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少年小子

“鞠安覺得如何?”周夢鶴哪裏沒看出他的排斥,方才出門來就避着不曾和風荷打招呼。他也奇怪,風荷哪裏惹到趙鞠安了,竟這般招他不喜。

到底還是少年小子,趙踘安心中一口怒氣沒忍住,借着這一問,全部倒了出來:“這曲小姐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女子該有的矜持,行為舉止大大咧咧,那日我跟随佩兒遠遠瞧見了,竟是不修邊幅到披頭散發,聽說還是個大家小姐,可數遍京城,哪家閨秀會是這樣做派?周大哥你如何會看上她這樣的女子?”

周夢鶴不覺好笑,反問他:“那你覺得怎樣的女子才算好?”竟是不曾為他的話語生氣,依舊語氣平和,目光追随着早就跑遠了的大小背影。

趙踘安一愣,他可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遵循世俗規律,女子似乎本就該書上說的那樣,規規矩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以夫為綱,三從四德。或者像他娘也行?不對,娘昨日還因瑣事太多朝爹發過脾氣,叉着腰頂着指好不威武。又或者像嬸嬸?好像也不對,嬸嬸經常用肚子威脅二叔,不是半夜要吃這個那個,就是腿酸腳麻要捶要揉……難道,書中所說是有出入的?那該是什麽樣子呢?他陷入了沉思。

周夢鶴也不說話,慢慢陪他朝石坡走着。

風荷和佩兒先一步到了,立刻帶着佩兒開始堆雪人。想玩就玩,她也才十八歲,按照趙瑜他們那的說法,才剛剛讀完高中,離成年人還有一步之遙呢,堆個雪人也是應該的。

兩人堆了一個雪人,一只兔子,周夢鶴和趙踘安才慢慢走過來。趙踘安的臉色比先前在路上還要嚴峻些,想是問題卡殼了,正百思不得其解中。

周夢鶴看着她們堆的東西,笑得頗為欣賞,又畫龍點睛的從袖中摸出給風荷帶的炮仗,安在了雪人鼻子處。趙佩兒被這滑稽的雪人逗得大笑,催着周叔叔趕快點火,然後跑到風荷身邊捂一起住了耳朵。

趙踘安實在想不出一個标準來讓自己結束思考,心中不由得煩躁,擡眼瞧見風荷和佩兒擠在一處,捂着耳朵催周夢鶴點炮仗,口中叽叽喳喳,眼睛卻亮亮的盯着雪人,臉上同樣的一副開心的笑容。

周夢鶴點上炮仗,趕快遠離,順便拉了愣神的趙踘安一把,然後就見砰的一聲響,雪人的腦袋變成了雪花,嘩啦啦升上天空,向四周撒了下來。

“噢,下雪啦,下雪啦!”趙佩兒開心的在雪中轉了好幾個圈,風荷趁機捏了個雪球抛過去,打中了佩兒的手臂,立刻換來一聲更加開心的尖叫,兩人之間頓時雪球飛舞,打得不亦樂乎。

周夢鶴靠近趙踘安的身邊,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我就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她笑了,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若是跟別人一樣,那還有何樂趣可言?”

趙踘安一愣,看向他。

周夢鶴見他聽着,又道:“娶妻當娶自己喜歡,何必管別人的眼光,若是世間連娶什麽樣的妻子都有個規章律法,那還不如請尊廟裏的娘娘在家供着好了。”

“廟裏的娘娘?”趙踘安重複了一遍,啞然失笑:“周大哥這是笑我鑽牛角尖了,聽你方才說的,我的确是考慮太過,這世間男女哪來得标準,可不是由着自己的中意喜好麽?”他複又看向佩兒和風荷,突然覺得這大笑的兩人倒也可愛,心底竟不那麽排斥了。

曲蕙心仔仔細細煎了一條魚,就連擺盤也花了半天功夫,目的是盡量減少跟馮威的接觸,說話更是沒有的事。昨晚之事太過荒唐,她要用态度來表明今天不準他再荒唐的決心。

馮威蔫頭耷腦的收拾桌子,擺上碗筷碟酒,他都進了八回廚房了,曲蕙心一直都在折騰那條魚,全身冒着冷氣,拒他于千裏之外。

傅元谌原本倚在榻上看書,是風荷上次從城裏買回來的幾本野史雜談,用以消磨時光。手邊的小食已經被他吃得差不多了,正要着馮威再抓上一碟子,卻聽見馮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似憂似怨。

“出什麽事了?”他放下手中的書問道。

馮威搖搖頭,這事怎麽好跟皇上講,只推說一年到頭,發覺時光易逝,內心惆悵爾……,聽了他的話,傅元谌有些奇怪,怎麽感覺自己這侍衛今日不太對勁?從前往日,這樣傷春悲秋的,還是頭一回,莫不是……想哪家的姑娘了?合上書,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目光最後定格在了面前的小食上——裏面還剩了兩個胖胖的糖油角,乃曲蕙心所做。

大晉的團年飯均約定俗成在正午時分,此時放的鞭炮爆竹才是正兒八經的除夕之意,風荷四人玩夠了雪,正好趕上家家戶戶出來放鞭炮,連趙侍郎也親自在門口觀看,四人便分開歸了家,參與到放炮大隊中去了。

傅元谌從院裏出來,一眼便瞧見了趙府門前的趙侍郎,趙侍郎早就注意着這邊了,此時一見,分外激動,差點就要下跪。傅元谌擡手對他示了示意,他立刻領會于心,轉身開始命管家燃放鞭炮,只是臉上的激動一直到了鞭炮放完都沒有褪下。

團年飯上,傅元谌在座首一直暗中注意馮威和曲蕙心,只見曲蕙心熱心照顧自己的飲食,也招呼周夢鶴吃菜喝酒,跟風荷更是笑語不斷,獨獨對馮威卻沒什麽好臉色,無任何接觸,連目光都不曾看向他。馮威倒是小心翼翼的追着曲蕙心的話尾巴,上趕着出聲露臉。傅元谌沒料到這兩人之間能發生些什麽,瞧這模樣,卻又應該是發生了。

飯後,他拘着馮威去了後院,開始審問:“你對曲家大姐做了何事?”

“沒……沒做什麽……”馮威沒想到一開頭就是問這事,立馬心虛得話都結巴了,他也沒透露過什麽,皇上是怎麽猜到的?

“真的沒有?那她為何獨獨對你不理不睬,冷若冰霜?”傅元谌根本不信。

“那……那是因為我昨日對她表露心跡了。”馮威豁出去了,滑下椅子,噗通跪在了他面前:“皇上,屬下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着,滿腦子裏都是她,都快魔怔了。昨日腦子一熱,竟對她說了心裏話,可……可她不僅拒絕我了,還自此不再理會我,我……我是真的喜歡她。求皇上在她面前替屬下說說好話!”

傅元谌沒想到他已用情如此之深,只是他卻無法同意馮威的請求:“那曲家大姐剛同戴近亭和離,又已然長你三歲,你這般貿然相告怎會成事?她既是拒絕于你,也自有她的度量和顧忌,我又怎麽好用身份去強迫于她?感情一事,講究的是自願,而不是屈從,你還是放下罷!”與風荷相識多年,他亦學到感情一事是最最強求不得的,更遑論用身份權力去逼迫。

馮威一怔,霎時塌軟下來,腦內也清明不少,只是,那最後一句卻不認同,他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遂又擡起頭,目光炯炯:“剛剛和離我可以等,等她有接納我的心情再說,而且老話說得好,女大三,抱金磚。我就不信我抱不到!”他卯上了。

傅元谌不置可否,話他已經點明了,會有什麽結果就看馮威的造化了,只是瞧目前這情況,還艱難得很哪!不過,若是真成了,那馮威不就變相成了他的……姐夫?這……

今日周夢鶴沒有了與風荷親近溫存的借口——晚上都要抱着地爐守歲呢!衆目睽睽之下,他的一腔渴望只能封在腔子裏頭,隔着爐火,心不在焉的守着。

趙府家丁下午送來了一筐東西,說明了是趙府的小小姐送的,還特意指明是送給風荷守歲用的。風荷一打開,裏面居然是各式各樣适合在地爐上烘烤燒焖的吃食。“知我者,佩兒呀!”她樂颠颠的取出內容來,有紅皮黃瓤的番薯七八個,有個大飽滿的玉米四五根,有填了豆沙餡的年糕一小包,有新鮮軟糯的糍粑好幾塊,最特別是底下一兜生栗子,個個頭頂上一小撮毛尖兒,可愛極了。

“還真是你的同道中人。”傅元谌看着這滿滿一筐吃的,不客氣的先拿了個番薯,小心的用釺子将爐灰扒開個口,将番薯塞了進去。然後将釺子遞給了一旁的馮威,馮威拿的是烤玉米,使不上釺子,用根筷子戳上,慢慢烤着,将釺子遞給了周夢鶴,周夢鶴替風荷将栗子撥了一半到爐灰邊上捂着,随時翻動。

曲蕙心對這些東西卻是意興闌珊,風荷問她喜歡吃什麽,她看了看,只是将那豆沙餡的年糕拿了一塊,擱在一塊碳上烘烤。心裏卻想着傍晚時分馮威沖進廚房堵着她說的話:“蕙心,昨日是我糊塗了,沒考慮到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不會逼你的,我等着,等着你也喜歡上我,到時再向你提親,不過,這中間你可不能答應旁的人,只能考慮我,因為沒有人會像我這般喜歡你了,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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