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欽準和離

“瞧您這意思,他敢情比皇上還忙啊?”風荷不掩嘲笑,還拍了拍曲蕙心顫抖的手進行安撫,她下定決心要替大姐出頭。

戴家主母強忍着沒有生氣,依舊笑道:“他也是替皇上分憂,大事自然是皇上做主,可那些個皇上管不到的小地方不是還得用着人麽?”手上的佛珠卻是攥緊了。

“大姐,我不信她們說的,你說,你那個廢材相公在哪兒?”風荷當她是空氣,只跟曲蕙心說話。

戴家主母的面具咔嚓一聲,終于裂了。

旁邊兩個妾室抿着嘴偷笑,看熱鬧一般。其實戴近亭房裏根本不止這兩個,曲蕙心進門一年後,他就半年一個,一年兩個的擡了好幾個回來,這倆算是手段高超的,硬是喝了茶,磕了頭,将妾位坐穩了。本就是沖着戴家的錢財權勢來的,老夫人怎麽安排她們怎麽演,誰給銀子聽誰的,是以曲蕙心處境再凄慘,只要火沒燒到她們屋裏,都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曲蕙心壓低聲音問她:“風荷,你找他做什麽?”眼睛卻盯着那塊牌子看,她沒料到皇帝把風荷看得如此之重,心裏剎那就不平靜起來,或許,風荷能挽回些什麽。

“大姐,你放心,牌子是真的,皇上親自給我的,你受了什麽委屈我今天都要連本帶利給你讨回來。等會拿了休書,你就跟我回風荷塢去,我那裏……”

“什麽?休……休書?”曲蕙心一下瞪圓了眼睛,連那兩個妾室也立刻豎起了耳朵——要真是休了,少夫人的位置可就關乎她們的利益了。

風荷鄙夷的掃了一眼四周:“他們這麽對你,你還留戀他什麽?趁早蹬了他另覓良人。”

大堂裏倒抽氣的聲音立刻此起彼伏,戴家主母這次真的閉上眼睛開始快速的念叨阿彌陀佛了。戴老夫人意欲開口,又忌憚那塊牌子,只得使眼色讓人趕快去請戴獻之回家。

曲蕙心被風荷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風荷,休要胡說,女子既已嫁人,就要遵從女誡,夫綱。怎可……怎可……”她語塞,明明三姐妹都是同一位西席所教,怎地風荷的言行竟然如此離經叛道?

“大姐,人生短短幾十年,難道你明知這是一潭苦水還要泡在裏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應該?爹娘回來看到你被折磨成這副模樣他們不會心疼麽?”風荷轉過臉,指着戴家其餘的女人道:“你看看,她們也是女人,也是如花年華過來的,卻毫無自我,守着那些破規矩來折磨別的女人。大姐,你何苦要和她們一起過,離開了多自由,省得天天看這些嘴臉。”

“啪,”戴老夫人終究是沒沉住氣:“親家三小姐,我戴家好歹也是當朝重臣,你這般出言羞辱,毫無尊重,真的是不把戴家放在眼裏嗎?”

“戴老夫人,”風荷決定最後回她一句:“首先你要尊重別人,然後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而且,那也才值得別人的尊重!”言語擲地有聲,大堂裏一時安靜極了。

曲蕙心盯着她,這樣的風荷是她所不認識的,這番話,她也從未聽過。可就是這麽幾句話,此刻竟聽得她耳熱心跳,仿佛心裏有只鴿子想要破腔而出,連呼吸都急促了。她還未下定決心,可大腦卻下意識的先一步背叛了她殘存的堅持:“風荷,我告訴你他在哪……”

西院的大門被風荷強行推開了,她将鐵牌高舉在身前,所向披靡。

戴家主母在院中急得團團轉,恨不得拘個咒兒老爺就回來了。戴老夫人真的氣暈了,趕不上大部隊,歇在中途的園子裏請太醫去了。倒是戴近亭的兩個妾室,似乎真的發現了曲家小姐的威力,收了閑心緊緊跟在戴家主母後頭。

還沒靠近房門,衆人就聽到一陣浪語淫笑。

風荷樂了:“親家夫人,這就是你說的忙得不見人,在替皇上分憂?”

“誰在外面,吵什麽吵?沒見到爺正忙嗎?滾!”戴家主母還沒開口,裏面倒是傳來了戴近亭的怒斥。

“兒子明明在家白日宣淫,做娘的居然說他公務繁忙,啧啧!”風荷連連搖頭,戴家主母恨不得地上有個洞鑽進去。兩個妾室心思一樣,都狠狠瞪向只一牆之隔戴近亭的新歡。

一旁的曲蕙心此時心情十分微妙,好似一個她辛苦隐忍維持的表面,突然被人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還把那些醜陋不堪,讓她心痛麻木的東西全部翻出來,曬在了陽光下。看着平日笑面虎似的婆婆驚慌失措的模樣,她內心前所未有的舒坦,腹中久存的那一腔郁氣蕩然無存。

“戴近亭,你給我出來!”她豁出去了,對着房門大聲催促。

風荷驚喜的看着她:“大姐,你想通了?”

“你那裏真的有地方給我住?”曲蕙心只擔心這一點。

“你放心,再加十個你都行……”

“他爺爺的,等老子出來……”戴近亭憤憤的撇開懷裏的新歡,胡亂套了件長袍,打開了門:“戴全,誰在外面嚷嚷,打擾爺的雅興?”忽然住了口,傻了眼一樣看着外面一屋子的人。“娘,這是做什麽?”在人群裏找到戴家主母。

風荷探出頭仔細打量他:“一看就是長期沉溺女色的老淫蟲,面色發白,腳步虛浮,雙眼無神,眼袋發青……就這模樣,能生孩子才怪!”

“你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說你戴爺?來人……”戴近亭火了,可從沒有人敢這樣說他。

“你下巴上連跟胡子都沒有就敢稱爺?可真笑死人了。”風荷鄙視得很,催曲蕙心:“大姐,快讓他寫休書了咱們走吧,我可看不下去了,塢裏随便拉一個男人都比他好看。”話音一落,自然的想到了大錘哥。

“大姐?”戴近亭看清楚眼前這兩人的關系後,不怒反笑,涎着臉湊了前來:“原來是小姨子啊,來來來,讓姐夫好好看看,喲……這外頭抱過來的小姨子果然長得越發好看了。姐夫我……”

“近亭,別亂說話。”戴家主母忌憚曲風荷和皇帝的關系,将兒子一把扯住。

“逆子!”院子外突然一聲暴喝,猶如炸雷。

衆人齊刷刷的回過頭,看到身着朝服的戴獻之黑着臉快步走了進來,對準戴近亭劈頭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打得他旋身倒地,撞倒了花盆,磕得嘴角冒血。

“兒子——”戴家主母撲了過去:“老爺你如何下這麽重的手?”一邊扶起一邊心疼得直哭。

戴獻之卻回過身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皇上,是臣教子無方,疏于管教,請皇上責罰!”

衆人又齊刷刷看向門口,只見一身黃袍的帝王正一臉嚴肅的盯着裏面。這才回過神來,紛紛下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

“快起來!”傅元谌走上去扶起了風荷,訓斥道:“你怎麽一個人來戴府,萬一他們欺負你怎麽辦?”

戴獻之的臉更加難看,皇上這一舉動分明是告訴他今日之事麻煩大了。連忙叩了好幾個響頭,又一把扯過正在地上掙紮的戴近亭強摁在了皇帝和風荷面前:“逆子,快給親家三小姐陪罪!”

“不用了,”風荷拒絕,拉過曲蕙心道:“大姐,趁着皇上在這裏,你把你的委屈和要求都說出來,皇上會替你做主的!”

曲蕙心面色複雜的看向皇帝,她沒想到此刻會在戴府遇到這個讓她家破人散的人,心裏五味陳雜,有些難以面對。風荷一看,暗罵自己魯莽欠慮,沒有考慮到大姐的感受就讓她直接面對傅元谌,扶着曲蕙心的手便改成了緊握,試圖安撫。傅元谌是何等機敏心性,一下便看出曲蕙心的糾結之處,趕快大手一擺:“你是風荷的大姐,無需行跪禮,有什麽事你都說出來吧,朕替你做主。”

曲蕙心聞言一驚,看了看風荷又看了看皇帝,見他二人皆是誠懇鼓勵之色,便鼓起勇氣開了口:“皇上,我……我只要戴近亭一紙休書。”以後兩不相見,各不相幹。

戴獻之老臉煞白:“兒媳,你這是為何?”驚得手一縮,沒摁住。

戴近亭頭暈腦脹全身疼痛難挨,還被親爹強摁得不得不親吻大地,肚子裏早就淤了一團滔天怒火。他還欲掙紮,但覺脖子一松,竟自由了,哪裏還管得周圍有什麽人,只求出了心中惡氣再說:“曲蕙心,你早就跟被休沒什麽兩樣了,還用得爺我寫休書?哈哈……哎喲!”話音未落,戴獻之反手又是一耳刮子,他徹底的暈了過去。

傅元谌皺起了眉頭:“戴愛卿,你怎麽生出個這樣的兒子?”不待他回話又道:“風荷,帶你大姐回家,不用戴家的休書,朕欽準他們和離!”甩甩袖子,轉身離開。眼尾餘光看着風荷拉着曲蕙心喜滋滋的跟了上來,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臣恭送皇上!”戴獻之伏在地上微微發顫,久久不敢起身,只斜過一雙老眼死瞪着正哭天喊地的夫人和暈死的兒子。

有了禦口親批,戴家衆人不敢再造次,任由曲蕙心和風荷在戴家來回穿梭——清點曲蕙心的嫁妝。

“大姐,你的兩個陪嫁丫鬟呢?”風荷見她進出皆獨自一人,不由得奇怪。

“被她們今年年初尋了個由頭發賣了。”曲蕙心一臉黯然。

“那高嬷嬷呢?難不成她們連高嬷嬷也……”那可是曲蕙心的陪嫁老嬷嬷,從小感情極好。

“嬷嬷年事已高,她們還老逼着她做事,我看不下去了,将嬷嬷送回鄉下了。”想起分別那一幕,曲蕙心眼圈紅了。高嬷嬷一走,她真的在戴家是孤苦伶仃,半個親人都沒有了。“風荷,我真沒想到你能來找我,你躺了那麽長時間,我以為……以為以後都見不到你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哪一天撐不下去。

“大姐,你把心安安穩穩的放好了,咱曲家人命大福大,會長命百歲!”她一定要替大姐再尋個好男人,讓她過上幸福的小日子,就像……就像大錘哥那樣的,咦!她怎麽又想起大錘哥了?

……

曲蕙心的嫁妝就算是被戴家吃進了不少,可也還點出了兩大車。戴獻之為表誠意,派了兩部馬車給她們送到風荷塢去。傅元谌朝中有事只得先走了,留下馮威護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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