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忘

“不歸閣”中正在熱烈的讨論,最近轟動整個江湖的大事。

“聽說陌家被滅門,風華劍銷聲匿跡”

“對啊,聽說那場大火真是慘烈,整個陌府燒得寸草不留啊!”

“這到底是得罪了誰?”

“聽說是為了陌家的風華劍”

“啧啧,上下幾十口人全死了。”

“還剩了兩個嫁出去的女兒呢,正在追查兇手!”

“······”

屋子的角落裏坐着一男子,已然半醉了,嘴角勾起一抹嘲笑,誰也沒關心過那個湖,其實劍就沉在湖底。現在誰拿着那把劍,都會成為武林的公敵吧!

不歸閣的老板娘君紗,看着那個半醉的男人很久了,終于嘆口氣朝那張桌子走去。

“你這次回來後,很奇怪啊!”

趴在桌上的男人聽着,閉着的眼睛顫了一下,并沒有起身的動作。

“有麽?”

“嗯,你以前很少喝這麽多酒”

“是麽,我以前真笨,酒很好!”

“華燈,知道我為什麽要開這間酒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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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沒有回答。但是君紗并不在意,她只是有些話突然想說,不吐不快。

“我一直在等一個人,不歸閣也是為他而建的,只是希望在他回來的時候有個去處。我在這兒等着他,雖然很有可能這輩子是沒什麽希望了,但還是想給自己留個念想。”

這時,那個原本以為睡着的人卻掙紮着起了身,有些迷蒙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要去一個地方,做一件事,找一個人。若有幸活着回來,不如我娶你吧!”

“呵呵,我就知道你沒醉,心裏裝滿事是無法喝醉的。”

男子說完話又繼續喝起來,其他客人都三三兩兩的走了,窗外夜色漸濃。君紗待他再次喝趴在桌子上後,起身自語道:“我也累了,你若能歸來,君未娶,妾未嫁就在一起吧!”這麽多年一個人等着實在太辛苦。

快打烊的時候來了個男人,接走了她這裏最後一位客人,看着他們微跄的背影,君紗有點遲疑,剛才的決定或許太輕率了。

再次來到落日城,來到曾經的陌府,聞香樓。找不到一點熟悉的感覺,一片死氣沉沉的孤寂。一場大火過後,這裏只剩下斷井頹垣,幾株枯死的樹幹禿零零的立着。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猛然跑到一顆樹下,用手開始刨土,當年陌奈何說過這樹底下還埋着最後一壇桂花釀。随着他的動作,坑漸漸地變大,有一股香味越來越濃,然後慢慢地看到了壇頂。

“啪嗒!”有什麽東西滴在了壇頂封着的油紙上,華燈以為下雨了,仰起頭,天空一片晴朗。眼睛卻漸漸被一層霧彌漫。“滴答、滴答······”油紙上的水滴越來越多,華燈擡起被泥土弄髒的手一摸臉頰,觸及一片濕潤。

“真可笑,這是眼淚麽?”他居然哭了,這桂花釀的香味熏得他眼睛疼。記憶中他何曾哭過,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也不是最殘忍的一次,但卻是影響最大的。那次之後,他一聞到桂花味就抑制不住的想幹嘔。陌夫人對他的細致關懷、陌老爺子的爽朗豪氣、還有陌奈何直到最後也沒責難過他一星半點,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無法原諒自己。整日的噩夢,必須借助烈酒才能安睡。

突然一道遲疑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二哥?你,你居然還活着?”

陸非樓消瘦了好多,欲乘風而去的纖弱感。她不可置信的走到華燈面前蹲下,拿出手絹擦拭他臉上的泥土。

“真的是你?二哥,到底怎麽回事,你去哪了?你知道表哥他們一家已經,已經不再了嗎?”

華燈愣愣的注視着她,語調艱難的開口:“我知道。”

陸非樓重見華燈的喜悅漸漸地被疑慮代替,她想到這段時間的猜測。遇害之後她趕到現場沒有找到華燈的屍體,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好像從未出現過。她懷疑她是不是在做夢,或許從未有過這麽個人,可現在他的出現,讓她不能不想到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背叛。

“你,為什麽回來?”

華燈聽見這話,瞬間明白她猜到了這件事和自己有關,甚至已經确定了。還好,還好不用親自開口說他做過的那些事,因為他根本無從說起。

“我只是想,想回來給你一個交代。”

陸非樓瞪大了雙眼,兩顆淚珠滾落,“什麽交代,你回來是讓我感謝你的仁慈嗎,謝謝你放過了我?我從來不傻,以為你起碼對大哥是真心的,可到頭來被你騙的最苦的卻是他。”

“對不起!”他癱坐在地上低着頭道歉。好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可這是幾十條人命啊,不是打破個花瓶!

“你太自私了!因為良心難安就來找我坦白,可你想過我能不能接受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扒皮剔骨。”陸非樓無力的滑坐在地上,怨毒的瞪視着他。

華燈微不可聞的顫了一下,他是不用兵器的人,但是陸非樓有一把非常精致的長劍,裝飾華麗,是當年生辰時陌奈何送與她的。只怕是除了練武從未使用過,看着如新的一般,不知我能否有幸做這劍下第一個亡魂。

“非樓,殺了我。我就在這兒,殺了我,殺了我······”華燈逼視着她的眼睛,聲嘶力竭的大喊,一聲比一聲尖利。陸非樓有些慌了神的不知所措,握着劍的手指青筋突起,指尖慘白。華燈兩手撐地一寸寸接近,他在逼她,當他們近的微吸可聞時陸非樓終于爆發了,拔出劍猛地向前刺去,待她反應過來才發現劍已沒進去大半,竟然是穿胸而過了。

可能是情緒太激動,或者是終于如願以償,反正劍沒入身體的時候華燈并無感覺,反而還往前進了一寸,直到他感受到劍身的阻力才猛然大笑起來,“哈哈哈······”

陸非樓看他狀似發了癔症的病人一般,笑到不可抑制,而她的手被鮮血染紅後,驚恐的松了手。看着地上的血逐漸蔓延開來,她一點點往後挪,看着對面的人聲音漸弱,頃刻便倒在了地上。

如果再來一次,也許陸非樓不會救他,因為她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一條毒蛇,救人傷己。可是當時她并沒有來得及思考,只是第一反應跑出去叫了大夫。

陸家莊內一處院落,仆人都神色慌張的忙亂着。小姐救回來個人,傷得很重,大夫已經進去很久了。陸非樓等在院子裏,看着小厮端出來的一盆血水心裏慌張到崩潰。

床上的人已經躺了七天了,每日只靠湯藥維持。陸非樓坐在床邊一臉茫然的看着躺着的人,她不知道該是喜是悲。如果她想要華燈的命是輕而易舉的,但又無法再下手,心裏的恨意也不能因此減少半分。母親因姨娘死于非命而悲痛不已,整日靜坐禪房,整個人都虛弱了很多。

江湖上每日都有新事發生,現在已很少有人議論陌家滅門慘案。雖然跟他們關系好的幾家還在追查,但因為被風華劍的信息擾亂了頭緒,始終不得其門。

她坐了會兒嘆了口氣,滿懷心事的起身離開。

第二日再入院內,看見桃花樹下立有一人,風姿卓越使人一見傾心。陸非樓瞬間有些恍惚,好似那日在聞香樓初見之喜。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想到眼前的人有着怎樣的歹毒之心。

樹下靜立的人聽見有人靠近好奇地回身:“姑娘,請問這是何處?”

他叫自己姑娘?陸非樓當下沒有說話,倒看他想耍什麽花樣。

“你可是認識在下?”

陸非樓氣憤的說:“你別跟我裝神弄鬼!”

看着女子氣憤的神情,他又問:“可是在下于何處得罪過姑娘?”

對方一臉無知的樣子實在不像是裝的,陸非樓為了試探他就脫口而出“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看對方一臉吃驚,卻認真去思考的樣子,陸非樓又接着道:“只因我與你發生了口角,意外将你中傷,所以才導致你失去記憶。”

那人略一沉思仿佛真的信了,開口說:“實在抱歉,敢問姑娘,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陸非樓額頭隐隐作痛,這謊話一旦開口便收不回來了,只能撒更多的謊言去圓它。“你是孤兒,因有恩與我才結下這緣分,使我父母肯将我下嫁給你。”她擡眼忘了下這滿樹盛放的桃花,閉眼道“帳外華燈,翠屏花影參差滿。錦衣香暖。苦恨春宵短······你叫,華燈。”

他低下頭不知這名字是誰起的,對方當時又對自己抱着怎樣的期待?“那姑娘你?”

“陸非樓,我叫陸非樓。”她嘆了口氣,這一切仿若還在昨天,只是少了一個人。陌奈何死時她不在身旁,不知他當時又是怎樣的心情?“你病剛好,切忌到處走動。七日後是你我成親之日,在此之前我們不能見面了。”

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她不知自己該如何收場,陌家滿門被滅自是有人暗中操縱,華燈能來赴死有此悔恨之心,想必此事非他所願。若這場婚事能引出幕後之人自是再好不過,只是心底的那一點私心她卻是不想承認的。

她與父母告知了要與華燈成親之事,受到了嚴厲的拒絕。陸擎天滿臉的不贊同“他只在府中幾日,來路不明,你怎能說嫁就嫁?”

墨鹂卻是有其他的考慮:“江湖兒女本就沒有那麽多講究,可姐姐一家枉死尚未查明真相,我何來心情嫁女。”

只是這些緣由都已無法阻止陸非樓果斷之心,“女兒七日後必嫁華燈,否則終生不嫁!”

從來乖巧懂事的孩子如今下定決心卻比常人更加堅決,一句話就封死了二人再行反對之心。陸擎天怒火無處可撒,只恨不得噴出一口老血。又怕逼急了因女兒這剛烈的性子連命都要沒了,只得含恨答應。

華燈被困于這偏僻的一處院落,無處可去。他記得陸非樓讓他不要四處走動,即使身處陌生環境心底不安,卻也只能安心等待。成親之事不知他以前是如何打算的?現在記憶全無,如懵懂小兒只能等人驅使。

為何沒有成親的喜悅呢?按說陸家小姐婀娜貌美,性格也知書達理,府中下人莫不說他幸運。自己也是無牽無挂,若能成此良緣自是一樁美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覺我劇情走向就是快,好像趕着想把故事告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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