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然後我遇到了你。”
這句話在林明恒的腦海裏一直旋轉，就如同加速的指針一般，林明恒感受着這份沖撞，終于在內心下定了決心。
“我畢業之後呢，想賺夠錢在辰星買一套房子，”林明恒沒有看亞爾林，兀自看着天空說，“然後我想在房子裏做關于機械的研究和發明，但不會是關于時空機器的，以及我希望這個家除了我之外，還要有一個人，我一定要很喜歡他，他也一定要很喜歡我……他可以是個創業者、也可以是個生意人，但我不希望他是個軍人、也不希望他是個公務員，因為太忙了。”林明恒緩緩地、帶着暗示地說着自己所勾畫的未來，他的聲音堅定得像是在孤注一擲，“所以——”
他偏頭，看向亞爾林，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亞爾林臉紅了。
“所以我有時候會覺得你離我太遠了。”林明恒說。
“這就是那段時間躲着我的原因？”
“嗯，那時候知道了你的本名，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林明恒說，“但後來我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
“然後呢？”亞爾林輕輕地問道。
林明恒深深地看了亞爾林一眼，忽然燦爛一笑：“沒有然後了，我想跟你說的話都說完了。”
他心想，接下來的話等我下次見到你的時候再說吧——
如果還能再見到你的話。
亞爾林自然是不知道他心裏所想的，他只是認真地看着林明恒：“我會盡量不讓你感到遙遠的，以及，”他忽然咳嗽兩聲，語氣不自然到了極點，“……不需要你買房的，我在辰星有——”
“等一下等一下，”林明恒知道他要說什麽，趕緊打斷他，“你給我點男人的尊嚴好麽？你本來就比我有錢很多了，跟你在一起我蹭吃蹭喝都蹭習慣了，要是還住你的，我還活不活啦？”
亞爾林眨眨眼睛。
他湊近林明恒，兩人額頭相抵，他環住了林明恒的後頸，溫熱的手指按着林明恒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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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需要分這麽清楚麽。”亞爾林問。
林明恒強作鎮定：“要！”
·
亞爾林委實激動太過，前幾天的林明恒還跟他一本正經地說想要靜一靜，今天卻如同想通了一般，跟他勾畫起了未來。兩人并肩坐在陽光下，就像初次見面那般。
林明恒跟他講起小時候他調皮搗蛋被父親管教批評的事情，亞爾林也罕見地提起了他的母親——艾貝爾·米勒，那個在少年時期給了他所有溫暖的女人，最後兩人咬住了彼此的嘴唇，那個吻越來越深入，深入到有些收不回來。
結果他們的動作都被亞爾林的通訊器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
亞爾林臉色糟糕地對着通訊器那邊的阿諾德“嗯嗯”了幾聲，才放開了林明恒。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确實有點忙。”他苦笑着看着林明恒，“作為一個學生來說。”
“我倒是一直感覺你很忙，”林明恒嘆了口氣，“……再見。”
他的眼中燃燒着隐約的焰火，亞爾林站起身，又低下頭，他再度吻住了林明恒的嘴唇。
“我喜歡你，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亞爾林說，“這句話是認真的。”
林明恒猝不及防地擡起頭——
這是亞爾林第一次這樣正式地跟他告白，它像是一種儀式，讓林明恒的表情都不得不正色了起來。
大概過了十秒鐘這麽長。
“……我也喜歡你。”林明恒說，“下次見。”
下次、
見。
亞爾林走後，林明恒摸着後頸的餘溫，他沉默了好一會，眼神中閃過深深的掙紮，最後所有掙紮消失不見，變成一片沉寂的冷靜。
他翻開自己一直放在身旁的背包，只見背包裏除了幾本課本外，還躺着他的時空機器。
曾經的林明恒帶着父親的執念，在完善時空機器這條道路走了近十年。對于他來說，林白的死亡如同一個符號、又如同一個分界點。它是林明恒永遠都沒辦法釋懷的事情。
即使到了這個時空，他果然還是沒辦法釋懷。
他按下時空機器側面的按鍵，又在平鋪下的鍵盤上連續編寫了幾十道程序，緊接着他閉上眼睛，與此同時時空機器也懸浮在了空中。
只見一聲“叮”的聲音，時空機器散發出幽藍的光芒。
——意識連接成功了。
又過了幾分鐘，記憶芯片也從時空機器裏吐了出來。
這樣的話，就只剩最後一步了……
将這片記憶芯片，發送回四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父親死去的夜晚。
只有這樣，他才能完成一次完整的“時空穿越”。
——他想要弄清楚那一晚，林白車禍的真相。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救下林白。
他知道這次時空穿越，會對他的身體甚至意識造成多大的影響，可他确實沒辦法釋懷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的話，他也沒辦法對亞爾林徹底坦誠。
“也許運氣好呢，”他一邊按下“ON”鍵，一邊喃喃自語道，“說不定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那樣的話，他也許會再次回到這個時空，再次看見亞爾林澄澈的臉。
……也或許再也見不到了。
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林明恒昏了過去。
這次的昏迷并沒有持續很久，他的意識混沌了一陣，又睜開了。
他滿心以為自己睜開眼時，會看到熟悉的雨夜，而他會撥通父親的通訊器，告訴他：今天晚上你不要坐那輛編號為XXX的懸浮車。
然後他會問父親，你在辰星到底經歷了什麽？
可他卻并沒有看到雨水和深夜，他只看到了一片白，在那一片白中，只有林明恒一個人、以及他的……
時空機器。
時空機器的開關鍵正瘋狂跳躍着，像是人一張一合的嘴唇。
緊接着，從它的身體裏，傳來了機械而冰冷的聲音：“你好，第一次見面，”林明恒敢保證，自己沒有聽錯，“——我的主人。”
他敢保證确實沒有聽錯。
但他懷疑自己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