人安全感的資本。

這樣一位美抵尤物的氣質人,于得天獨厚的秀色之下,居然藏匿了一副緊實有力的好身架,當真是叫人嘆服的。孟雪回往喉嚨裏咽了咽唾沫,拼命掩飾着臉上的豔羨神色,毫無懸念地淪陷在影帝秦的風采之中。

秦慕白自覺這趟“壞”還沒使夠,還想生出新動作時,聽到孟雪回肚子裏傳來“叽咕”一聲響亮餓號。他微一揚唇,緩了緩勁兒,很體貼地松開了孟雪回的手,不忍心叫小記者癟着肚子犯難。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分錯開來,秦慕白拎着裝早飯的竹籃在前頭走,孟雪回溫吞吞地邁起腳步跟在後面。

只有晾在門口曬肚皮的小洋狗,還沒從剛才的撒歡裏歇過神來,小絨腦袋枕在板凳腿上邊搖尾巴邊喘氣,端的是一副很苦很累的模樣。

裝早飯的竹籃裏,整整齊齊地擺了一圈碗碟。孟雪回怕回來的路上人來車往的,會有灰塵吹到湯碗裏,故此在臨走之時,特地把蒸飯的木格頁拆了一塊下來,就為拿出來擋灰。

秦慕白知道他是個心細的,所以對這份街攤飲食沒有衛生顧慮,待碗碟盡數擺上桌子之後,便端了馄饨安然落筷。

“秦先生,等等。”孟雪回搶在他夾筷之前,及時開口道,“這兩碗馄饨的用料不同,我面前這碗是芹菜豬肉的,你那碗是韭菜雞蛋的,秦先生要是不合口味的話,咱倆換換。”

秦慕白聽了這話手腕一停,把戳上馄饨的筷子尖偏向了碗外,沖他挑了挑眉毛,“說起這一帶的吃食,我這個外來人是心裏沒數的,還要請教孟老師給留下意。”

“我吧,都行,以往吃小攤的時候,都是一三五豬肉餡,二四六換韭菜的。”孟雪回擡手把腦袋上鴨舌帽,給摘下來擺到一邊,他态度糾結地撓了撓頭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樣嗎。”秦慕白瞧了孟雪回這模樣,忽而福至心靈,把兩只碗都端到自己面前,各勻出半份給換到隔壁,很用心地采取了折中的法子,解決了他的猶豫難題。

孟雪回感念地回望了他一眼,抱着馄饨碗咧了咧嘴角,其實他心裏早想這麽幹了,只是礙于對秦慕白的尊重,沒好意思開這個口。而影帝秦果真是個體貼人的,事無巨細,總是一出手就把難題解決得漂漂亮亮的,這好脾性實在太合他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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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謝啦。”孟雪回拎着湯勺兜起一只小馄饨,入口之前還不忘跟秦慕白客氣一聲。

秦慕白笑而不語,手指一轉,筷子尖戳上薄嫩的馄饨皮,熱食未夾,先把包在裏面的馄饨餡給挑出來吃了。他嘗了這口鮮,眉目舒展開來,有點贊不絕口的意思。

滿滿一碗小馄饨,灑在湯裏的兩根細蔥剁得精碎,從湯餡裏漏出來的一點油花飄在瓷碗上,帶着誘人的光澤蕩向了浮在湯面上的香菜。

孟雪回不動聲色地往嘴裏抄馄饨,眼睛暗暗往秦慕白的方向瞟,目光所到之處,影帝耐心細致地用筷子尖提溜着碗裏的馄饨,先挑餡,再撈皮,連吃了三個小馄饨後,方才施施然地拿起湯勺往嘴裏舀湯喝。

小記者瞧着這趟新奇吃法,心中暗暗納罕,他有所不知的是,不光是馄饨,就如包子、茄盒這一類的夾料吃食,影帝秦也是諸如這般消遣動筷。

吃者姿态各有千秋,而吃食本身卻精細不減,小馄饨是用大骨頭熬的湯底,熟透之後口感香濃馥郁,着實是滋味好。

“秦先生,嘗嘗這碟水晶蒸餃,可是本條小街上的特色小吃呢,口碑不差的。”孟雪回伸出手,把裝了蒸餃的碟子往秦慕白的面前推了推,像個獻寶的小孩子。

圓碟裏擺了一圈蒸餃,手工擀的薄面皮子奶嫩奶嫩的,拿筷子戳一戳,晶瑩的蝦仁挨着飽滿的玉米粒,另有幾顆碧油油的豌豆點綴其中,是于鮮美之中帶了一絲清甜,單單看着就讓人覺得十分爽口。

秦慕白悠然擡起筷子,夾住一只蒸餃咬了半個邊,發現小記者所言不虛,這物事嘗着果然是好。

孟雪回但凡熬過了囊中羞澀的饑荒,是肯在“吃”字上下功夫的。如今他見買來的早點很合秦慕白的心意,此番情景落在自己眼裏也是心中歡喜。

于是,從秦慕白的角度看過去,小記者這會子眉眼彎彎,是一笑就露出了兩顆小虎牙,那對蜜甜的深酒窩照例是在嘴角打漩兒。

他剛想開口打趣,外面傳來板凳倒地的悶響聲,回頭一看小洋狗颠着爪子朝他倆跑了過來,兩只毛耳朵一扇一扇的,活像是在頭上頂了兩片輕飄飄的大葉子。

小洋狗覓着香氣來源,繞着桌子跑了一圈,末了,耷下爪子貼地一趴,挨着孟雪回的腳脖子蹭了兩蹭,極盡了賣乖讨好的好做派。

孟雪回心念一動,從口袋裏拎了只油紙包好的魚餅出來,用報紙墊了放在地上,給小洋狗當早飯吃。

這物事是早上買蒸餃的時候老板給送的,孟雪回想着貓啊狗兒的,養起來忌食得很,沒敢拿餃子喂小洋狗,這才一直留着魚餅當狗糧。

小洋狗豎着鼻子貼在魚餅上嗅了嗅,爪子一拍,用舌頭在上面舔了兩下,鎖定美食之後尾巴一搖,吃得還挺歡。

秦慕白看着面前的一人一寵,臉上露出了欣然笑意。他知道,像普通人家過日子的話,非得這樣才叫個安心落意。

吃過早飯,孟雪回拿着秦慕白抄給他的小字條,到對面的老居民樓跟房東太太借電話。

秦慕白昨天又是喝酒又是受涼的,直到現在身上還是不大爽利,已經先行去醫院買藥了。孟雪回原本要跟他一起進組的,在這種情況之下也不便一人殷勤,索性跟在秦慕白後面一同翹戲,只等影帝動了身再說。

老居民樓因為住戶繁雜,作息時間十分不規律,孟雪回人到門口連讓了兩撥早班工人後,方才有了進路可走。

他人到大院裏,卻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熱鬧景象,四周安安靜靜的,只有一個幫工做飯的老媽子,拿着搪瓷缸子蹲在廊下漱口。

孟雪回走到了房東太太那一戶,還未來得及敲門,便聽哐當一響,稍後便看到這家的大小子推開大門,火急火燎地提着褲子沖出來撒尿。而房東太太頭上打着一圈塑發卷,嘴裏咕哝着上海話,正在勒令愛睡懶覺的小兒子起床吃早飯。

可惜,這家的小老二實在是個不像話的崽兒,青蟲似的倒在被窩裏扭來扭去,人未起身,先露出了半個屁股蛋兒來。

房東太太氣得牙癢癢,擡手一巴掌拍了上去,嘴裏訓斥道,“小赤佬怎麽就不曉得害臊,大白天的光腚朝人,叫侬大了連媳婦都讨不到。”

孟雪回一聽這話,忍不住站在原地笑出了聲。大小子尿完回來,擡頭瞅了他一眼,扶着門框提醒房東太太道,“媽,家裏來人了。”

房東太太聽到這話轉過身來,順着大兒子用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好意思地沖孟雪回打招呼道,“阿拉剛才沒有注意,是孟先生來了啊,出門的時候早飯吃不啦,快進來喝點蛋茶。”

孟雪回上門叨擾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他擺了擺手,婉拒了房東太太的好意,站在原地正了正頭上的鴨舌帽,開口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有勞挂心,我是吃過早飯過來的,想借您家電話一用。”

“好啦好啦,電話就放在門口的矮腳椅子上,孟先生要用的話,直接過去接上線就是啦。”房東太太一團和氣地給他指了方向,孟雪回點了點頭,把事先裝在口袋裏的一把松子糖掏了出來,順手交給了站在旁邊打量他的大小子。

“哎呀這真是……電話用就用吧,孟先生也太客氣了。”房東太太一個“謝”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卻見自家大小子歡天喜地蹿了過去,動手抓了兩顆松子糖藏進兜裏,也不管自己尿完回來還沒洗手,不幹不淨地剝了一顆糖就往嘴裏塞。

孟雪回摸了摸鼻子,趕在房東太太呵斥大兒子的間隙裏,腳底抹油溜到了門口。

這通電話打得很順暢,許是因為今天主演缺席片場,陳導也沒勞心費力地去監工副戲。孟雪回這邊電話剛撥過去,直接就是本人給接的電話。

“喂,系哪位?”

孟雪回聽到這聲熟悉的港普,畏懼之心油然而生,小心翼翼地握着聽筒,給那邊的小老爺子回話道,“喂,陳導,是我,孟雪回。”

陳導“哦”了一聲,語氣淡淡道,“孟雪回你今天怎麽不來報到啊。”

“我正要跟您說這事呢。”孟雪回搓了搓耳朵,給他說明道,“我昨晚在路上遇到了秦先生,他身體不太舒服,臨時又找不到車子去醫院,就先到我家将就了一晚上。秦先生早上起來狀态還是不大好,現在趕着去醫院買藥了。我受他所托給您回個電話報備一下,今天就不去劇組了。”

陳導聽了這話,一時也沒開口,在電話那頭沉吟片刻,嘴上“唔”了一聲,勉強算是答應了。

待挂了電話後,小老爺子心裏開始納悶,孟雪回替William告假這事不稀奇,但William昨晚不是提前回酒店了嗎,怎麽又跟衰仔碰到一塊兒去了。

想到這裏,陳導頓覺有種思之甚過的可怖感。他及時剎住了自己的念頭,人坐沙發上把玩着胡編劇從廟裏饒回來的一串紫檀珠子,手上一帶勁兒把珠串盤得啪嗒響,在慨嘆之餘,心平氣和地念了一句佛。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小天使“癢癢鼠”的地雷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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