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身份

月滿樓的生意依舊那麽不鹹不淡,雖說是不鹹不淡,但因着往來都是上賓貴客,出手闊綽自不在話下,所以杜月麟一頁頁翻閱起賬本來也滿面喜色。

霖姐老遠就瞧見了莫憂,剛招呼她坐下便開始埋怨她竟有一個月都沒來了。莫憂随口應承着,然後拉着霖姐聊着聊那,免得她又苦着臉非要怨自己嫌棄樓裏的吃食。

燈會那一晚沒人再提起,莫憂不問不說,南杏不說不問。

終于,莫憂憋了整整一個月,還是憋不住了。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知道怎麽回事,她只好親自來一趟月滿樓,興許能碰上于公子,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月滿樓,麻煩都從這裏來,這裏簡直就是萬惡之源,但她可沒那個膽在霖姐面前說出來。

玉珍靜靜地在臺上有氣無力地撥弄着琴弦,她心生疑惑,皇上不是已經病愈了嗎,怎麽還是在這期期艾艾的彈琴?

“善禾嫁人了,沒人鬥嘴,我看她好生寂寞。”聽了霖姐的解釋,莫憂點點頭,原來如此。善禾和玉珍可謂是月滿樓兩大招牌,只不過二人在賓客面前都是暗自較勁,想不到如今走了一個,另一個還會寂寞。

她們二人聊着聊着霖姐忽然不說話了,莫憂納悶地擡頭,就看見秦公子正站在她們桌前。他看了霖姐一眼,霖姐起身謙恭地向他行了禮,靜靜地退下。

要是換了以往,她會咧着嘴說:“連霖姐都給你面子,行啊。”

不過這次不同,她只是低頭喝茶不想搭理他。

見莫憂不理不睬,他也只是無所謂地看着她。直至她将茶飲盡,許久才開口:“我讓人送去的東西,都還喜歡嗎?”

真是哪壺不提開哪壺。

莫憂記起天嘉節那晚,原本她都已經打算回客棧休息了,偏偏于公子非要送她和南杏。于是,于是她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替南杏答應了,事後還惹得南杏氣郁好久,但畢竟沒多大事,第二天就好了。可第二天一早,莫憂竟收到一首飾盒的琳琅珠翠,南杏當即就沉下臉來,不顧她可惜的神情将其統統仍出窗外,不知便宜了哪個過路客,然後一連幾天都不理她。

南杏雖然脾性古怪,卻很少生這麽大的氣,于是莫憂将所有一切都歸罪于姓秦的送的首飾。

她根本什麽都沒做過,當然什麽都沒做錯,于是她坦蕩蕩地質問:“你是想挑撥我和南杏麽?”

“挑撥?莫憂,你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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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人就愛多想。”

“難道我不能因為想送而送嗎?”

掩飾就夠了,還非要把她也卷進來,莫憂心中不禁咒罵連天,在霖姐的地盤上也不好發火,只好回他一句:“那你還費盡心思的要留下雅兒的燈。他們不知,可我看見了,我們放燈時你明明偷看了一眼,雅兒還真高興的以為這就是緣分呢。”

見被識破,秦公子蹙眉看着她,莫憂也回瞪他,不甘示弱。

“我們不提這個,去樓上坐坐吧。”他主動邀請道,莫憂本想拒絕,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自己也不是什麽小肚雞腸的人,于是便和他一起上了樓。

“好巧啊。”見到雅舍裏的于公子,莫憂終于把那三個字如願說出了口。

“嗯,巧。”于公子随口應道。

他們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嘉節晚上的風景,煙火,華燈,才子佳人,就是說不到莫憂想說的地方。她思索了會,決定直接一點,于是她暗暗思忖起怎麽開口問于公子他和南杏的事。

茶點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還是沒有想出該怎樣開口。

可就是那麽巧,南杏偏偏這個時候來了,莫憂頓時覺得今天沒機會問了。

南杏身後還跟着一個男子,整片額頭和左邊臉大半都被灼傷,模糊一片,看不出原本長什麽模樣,只從他下颌剛毅的線條可見沒毀容的話應該還算俊朗。

莫憂本就被他鬼面人般的駭人模樣吓了一跳,沒想到那人好像完全沒預料到還有她這麽個人在這,也被吓了一跳,甚至被吓得比她還厲害,臉色泛青,神色慌張,然後便匆匆道別離開。

莫憂搖搖頭,心裏暗嘆,不過是個怕被人嘲笑了去的可憐人。

南杏來時看到她也在,很是吃驚,然後好像還有些生氣,大概是氣莫憂不聽她千叮咛萬囑咐的話,還是來了月滿樓吧。莫憂就當沒看到她怒目而視的目光,繼續和秦公子說着月滿樓的東西越來越好吃了。

可自南杏來了以後,于公子就不言不語說話,這讓莫憂又有些頭疼。

莫憂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塊玉蓉糕咬了一口,不料卻被雪白的糕粉弄髒了嘴角。秦公子見了,自然而然地伸手過來替她把嘴角的糕粉拭去。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指尖滑過莫憂的唇,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震得全身都僵住了。

南杏猛地站起來,一把撥開秦公子還流連在莫憂嘴角的手,大聲怒斥:“王爺!”

莫憂看看笑得溫文爾雅的罪魁禍首,再看看臉色越發難看的于公子,又頭痛又頭暈。她拉拉南杏的衣角,輕聲問:“南杏,你怎麽了?”

誰知南杏似是更生氣了,一把甩開她的手狠狠地盯着她,聲音發顫:“別裝了!他們是誰,你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得到六七成!”

另外兩人聽了這話,轉頭了然地看着莫憂,全然表示覺得南杏說的極對。莫憂嘿嘿幹笑幾聲,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南杏深吸幾口氣,稍稍平複了一下怒意,指了指于公子:“三皇子宇文謹冉。”然後憤憤地看一眼秦公子,“謙王司邑青。”

莫憂還是有點吃驚:“我只想到你們定是烨城中位高權重之人,卻是真的不知道一個是皇子,一個是謙王。還有李公子……”

“他是丞相李秉的嫡子李譽弘。”司邑青悠閑地飲了一口茶回答。

“那他……”

“誰?”司邑青詢問,旋即明白過來莫憂問的是那天的玄衣男子,面色一沉,似有些遮掩地不悅道:“他是我結識的江湖義士,并未告訴我他是誰。”

莫憂剛從震驚中回神,南杏便已經微惱地催促起來:“好了,你知道這些做什麽?快回去!”

“不用急,待會我可以送你回去。”司邑青拉着莫憂的手柔聲對她說道,修長的手指纏得莫憂想躲都躲不掉,莫憂感到自己肉麻得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司邑青!”南杏幾乎是咬着牙,聲音尖刻說道:“我說過,莫憂只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不要招惹她!”說完一把拽過莫憂,掩在身側。

莫憂渾渾噩噩,完全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唯一值得她高興的就是,她發現宇文謹冉好像突然變得挺高興的。以前都是她打圓場,但現在這樣子,她怕她一說話南杏就用眼刀把自己千刀萬剮,為了自保,她只好站着靜觀其變。

“好了,好了。不讓他送,我送便是了。走吧,順便也送你回去吧。”

莫憂總算見姓于的,不,應該是宇文謹冉有用了一回,知道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打圓場。

宇文謹冉拉着南杏往外走,又因為南杏拉着莫憂的手一直未松開,所以她也被拉着往外走。她仍不出聲,因為她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悄悄回頭看司徒邑青,竟發現他眼中閃爍着陰謀得逞後的光芒,更惱人的是,他還事不關己地朝她笑!

未走幾步,南杏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司徒邑青,卻朝宇文謹冉柔聲說話:“你先送莫憂回去吧。”

宇文謹冉怔忪,看了南杏半晌,點點頭,然後極其豪爽地拖着莫憂就出了月滿樓。

說實話,莫憂對宇文謹冉這種完全不懂憐香惜玉的無禮很不滿,但不敢抱怨,誰讓人家是皇子呢。所以,她只好安靜地同他坐在一輛馬車中,甩一甩被他拖着走時拽疼的手,幽怨的瞅着他。

她以為宇文謹冉總會和她解釋一下的,可一路上,他就是不說話,而且笑得臉上都快開出一朵花兒來了!最後實在笑得她受不了了,莫憂不悅地啐道:“別再笑得跟個閨閣女子一般,我受不起。”

宇文謹冉笑意未減,不過終于發現馬車中原來不止他一人,然後他看着同車的莫憂,繼續笑!

“丫頭,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被你害得好苦。”

莫憂瞪他一眼,有些好笑地打趣道:“原來我本事這麽大啊,竟得三皇子垂青,那南杏怎麽辦?”

“南杏好說,不過你嘛,南杏正好缺個婢女。”

婢女?!好吧,看在宇文謹冉還是個皇子的份上,她不生氣,不能生氣。

可總得告訴她,“……到底怎麽回事?”

聽到莫憂問起,宇文謹冉收起臉上笑出的那朵花,正襟危坐解釋道:“雖說南杏掩飾得極好,可我還是察覺,每次邑青有意無意地提起你時,她都很不高興甚至抵觸,我還以為是因為她對邑青……原來啊,她是為你好,怕你被邑青欺負。”

比起宇文謹冉的理由,莫憂覺得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但莫憂也更糊塗了,她想不通司邑青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麽?當然,莫憂絕對不會相信他在南杏面前對自己的溫情脈脈是出自真心。

馬車在莫憂落腳的客棧門口停下,雖然她已經在這裏住了幾個月,但今天卻是客棧堂堂掌櫃第一次出門來迎她,還點頭哈腰的。莫憂看着身後珠玉穹頂的馬車,再看看身邊氣宇不凡的宇文謹冉,最後朝着市儈的掌櫃笑得趾高氣昂,春風得意。

宇文謹冉拍拍胸膛,義薄雲天地道:“看在天嘉節那晚你勞心勞力幫忙的份上,以後你去月滿樓,算我賬上!”

莫憂頓時兩眼放光,也拍拍胸口道:“以後還有這樣的好差事,算我賬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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