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奶茶
“哇，真對得起價錢，這操作手感絕了！”
“快高考了，我爸媽死活不肯給我買，唉……只有考完了才有戲了。”
“你還有戲，我媽一聽價格就罵了我一頓！”
“誰不是呢？等高考完我們相約打工攢錢吧。”
“那要攢多久啊，怕是攢到上了大學都買不起。”
幾個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剛進店就直奔最新的一款游戲主機，一邊試玩一邊互相抱怨着價格，站在附近的幾個銷售員看見了，都搖搖頭，沒有人上前去招呼。
不是他們以貌取人，看見穿校服的就覺得是窮學生買不起，而是這幫高中生确實來過很多次了，每次一玩就是一兩個小時，從來沒有買的意思。
這個時間點，東泠市裏所有臨近高考的高三學生一定是在上晚自習的，這幫學生多半是逃課出來的，看看校服也不算奇怪，他們身上的校服是市裏排名倒數的一所高中，管理很是松散。
“段睿，你爸媽不是很疼你嗎，要什麽給什麽，你家又那麽有錢，你怎麽不買？”一個男生問。
他們之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周正的，正是段睿，他聞言神色一僵，暗自惱恨。他一直和同學吹噓家裏的富裕，直到上一次被葉自明把面子裏子都撕破了，他才算知道家裏是怎麽回事。
回去之後他和舟莉大鬧一場，舟莉幹脆和他和盤托出了，家裏現在已經不剩什麽錢了，他爸爸眼看還要坐牢，舟莉哭得梨花帶雨，說家裏只能倚靠段睿了。
可惜這完全沒有激起段睿奮進努力的責任感。他從小被父母寵壞了，現在聽說這個家搖搖欲墜，每天心煩意亂，學也不樂意好好上，時不時跟着學校裏這幫狐朋狗友一起逃學出來吃喝玩樂。
當然了，放在以前還在外省上學的時候，每逢朋友聚會，都是段睿大手一揮賬單全包，得到一片絡繹不絕的“段少威武”的恭維聲，現在呢……現在他只能和一幫一個比一個窮的家夥，每天一起玩點不怎麽費錢的，比如來賣游戲的零售店裏蹭游戲機玩。
一個男生那麽問了，其他人跟着慫恿他道：“就是，段睿，你不是說你爸媽都是混娛樂圈的嗎？不差這點錢吧。”
“段睿買了吧，我們也跟着沾光啊，以後就不用來店裏玩了，剛才我看見有個店員沖我們翻白眼，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段睿臉上湧出點血色，勉強說，“我是不差這點錢，就是不太喜歡……”
一個平時就看他不怎麽順眼的同學鄙夷道：“你剛才玩得可比誰都起勁！買不起就買不起，裝什麽逼！”
從前花錢想來都是大手大腳，被同學衆星捧月的段睿哪裏受得了這種話，當即臉紅脖子粗地就要吵架，忽然被另一個男生的驚呼打斷：“我的天，快看，那邊有土豪啊！”
幾個高中生都循聲看過去，只見收銀臺那裏，導購員和收銀員臉上都堆滿了恭敬的笑容，正幫着兩個男人将一個又一個未拆封的全新游戲主機、游戲手柄的盒子裝進方便拎的大禮品袋裏。
要不是那兩個男人不時有交流，任誰也不會覺得他們是一起來的，他們看上去太不搭了。一個穿着一眼看上去就很昂貴的西裝西褲，身姿筆挺，劍眉鳳目。他站在那裏根本沒動，神色自然地看着導購員幫着整理收納他剛買下的東西，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習慣了支使別人做事。
另一個矮一些的看上去活潑一些，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去有些生氣，時不時用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的同伴。他身上穿的就随意多了，明黃和大紅相間的鮮豔夾克襯得他原本就白的皮膚更加雪白耀眼，腿上的牛仔褲是時下流行的九分褲，露出他皓白的一段腳腕。
當然了，幾個沒什麽見識的普通高中生并不知道，他們乍一看以為很“随便”的這一套衣服，其實和葉自明身上的那套高檔手工定制西裝差不多價格。
“這個音響也拿了吧。”葉自明說。
銷售員殷勤地說：“好的好的，這音響的原價是兩千八百九十九，您剛剛辦理了高級會員卡，我給您打個八五折哈。”
葉自明無所謂地點點頭，葉璨怕被銷售員聽見折了葉自明的面子，只能拉着葉自明的衣角讓他靠近自己，咬牙切齒地小聲問：“你又拿音響幹什麽？！老宅不是有兩個音響？”
“市中心的公寓裏沒有。”葉自明任由弟弟拽着西裝衣角，縱容地說，“你平時在家裏打游戲看電影都可以用。”
銷售員問：“先生，幫您加到賬單裏了，您看是拿黑色款還是紅色款？”
葉自明低頭問葉璨：“喜歡什麽顏色？都喜歡就各拿一個……”
“紅色！拿紅色的！”葉璨連忙截斷他的話，對銷售員說，“你們還沒裝好嗎？”
再不趕緊走，保不齊葉自明又要看中什麽東西。
“馬上就好了，抱歉，東西有點多，有的要在倉庫裏找一下。您看要不要再逛一下？我們的電腦區那裏還有新到的游戲本。”
銷售員熱情地推薦着，葉自明看上去真的有點興趣，擡步就想過去，葉璨連忙抓住他的手臂：“你幹什麽去？我不換電腦！”
“買一個游戲本專門給你打游戲用。”
“不用！我現在用的就挺好的！”葉璨抓狂地緊緊抓着他的手臂，生怕自己一個看不住，葉自明又開口要了什麽東西，“錢都付過了，我們出去等吧——那個小哥，麻煩你等會兒裝好了把東西送出來，我們在門口長椅上。”
銷售員滿口答應了。葉自明平時很忙，葉璨平時不愛出門，兄弟倆一起出來買東西的機會極少，葉自明有些意猶未盡，想着葉璨難得有個愛好，得一次性給弟弟買全了，不過……他垂眸看着葉璨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到底沒舍得掙開，順從地被葉璨拽走了。
葉自明這樣的大少爺萬年都不用親自買一次東西，更別提他學的是金融，一直都沒見對數碼産品有什麽興趣，來之前葉璨以為，他進了數碼産品零售店肯定很不耐煩，應該就類似于鋼鐵直男陪着女朋友逛化妝品店。葉璨本來計劃得好好的，他要拖着葉自明多逛幾圈，至少和導購就新款手柄性能聊上個大半個小時，到時候葉自明肯定臉都黑了，想想都有意思。
……萬萬沒有想到，最後是他逃難一樣把葉自明從裏面拽出來，并且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帶着葉自明來逛街。
“你就坐在這等那個人把東西送出來，我去買杯奶茶。”葉璨把葉自明按在長椅上，氣急敗壞地叮囑他，“不要亂走，也不要理過來搭讪的推銷員，尤其是那種拿着傳單推銷房産的——別看着好看就全買了！一般人不是這樣買東西的，你這樣買是要上新聞的你知道嗎？我可不想明天在頭條上看見有人評論我們人傻錢多！”
“你不高興嗎？”葉自明說，語氣聽起來有一點失望，“抱歉，哥哥下次注意。”
葉璨無措起來，他很樂意看到葉自明為他生氣，卻一點都看不得葉自明失望，不由自主地為自己的态度後悔起來。不知道正常人是怎麽買東西的也不是葉自明的錯，他從小親自站在商場裏挑選商品的次數恐怕屈指可數，再者說，葉自明今天所有的東西都是給他買的，他還反過來沖他發火，好像是……是有點過分。
“我也不是不高興，你別……我是說，都是用得着的，我剛才就是有點擔心家裏堆不下，不過沒關系，周末我們搬一些回老宅去就好了！”葉璨急急忙忙地補救道。
葉自明仍然是溫和地應道：“好。”
他面上很少帶着心思，葉璨也看不出來葉自明有沒有感覺好一點，丢下一句“等我一會兒”，去了奶茶店。
葉自明如他所說地坐着沒有動，但全程盯着遠處葉璨在奶茶店外面排隊的身影，以他的脾氣，為了讓弟弟早點喝上奶茶，他會直接把前面幾個人的賬都結換取優先，但這樣葉璨大概又會生氣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弟弟長大了，慢慢有了自己的主意和心思，有的時候想要讨他高興也無從下手，經常不知道為什麽就會惹怒他。
他們兩人的性格，志向和做事風格都如此不同，大約注定是要分道揚镳的，葉自明漠然地想。他絕對不能放任這種事發生，無論如何都要把葉璨綁在他身邊……
“我回來了！”
葉璨捧着一杯紫色的奶茶跑回來，他站在葉自明面前，把奶茶遞給他，“給你，這是我昨天看到有美食博主推薦的搭配，不甜，超好喝的，你肯定喜歡。”
葉自明愣怔地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大杯奶茶，擡頭看向葉璨，天氣熱了，他一路小跑過來，潔白的額頭上出了點細密的汗。
接過帶着冰涼的奶茶杯，葉自明确認道：“你給我買的？”
“對呀。”葉璨坐在他旁邊，歪過頭看他，“請你的。不要太感動了，只是因為我特別中意那些游戲主機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