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兄妹?

與以往不同,這次他眼睛瞪得格外大,眼神格外探究,像要數出她臉上有多少毛孔一樣,眼睛,鼻子,嘴巴……看得曲風荷毛骨悚然。

“你沒事吧?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她伸手想推開他,卻被他反手握住,拉到鏡子前。

水磨的銅鏡,上鑲一層薄薄的水晶,比一般的銅鏡清晰,曲風荷見到裏面冒出兩個人,自己和他。“照鏡子做什麽?”

“你看,”傅元谌扳過她的腦袋,指着鏡子裏道:“我們有沒有夫妻相?”

“你說什麽?”曲風荷掏掏耳朵,以為自己幻聽。

傅元谌攸的站遠了一點,将她的傻氣模樣盡收眼底,苦笑了一聲:“我怎麽會喜歡上你?”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我們居然還互相喜歡?”

“傅元谌你別吓我……”曲風荷有點慌,上前想要扶他。

“怎麽會這樣?你倒是個銅心鐵肺的,說走就走了,那我該怎麽辦?”傅元谌看着她,眼中一片茫然。

這樣的傅元谌曲風荷從沒見過,一時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又猜測他最近壓力太大。心裏一陣發毛,向外問道:“馮威,太醫來了沒有啊?”

“馬上就到,三小姐請稍等。”門外的馮威以為她是在為自己問。

“我……這……”,她無法,只好推着傅元谌坐到案後龍椅上,替他倒了一杯水:“你這沒頭沒腦的,我都不知道你發的什麽瘋,是不是這幾日事情太多,壓力太大了?”

“我原想着,等曲尚書一回來,說什麽都要把你娶進宮,就算你不願意,我強搶也要把你搶進宮,做我唯一的皇後。”傅元谌不接茶杯,還是自顧自的說話,眼神卻是痛苦而渙散的。

曲風荷将杯子一放,怒氣頓生:“你敢!”

“昨天以前我都敢的,今天我不敢了,不敢了……”傅元谌搖頭,神色死寂。

曲風荷終于看出了不對勁:“元谌,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我爹有事?”

傅元谌搖着頭張了張嘴,什麽聲音都沒有,眼睛盯着曲風荷手邊的專放書信的木匣子,直看得眼角抽搐的疼——他還是不敢告訴她。

太醫來了,将曲風荷手上的帕子挑開,仔細檢查。周夢鶴先前塗的藥粉已經被吸收,風荷倒不覺得疼痛了,卻依舊有些紅腫。

“切記,這幾日少碰水。”太醫拿出一瓶藥膏來,用玉簪子挑了逐一搽上,再給她換了條專業的細白棉布巾子。

“太醫,你再給他看看。”曲風荷蹙眉看向傅元谌。

“皇上怎麽了?”太醫頓時緊張起來。

“沒事,你下去吧!”傅元谌揮手趕人。

太醫退了出去。

“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曲風荷怒了,繞到案前死死瞪着他。

傅元谌對上她的眼,良久,啓唇輕問:“風荷,我上次應允過你,如果日後再有什麽事,不得對你欺騙,不管好壞,都不能瞞着你,對不對?”

“對,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确實有事,不過,在說這件事之前,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不可以如實回答?”

“你問。”她同意了。

“說好了,如實回答。”傅元谌又強調一遍。

“我哪次對你不是如實回答,倒是你,一直騙着我。”她沒好氣的嗆了他一聲。

傅元谌一愣,卻笑了,“好,好,是我不對,第一個問題:你從前有多喜歡我?”

“從前?”曲風荷敏感的摳住了這個字眼。

“對,從前,快回答。”傅元谌眼中含有希冀,催她作答。

“從前……”曲風荷有些沉默,有一段回憶,她珍貴的保留了起來,放在記憶的深處,不願想起也不敢想起,若是別人問起,她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可是,問的人是傅元谌。或許,她該對那段時光做一個最後的完結:“我從來沒有那麽喜歡過一個人,或許以後将來會有,可誰也代替不了我的初戀。”

“初戀……”傅元谌喃喃回味這兩個字。

“說它甜蜜,又有點苦澀,想要擯棄,卻又萬般舍不得,下定決心不去見了,可到了時間還是會溜出家門。就像上瘾的毒藥,整個人都沉迷進去,無法拔出來,”曲風荷沉入了回憶裏:“那段時間,我連做夢都是彩色的,臉上都是想忍都忍不住的笑容,因為我在想你,可又擔心着,你是否會像我想你這般想我?若是你想着別人,我該怎麽辦?出游時,我偷看你,覺得比周圍的景色好看,全神貫注捕捉你的聲音,無法再聽到別人的話語。想傾心告訴你我的愛慕,又怕你笑我不夠矜持。看着你對我笑,會在心底裏暗暗猜測你是不是喜歡我……那段時間,我快被自己折磨瘋了。”

“我故意裝作不在意去挑戰你的底線,你都容忍,甚至暗示你快點求婚,你也默認。當時我想,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以至于回去以後高興過頭,打翻了母親新做的禮佛糕點,被罰跪了三個時辰,可跪在佛祖面前,我依舊在想你。”曲風荷偷偷抹去眼角的潮濕,笑着看着他反問道:“你說,我從前有多喜歡你?”

“風荷,”傅元谌動容的站起身,渾身微顫,雙眼盯着她,眼角亦是泛紅。強忍着緊緊抱着她的沖動,嘶啞着開了口:“這……信匣裏有一封西古海來的信,是……是曲尚書寄來的,等我走了你再看!”說完如疾風一般刮了出去,連帶着大殿的門都震了好幾下。

“咦,不是說好幾個問題嗎?這就沒有了……”曲風荷吸吸鼻子,伸手去開信匣:“爹給我寫信怎麽還要先寄到宮裏?害得我還要回答傅元谌這些讨厭的問題,真讨厭……”再擦擦眼角,将信展開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

泰元宮裏出奇的安靜,宮外的傅元谌焦躁到極點,來來回回将地磚都幾乎踩破。無數次走到大門前準備推開,又在最後一秒退縮了。馮威的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于在皇帝第一百次準備推門時出手了,他彈了一顆小石子兒。

大門,開了。

傅元谌驚詫的看着裏面,門內,正猶豫着開門的曲風荷訝異的看着門外正準備推門的傅元谌,兩個人,都不說話,互相瞪着。

馮威在心底佩服自己:我真是聰明又機智,不然這兩個人來回到下午都開不了門。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噤聲。

“你先說,”傅元谌別過臉,有些尴尬。

“你進來!”曲風荷拉他進殿,然後啪的把門關上了。

馮威笑得高深莫測:看看,一個小小的舉動,不就成全了皇帝陛下麽!這個月,月俸肯定會翻番了。

傅元谌被她徑直拉到鏡子前,登時激靈得往後一退:“你要做什麽?”

“照鏡子啊!”風荷笑得無害:“來來來,我們再照照,看有沒有——夫妻相!”嘴角卻是咬牙切齒的狠狠磨得咯咯響,一步步逼向他:“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什麽時候知道這事的?我爹說的是真的?我們我真的是……是……兄妹?”這個詞她實在難以接受,剛看到信時只覺得晴天霹靂,天塌了,腦中混沌如同漿糊,茫茫然想找傅元谌問清楚,又怕得緊,可怕什麽她也不知道,來來回回在大門前走了無數遍,就是不敢開門,倒是把一顆亂七八糟的心走的稍稍平靜了點,感覺有點頭緒了,便又猶豫着開門,哪知這次剛到門口,門就開了。

傅元谌的表情說不出的難堪:“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把這段往事給查了出來,本來查到你不是曲尚書親生的,就發現事情不對勁,越查越詭異,我存了私心,想瞞騙自己不願再查。可曲尚書擔心你我真的成親,就前後來了兩封信,将事情講了個清楚。今天我本來還存着一點私念,想把你帶回宮……終身守着,相伴,可是風荷,我發現我更希望你過得幸福,開心,像以前一樣。”曾經被她那樣喜歡過,他真的知足了,兩個人有份割不斷的親情也遠遠好過只能做普通友人。

風荷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所有的事情已經明了,猶如一出黑色反轉劇。她轉過身想讓自己平靜平靜,可今天的事信息量太大,她有些無法消化,于是伸手制止了傅元谌想要上前的動作:“你讓我先靜一靜!”他好歹還緩了一段時日,她可是實打實的直接面對。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回過頭再次确定:“我們真的是?”

“真的。”傅元谌點頭。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風荷猛然撲過去,朝他胸口打了好幾拳,一邊打一邊哇哇大哭:“這都什麽事……都什麽事嘛……”

傅元谌伸手擁住她,輕哄:“乖,難受就哭出來。”他何曾不想罵,不想打,可他竟然無處罵,無處打,連發洩都沒有渠道。

“我真的是前孝宣皇太後的女兒麽?”曲風荷趴在他肩頭喃喃相問,還有不信。

傅元谌拉着她,走到鏡子前:“以前父皇總說我像去世的母後,但這麽一照鏡子,你我頂多鼻唇相像。我想,你大約長得像四皇叔多些,是以連陳太後和宮裏老嬷嬷都沒認出來。”

風荷盯着鏡中二人,聽傅元谌娓娓道出:“母後在我一歲時便離奇失蹤了,父皇對外宣告病逝。聽宮裏老嬷嬷講,她的确是父皇強行從四皇叔手上奪過來的,四皇叔傷心欲絕,自請去了大晉最遠的封地,永不回京。”

“曲尚書和四皇叔自小交好,又是他的陪讀,這些隐秘的事情若不是實在擔心你我,他會永遠不說出來。他透露母後出宮後和四皇叔曾一起生活了幾年,估計你就是那時候出生的。後來母後去世,四皇叔也相繼殉情,你便被安排到了曲府,做了曲昌霖的女兒。曲尚書怕你會被認出,一直對外謊稱三小姐頑劣不受管教,從不曾帶入宮中,是以更加無人認得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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