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陪睡

葉璨重新收拾好昨天剛打開的行李箱，連出租車都叫好了，臨出門又覺得不妥。

分明是葉自明對不起他，憑什麽要他讓地方？自己就這麽走了，葉自明甩掉一個累贅，不是正中他的下懷嗎？畢竟從一開始，葉自明本來就想要把他往老宅送。

這麽一想，葉璨立刻拿出手機取消了出租車的訂單，把行李箱又推回卧室。

不錯，不能如了葉自明的意。

葉璨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滿腔的怒氣無處發洩。葉廣繼去世，他和葉自明因為遺囑鬧翻後，才終于又記起年幼無知的時候母親在他耳邊反複說的話：葉家有一個大少爺，他讨厭你，因為你會與他争奪家産。

可悲的是直到現在他才記起這告誡的後半段：你要防着葉自明，你要比他優秀，這樣才有一争之力……

他沒有聽從母親的勸告防着葉自明，反而像個傻子一樣愛上了他，導致自己現在一敗塗地，連報複都在顧忌着會不會真的讓葉自明身敗名裂，手握對方的把柄卻不敢用。而葉自明呢？他對自己三緘其口，卻和林瑾推心置腹，林瑾分明只是個表弟而已，卻一個一個“哥”喊葉自明，他這個真正的弟弟卻已經四年沒有開口叫過“哥哥”了。

葉璨想到這裏，整顆心都被嫉妒填滿了，這些嫉妒一絲不剩地全化成了對葉自明的惱怒，他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麽，只要能激怒葉自明，什麽都好。

抱着這樣的想法，葉璨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絕對能夠打破葉自明冷漠面具的絕妙主意。

“不要怪我，是你先跟林瑾搞在一起的。”葉璨冷笑着翻着通訊錄，播出了一個電話。

“堂哥，是我。好久不見，你周末有空嗎？”

電話的另一頭，葉自明的堂弟，葉璨的堂兄葉自榮對這通電話有些意外，但仍然很快答應道：“有空啊，堂弟你約我，怎麽會沒空？”

“太好了，那時間地點我回頭發給你。”葉璨漫不經心地說，“替我向二叔問好。”

成功約出了葉自榮這件事很有效地暫時安撫了葉璨的怒氣，他整個下午都在和北美的工作室連線，遠程跟進他的畢設項目，這愉快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了晚上，然後随着時間的推移，因為葉自明的遲遲不歸再次跌到了谷底。

離紅葉集團總部的下班時間過去兩個小時之後，大門才終于響了。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家了。”坐在沙發上邊打游戲邊等了兩個小時的葉璨壓不住火地責問道，“你是不是陪你弟弟吃飯去了？”

葉自明也沒辯解，脫下西裝外套，單手扯下自己的領帶，另一手遞給葉璨一個袋子。

“什麽？”葉璨狐疑地接過來打開，熟悉的章魚燒的香味撲鼻而來。

“我給我弟弟買吃的去了。”葉自明說，在葉璨身邊坐下來，“東泠大學有點遠，花了點時間，回來晚了，抱歉。”

葉璨哽住了，原本他還有更多想要刺葉自明的話，現在一句都想不起來了，半響才說：“你……跑那麽遠買這個幹什麽？”

“你不是說喜歡這家嗎？”葉自明溫和地說。

不是，這家店只是他昨天随口報出來用來折騰他的。

但一想到葉自明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就為了去給他買這麽一小盒章魚燒，葉璨卻怎麽都說不出“我根本不喜歡這家店”這種話了，他含混地嗯了一聲，郁悶地認下了這個設定。明明已經吃過了晚飯，現在又來一盒章魚燒——天知道葉璨根本對這些圓溜溜的小丸子沒什麽偏愛，更不要提他還不餓！他現在就該當着葉自明的面扔進垃圾桶，畢竟今天葉自明氣得他把買好的藥扔進了垃圾桶。

但這樣的話，特意去給他買章魚燒的葉自明大概會傷心吧。明明被這個人傷到了，卻不忍心回報給他同樣的傷，明知道他的讨好是有目的性的，還是甘之如饴地渴望更多，葉璨抱着這盒章魚燒坐到一邊開始悶頭吃的時候，絕望地覺得自己怕是沒有救了。

葉自明絲毫不知道自己給弟弟投喂了錯誤的食物，他本來就是話少的人，以前都是葉璨整天黏在他身邊說個不停，現在葉璨不肯主動跟他說話了，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只能默默地盯着縮在沙發裏吃章魚燒的弟弟看。

“你看什麽看？”葉璨瞪回來，他的眼睛本來就大而明亮，這麽一瞪更圓了，像貓一樣。

真可愛。葉自明心想，緊接着他終于想到一個可以聊的話題，立刻問道：“你想養貓嗎？我買一只回來給你玩吧。”

“貓？”葉璨一臉排斥地說，“養那玩意幹什麽？還得天天伺候，我白天要趕項目晚上要打游戲，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警惕地打量着葉自明說：“你不會是想養貓吧？我警告你，這個家裏有貓沒我，有我沒貓。”

……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話題就這麽終結了。

葉璨把自己縮成了一個拒絕交流的團，自顧自地縮在雙人沙發的另一端玩手機吃章魚燒，就是不和葉自明說話，想不出新話題的葉自明只好從包裏取出另一個袋子，拿着到廚房去了。

這兩個豪門大宅裏成長起來的少爺從小到大都沒有沾過油煙，葉璨見他進了廚房，不由有些好奇，有點想要跟進去看看，但這麽一來好像顯得自己很關注對方似的，他随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雖然還在刷着手機，餘光卻一直注意着廚房門口。

等到他發現葉自明端着一杯看上去像是感冒藥的東西往書房走的時候，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咳。”葉璨清了清嗓子，裝作不在意地問，“你泡了什麽，咖啡嗎？”

“感冒藥。”葉自明停在書房門口說。

早知道他自己會買，上午就不傻乎乎地滿大街找藥店了。葉璨想起自己今天不愉快的送藥經歷，火氣又上來了，冷嘲熱諷道：“你還知道吃藥啊，我還當葉總生病全靠自愈呢。”

葉自明頓了一下，改變了去書房辦公的想法，回到雙人沙發上坐下說：“這是你買的。”

葉璨愣怔地說：“什麽？”

“我撿回來了，你買的藥。”葉自明溫柔地說，“謝謝你，哥哥很高興。”

葉璨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自己也說不清是害羞還是生氣，話都不太會說了：“你怎麽……我特意沒有扔在你門口的垃圾桶裏……”

“我都翻了一遍。”葉自明語氣如常地說，“幸好我那一層的垃圾桶基本都是空的，很容易就看到了。”

這話說出去恐怕沒有人相信，今天堂堂紅葉總裁一個一個去翻垃圾桶，就為了找他弟弟負氣扔掉的幾盒感冒藥，得虧葉璨扔在了他所在的那一層，要是找不到，他可能要去保安室調監控找這幾盒藥的下落。

明明已經反複告訴自己，不要理他，晾着他，可葉璨此刻還是心軟了。

“怎麽想起來喝了，還是不舒服嗎？”他問道，挨挨蹭蹭地挪動了一下位置，像小時候一樣擠在葉自明身邊，絮絮叨叨地抱怨，“我就叫你今天別去上班，你不聽，真是活該……”

終于哄好了。葉自明揉了揉弟弟細軟的頭發，松了一口氣。

晚上，葉自明要辦公，葉璨打游戲，兩人各自抱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還算和諧地度過了晚間時間，下一場争執來得比他們預計的都快，就在他們都洗漱結束後。

葉自明耐着性子好言相勸道：“不行，傳染給你怎麽辦？”

最近夜裏涼，正是因為擔心葉自明睡在沙發上會加重感冒，葉璨才想着讓他在床上睡覺，然而他打死也不肯說是因為擔心，堅持說：“我不管，你這房間太黑，我不習慣，我現在就要你陪我睡覺。你想好了，我生氣的後果你能承擔嗎？遺囑寫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他搬出了殺手锏，葉自明閉了閉眼，葉璨還以為他要答應了，沒想到葉自明說：“等哥哥病好了就陪你睡。好了，不準鬧了，快點去睡。”

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說話，就意味着葉自明已經做了決定，事情沒得商量了。葉璨再了解他不過，火大地盯着葉自明看了一會兒，一聲不吭地回卧室去了。

葉自明嘆了口氣，以為自己總算說服了弟弟，他關了燈躺下，閉眼還沒有五分鐘，忽然聽見卧室的門開了。

一開始葉自明沒有在意，他以為葉璨是出來去衛生間的，等聽到腳步聲繞過沙發的時候才猛地發覺不對，他霍然睜眼，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朝他撲下來——葉璨把被子兜頭蓋在他身上，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和葉自明擠在一起。

“小璨！你幹什麽——”葉自明低聲吼道，他下意識地要起身，被子裏的葉璨卻像個小動物一樣手腳并用地抱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葉自明，你是不是當我還是小孩子，你放下臉來吓我一句我就不敢了？”葉璨得意洋洋道，“不肯陪我睡是吧？行，你睡沙發我也睡沙發，這覺你今天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