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幫幫我

世道總是說變就變,原本芸姜和越殷兩國定下互不侵犯之約造成的僵局,被謝文鼎的“投敵賣國”打破。

邊境戰事再起,又是無止盡的惡戰。

謝文鼎沒能勸服昔日交好的兩位将軍,可要說不動搖,也是不可能的。領軍者如此,致使士氣不足,第一戰,芸姜敗。

之後,兩國都卯足了勁,于是,又陷入了僵戰。

烨城,李府,別院。

“李大人真是好小氣,怎麽也是舊相識,我來竟然連杯茶水都不讓喝。都說了,上次我就是捉弄捉弄李成鹄,你該謝我才對啊。要沒我,你哪有機會一展大哥風範嘛!”

和以前一樣的俏皮神态,一樣故作嗔怪的語氣,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枯瘦如柴,瘦得眼睛似乎都鼓了起來,蒼白的皮膚下,額間隐隐可見淡青色的血脈,臉上卻是這樣一副嬌俏可人的神情,平添幾分怪異。

李弘譽面色不善盯着她看了半晌,忽地輕嘆口氣,戒備褪去,對下人吩咐道:“去備些清茶來,再做些清淡的素菜,準備些糕點。”

莫憂哼了一聲,直呼沒意思。其實,她就喜歡看李弘譽又嫌又惱的樣子。

“你來找我……他知道麽?”

莫憂瞥一眼和她一起出宮,候在不遠處明目張膽監視她的幾人,“我說不知道,你信麽?”

李弘譽開門見山:“說吧,你來找我何事。”

莫憂本想撩撥地逗逗他,擠出來一個媚笑卻帶着苦澀:“沒什麽,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畢竟,曾經我們算是朋友一場,估計他也是看我們同病相憐,才準我們見見面疏解情懷吧。”見李弘譽默不作聲,她繼續道:“你一定和我一樣,也想找個人說說話吧,只是我們都被他困住了,除了這些寸步不離的人,還不知道他暗地裏安排了哪些眼線在你我身邊。”

是啊,兩個同被困住的人,心中的怨恨,只能相互訴說。

清炒的幾個小菜率先被端上了桌,接着是些清甜的糕點。

李弘譽輕聲說:“你先吃點東西吧,若是朝文還在,看見你這麽瘦,該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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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憂夾了點菜在碗裏,卻不動筷,苦笑着:“朝文?叫得挺親熱嘛。說起來你們表兄弟感情可真好,好到當初要你親自追到長林去刺殺。”

李弘譽也是苦笑着,“是啊,楚李兩家感情向來就不錯,當年楚家出事不也拜家父所賜麽。”他默了須臾,又道:“長林那次,我還不知道趙聞就是朝文。那時他只是對父親說,不能讓趙聞回烨城,一回烨城李家都完了。結果,還真被他說中了。”

那個“他”是誰,他們都知道。

莫憂認真道:“若那時你知道我們的身份,你還會來刺殺嗎?”

李弘譽沉默,搖頭,“父親在世時,夜裏常做噩夢,夢到姑姑前來索命。我想,這些年他也是後悔的。”

莫憂腦中浮現楚李氏不茍言笑的刻板模樣,覺得她來索命的确是夠吓人的。她舉杯,豪氣地拍拍李弘譽的肩膀,“為楚李兩家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莫憂向來恩怨分明,楚家那些不相幹的事兒跟我沒什麽關系,所以,我也不讨厭你。”

李弘譽舉杯回敬,道:“我也不喜歡你。”

他們默契地一笑,仰頭對飲。

喝得太急,莫憂被嗆住,不住地咳嗽起來。李弘譽在旁見她咳得差點背過氣去,猶豫再三,還是伸手輕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好不容易氣順了,莫憂的臉色也更加蒼白了。

“你病了嗎?讓宮中禦醫看過沒有?”李弘譽低聲詢問。

她擺擺手,又是捉弄的怪笑,“嘿嘿,被我騙了吧,我就是被嗆得太厲害了。”一雙大眼瞪得更大,她好奇道:“李弘譽,你在關心我麽?”

李弘譽一愣,收回還在給她順氣的手,坐正,語氣沉沉,

“莫憂,楚家只剩你一人了。你不該回來,你只是一個女子,平靜地過完下半輩子就好,朝文不會怪你的。”

他說得如此誠摯,莫憂聽着卻有些不快。她更正道:“我可從沒承認我姓楚,我說過了,楚家那些事兒跟我沒關系。從小到大,沒人教過我身為家族一員是怎樣的,門族觀念我不甚明白,也不想明白。我知道,你如今的隐忍都是為了這日漸沒落的李家,可我跟你不一樣,楚家于我而言,不過是收留過我的大戶人家而已。可是即便我是如此冷血無情,我也有自己重要的人,我想對他們好,也願意為他們做任何事。”

李弘譽靜靜地,一時竟找不到話說。

“我莫憂從來就不善做好人,以前偷摸盜騙,如今更被人說是毒婦,心如蛇蠍,你還願意交我這個朋友麽?”

李弘譽一怔,沉沉道:“我不善與人交朋友。”

莫憂聞言,同情一笑。

“正如你說的,我們都被他困住了,我想說說話,除了你,也找不到別人了。”他一臉倦态,悲聲道,“我們都沒錯,只是被卷入這權利之争,成為他人棋子,卻無從抗拒。争權奪利我等覺得可笑,可偏就有人不顧一切地去贏,我父親如此,他,亦如此。莫憂,我們都是可憐人。”

莫憂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李弘譽你老氣橫秋的樣子真的好好笑哦,哈哈哈……”

李弘譽凝視着她彎彎的眼角,那裏閃爍着盈盈水光,“你這樣一點也不好笑。”

她的笑意僵住,接着又笑開:“別這樣嘛,我們要懂得苦中作樂不是?誰知道什麽時候我們還能這樣說話,萬一那天我忽然又看你不慣,為難你,或者你又覺得我讨厭了,要再刺殺我一回呢。”

李弘譽知道她愛說些不中聽的話,不做搭理,見一桌子沒怎麽動的飯菜,道:“你先吃點東西吧。”

莫憂點頭,樂呵呵地埋頭吃菜。菜沒動幾筷子,又徒手拿起一塊糕點吃。

剛咬了一口,她眉頭微皺,把糕點扔回盤中,将面前的盤子往外一推:“哎呀,太甜了。”

那盤子被她一推,當即摔在地上開了花。

她連忙慌慌張張地蹲下身去想收拾,一邊埋怨自己笨手笨腳,剛拾起一大片碎瓷,手腕就被李弘譽捉住,“讓下人收拾吧,小心割手。”

李弘譽就在她身旁,俯身看着她。她蹲在地上,仰頭望着李弘譽。

烏漆的眸中,她慌亂的眼神漸漸平靜,嘴唇輕抿着,嘴角藏着一個得逞的笑。

終于,李弘譽看清了她眼中閃爍的狡猾,她握住他扣在她手腕上的手,連着她手中的碎瓷片,猛地向她腹上刺去。

“莫憂!”他驚呼,連忙上前扶住,半摟住支撐着她的身體。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她此行是有目的的!

由于用力過猛,碎片幾乎沒入一半,莫憂的手掌亦被割破,鮮血流淌。她已經虛弱至極了,剛才有說有笑都是硬撐的,這下更是手腳冰冷。她顫抖着揪住李弘譽的領子,趁一旁監視着的影衛還沒走近,笑着,嘶啞着道:“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言語間,碎片又被她刺進了一寸!

他簡直被震在了原地!

影衛已經沖了上來,一把拉開李弘譽,畢竟外人看來,是李弘譽傷了她。莫憂被人保護着,眼睛一刻不離,死死盯着他,目光森寒,她看起來那樣虛弱,卻仍是笑着的。蒼白的唇無聲地張合,她道:“幫幫我。”

他看見她腹上鮮紅的一道口子,上面還插着殷紅的瓷片,她被割破的手掌覆在傷口上,鮮血染紅了衣裙,地上也是一灘血跡。

他攥緊了方才被莫憂握過的手,背在身後,将手中的紙條緊緊捏住。

體力不支加上失血過多,不多會兒莫憂便暈厥,被好好地護着送去醫治了。而他,待影衛都随莫憂離開後,才敢伸出掩在身後的拳頭,上面還染着将要凝固的血漬。

他知道,她被盯得太緊,想要私下傳個消息根本不可能。剛才她傷害自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只留意到她手中的兇器,倒是很好地掩飾了向他傳信的動作。

他想起她滿身是血看着他的冷靜模樣,還有她明明已經傷了自己,目的達到,卻硬生生把碎片又刺進體內,枯瘦如她,力道卻那樣大,身體的痛苦于她,似乎成了快意享受。

他緩緩松開手掌,手中被折疊得小小的紙條也沾着她的血跡。他小心展開,上面所寫令他一震。

上面記着她為自己準備的封後儀式,那樣狠毒而瘋狂。

垂眸,眉頭凝結着悲傷,他喃喃道:“你為什麽要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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