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偷拍
幾分鐘前，在葉自明和葉璨沒有注意到的數碼店的另一頭，幾個男生交頭接耳，羨慕地小聲議論着。
“看那個盒子，他們買了我們試玩這款！還有上半年最火的那個手柄……”
段睿聽着同學們興奮的談論，下意識地把自己藏進高高的展示櫃後面。
他認出了葉自明，也認出了他身邊的男人。四年前，葉家遭逢巨變的時候，有狗仔日日蹲守在可能的地點，拍到了葉家兩個少爺的照片，後來大少爺的照片被爆到網上，小少爺卻不在事件中心，沒什麽爆料價值。那個時候，段睿的父母花了一筆錢從狗仔那裏買了葉家小少爺葉璨的照片，段睿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後來母親拿着那張照片，來向他坦白他還有一個哥哥的事實。
四年過去了，葉璨的面部輪廓比他十七歲的時候更加成熟，如果單獨在街上撞見，段睿也沒有把握認出來，可是他和葉自明站在一起，那身份就非常明确了。
“家裏有點事……我今天先走了。”
段睿丢下這句話，從數碼店的側門急匆匆離開了。他是真的怕葉自明，那天他媽媽說是去忽悠葉自明幫一把他們家，結果反而被葉自明羞辱地體無完膚，他們在葉自明手下毫無招架之力，萬一被葉自明認出來自己，再随口把他家的事在同學面前抖出來幾句，他就不用在學校做人了。
不過他很懷疑葉自明到底能不能認出他，畢竟那天葉自明幾乎沒有正眼看過他，就好像他是個什麽可有可無的東西——憑什麽！段睿咬牙往外面走，想起剛才他看到的情景，葉自明的目光永遠放在葉璨身上，和葉璨說話時也是截然不同的溫柔神态。
他和葉璨是從同一個母親的肚子裏出來的，現在葉璨在豪門裏當着小少爺，有一個處處護着他的老總做哥哥，而他呢？父親現在關在牢裏，家裏捉襟見肘，被同學嘲笑……
“喂？！你在幹什麽！我打了三個電話了你才接！”段睿惱火地對手機那頭的人說。
“你怎麽和媽媽說話的？媽媽在幹什麽，在廚房給你煮夜宵沒聽見！你……”
舟莉說着又要哭起來，段睿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我有事跟你說！”
他原本是很喜愛溫柔又疼愛自己的母親的，即使是如今發現父母對他多有隐瞞，這也沒什麽，最主要的是現在舟莉沒有錢給他了，這讓他對舟莉日漸不滿。
“我現在在市中心商業區……”
“你說什麽！你怎麽跑那裏去了？你不是在學校上晚自習嗎？！”
段睿火大地吼道：“你聽我說完行不行？晚自習算個什麽？我跟你說，那天我爸在醫院沒看錯，剛才我也看見了，舟岸和葉自明在一起，葉自明把半個數碼店都給他買下來了！你知道那要多少錢嗎？我就掃了一眼，他們至少買了十萬塊以上的東西，全是玩游戲用的……媽，這也太欺負人了，你兒子随便玩玩他就花個十萬，那天你哭着求他，他一分錢都沒肯給我們啊！”
“你……你沒看錯？真的假的？葉自明給你哥花那麽多錢玩游戲？葉自明對他那麽好？”
“這還有假嗎？你不是跟我說他在葉家日子過得也不怎麽樣，葉自明一個人獨吞了家産嗎？我看他過得好的不得了！我同學都看見了！他們還說葉璨穿得随便，我一眼就看出來他的夾克是去年的限量版，多少錢不記得了，我就記得巨貴。哼，這幫人還土生土長的東泠人呢，平時瞧不起我是外地轉來的，我看他們才是一群不識貨的鄉巴佬……”
舟莉卻沒有心思聽兒子抱怨這些有的沒的，她尖着嗓子叫道：“睿睿！你現在快點跟着他們，別被發現了，拍他們的車牌號，快點，你爸爸就要開庭了，還有沒有救就看你了！”
“我拍到車牌號有什麽用啊？我們早就找過葉自明了，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還救……”
“不是找葉自明！”舟莉着急地嚷道，恨不能自己插上翅膀飛過來，“我們順藤摸瓜，找你哥哥！你快跟着！”
“有什麽用？你不是說他是白眼狼，這麽多年沒聯系你嗎，他能幫我們嗎？”
舟莉喃喃自語道：“他會幫的，他會幫的……由不得他不幫……”
葉自明剛把吸管戳進杯子裏，店裏出來兩個滿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店員，葉璨站起來準備去接，葉自明伸手攔住他。
“哥哥來拎。”葉自明說，把奶茶重新塞回葉璨手上。
傭人不在身邊的時候，都是葉自明替他拎着重物，葉璨習以為常地站在一邊，看着葉自明和兩個店員交接東西。
他們買的實在有點多，重倒不是很重，只是數碼産品的包裝盒體積往往可觀，葉璨上去分走了三個袋子，兩人這才算順利提完了貨。
至此，兩人的手上都占滿了，葉自明兩只手都提滿了袋子，葉璨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拎着袋子，很是糾結。
這奶茶的搭配，是他看了美食博主的攻略之後，又特意根據葉自明的口味調整過的，還想着聽葉自明誇一句好喝的，可葉自明現在沒手拿奶茶……
“等上車再喝吧。”葉自明說。
他似乎也惦記着這杯奶茶，這讓葉璨的心情愉快了很多，他不再猶豫，喊住了葉自明。
“這個冰化了就不好喝了。”葉璨說，舉着奶茶杯遞到葉自明嘴邊。
他比葉自明要矮上一些，想要喂對方吃什麽東西只能舉高，葉自明的教養原本是不允許他西裝革履地站在街邊吃東西的，然而……他看着努力舉高奶茶杯的弟弟，鬼使神差地把“一會兒上車再說”咽了下去，微微低頭吸了一口冰涼的奶茶。
“好喝嗎？”葉璨急切地問。
好喝嗎？說實話，葉自明只顧看弟弟，沒顧得上嘗出味道，冰涼的飲料入口，到了心髒卻是暖的，他聽見自己回答葉璨說“好喝”，只覺得哪一天，葉璨要是這樣親手給他喂下毒藥，他也會回答一樣的話。
“我就知道會好喝。”葉璨滿意了，開始得意地告訴葉自明他是怎麽調整攻略裏的甜度和配料的，葉自明一路耐心地聽着，兩人并肩往停車場走去。
直到他們把東西在後備箱裏堆好，坐到車上，葉璨看着被葉自明拿起來喝了一口又放在中間的杯托裏的奶茶，心血來潮地冒出一個想法，不動聲色道：“我有點渴。”
葉自明本來都準備發動車了，聞言第一反應是車托裏的那杯奶茶，但随即立刻在心裏否認了這個提議。
他喝過的東西再給葉璨，怕是弟弟要當場翻臉。
“哥哥去給你買點喝的。”他解開安全帶，“想喝什麽？”
葉璨噎了一下，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葉自明的奶茶，旁敲側擊地說：“我現在就想喝水，你車上……沒備着水？”
“沒有。哥哥現在去給你買。”
葉自明說着就要開車門，被坐在副駕上的葉璨一把拉住了。他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傻子才想不起來兩人中間就有一杯奶茶，說到底就是葉自明嫌棄他，假裝沒有聽懂，寧可睜眼說瞎話地說車上沒有水。葉璨惱怒非常，他不過是想要和葉自明分享一杯奶茶而已，這可能比葉自明一擲千金給他一口氣買下了一後備箱的數碼産品更讓他高興，可就是這樣一個卑微的願望都沒法實現。
細節見真章，虧他今天還心想也許葉自明小時候對他的好并不是僞裝。
“等你買回來我早渴死了！我不喝了，趕緊回家！”
葉自明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還好好的，突然之間葉璨又生氣了，放在四年以前，他是不會允許弟弟這樣無理取鬧地耍脾氣的，但是現在他對葉璨的容忍程度無限拔高，即使是這樣來得莫名其妙的火氣，他也馬上安撫道：“哥哥去最近的店，很快的，你等三分鐘就能喝到了，好不好？”
“我說不要了！”
“別鬧，你不是渴嗎？”
葉璨抓住葉自明的衣角，為自己剛才愚蠢的念頭又羞又氣，連聲催促他回家：“不要走，你敢下車試試！我要回家！”
葉自明嘆了一口氣，葉璨死活不肯讓他下車，堅持要現在就回去，他卻不能真的丢下口渴的弟弟不管——從這裏開回去少說也要半個小時才能喝上水。他拿起那杯還剩一半的奶茶，扶好吸管送到葉璨嘴邊，“哥哥不去了，先喝這個好嗎？”
葉璨一愣，不知道他怎麽又改主意了，葉自明還以為他不願意，傾過身子用另一只手撫了撫他幹燥的嘴唇。葉璨驚得瑟縮了一下，但葉自明沒有收回手，一手捧着他的臉，一手舉着奶茶杯：“嘴唇都幹成這樣了，乖一點，聽話，哥哥喂你喝。”
葉璨頭暈腦脹地被他哄着含住了吸管。
同一杯奶茶，兩個人居然沒有一個嘗出來是什麽味道。
從車窗到車身都是漆黑一片的低調轎車緩緩駛出了停車場，立柱後這才走出一個穿着校服的人來，他撥出一個電話，這回倒是秒接了，段睿罵罵咧咧道：“你別催了，拍到了！我｀操，我在停車場吸了半天汽車尾氣，這兩個人是不是有病？上了車半天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