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也墨

那100枚鎮妖符剛做完,陸桐就又收到了一個10枚“定”字符的訂單,第二天他叫順豐小哥上門來取走了兩個鎮妖符快遞。

很有意思的是,這兩個收件人一看就都不是真名的快遞收貨地址是同一個地方,陸桐估計他要是有心去查一查,基本就能知道這是哪個天師門派的位置,不過他沒這個心思,而且就在順豐小哥走了沒多久,他接到了一個單子,一個正兒八經的捉妖訂單。

“老板,我已經下單了,地址就是收貨地址,不出省啊,就在鄰市,今天能來嗎?”

陸桐發現這個買家之前有聯系過他,就是先前問他看不看風水的那個,“我說過我不看風水的……”

“這次不是看風水啦,之前是想找人看風水,但這次不是。”

對面噼裏啪啦打了一大段話過來,“其實是我老板家裏最近不怎麽太平,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之前一直覺得是屋子風水有問題,但找了幾個看風水的都沒看出名堂來,最後那位建議找捉妖天師來看看,他推薦的一個吧,收費太貴了,我老板又摳,不肯花那麽多錢去請天師,因為我老板堅持覺得是風水不好不相信可能是有妖在作怪,可這事不解決吧,我也老被拖住連假期都沒有,所以我就只能來找你了。”

“老板,你收費這麽便宜,你那證,是真的吧?真要有妖,你能搞定吧?”

陸桐回道,“自己去翻評論。再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你可以申請退款。”

“別啊老板,你今天能來嗎?”

陸桐看了看地址,高鐵一個多小時就能到對方城市,“行吧。”

陸桐打開12306,最近的班次已經沒有坐票了,他買了張站票,出門前拿着那把被他靜音的短劍,一邊往劍身上一道道加“鎖”字符,一邊道,“你說你又過不了安檢,只能扔家裏,雖然你也破不開這把劍的封印,但我還是加幾道保險好了。”

上車後陸桐在餐車找了張位置坐下,對面坐着一個發型特別非主流的青年,手裏捧着一只大寬屏手機在看視頻,聲音開了外放,陸桐坐他對面也聽得很清晰。

“……我剛才将幾枚‘破’字符藏在了誘餌中,這虎妖一起吞了,好戲馬上就要上場了,下面我數到三,一、二、三……”爆炸聲從視頻裏傳了出來,非主流青年發現了陸桐看向他手機的視線,對陸桐道,“哥們有興趣?”

非主流青年主動調整了手機屏幕的方向,“這可不是電視劇,這是直播。”

陸桐一眼就能看出來直播畫面裏的虎妖妖力微弱,屬于它的那道煙氣略有一絲發紅,但十分單薄,被“破”字符攻擊後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非主流青年在旁邊道,“是不是□□炸天?牛逼炸了!”

陸桐道,“還行。”

“還行?哥們眼界夠高啊,我看你一點不驚訝的樣子,同道中人?”

非主流青年是個話痨,陸桐不接話都能一個人聊成兩個人,他并沒有親身經歷見過妖物,但從直播和小衆論壇上了解得不少,對遇妖一事,居然期待得很。

“我準備過陣子去西川來個自由行,縛龍崗聽說過不?據說那裏是妖物活動最密集的地方。”

非主流青年對他的計劃侃侃而談,沒發現接下來的時間裏,陸桐一直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在看他,非主流青年十幾分鐘後就要在下一站下車了,快到站的時候,陸桐突然問他,“你的項鏈看起來有點意思,能給我看看不?”

非主流青年大方地把他的骷髅頭大墜子遞給了陸桐,陸桐随手把玩了幾下,等非主流青年下車的時候,他的骷髅頭項鏈在他胸前随着他的動作大幅度搖晃着,因為鑲了水鑽,太陽一照,上面流轉的一點點淺金色流光和水鑽折射的光混雜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是哪個。

陸桐又坐了幾十分鐘車後到達了目的地,約好的買家說會來高鐵站接他,一出站,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舉着一塊紙牌等在出口,紙牌上面寫着“六筒”,陸桐走到了她跟前,“走吧。”

姑娘很驚訝,“老板你比我想象中年輕了好多,我感覺裏天師都是留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早知道天師居然還有這麽帥的,我出門前應該洗個頭的啊。”

姑娘說她叫常昕,性格外向的很,問了陸桐的名字就一直陸哥陸哥的喊他,兩人來到停車場,常昕帶他上了一輛商務車,指着司機道,“陸哥,這是我老板的司機,我們現在就去我老板家裏。”

車子開進了一個別墅區,常昕口中的老板是個乍眼一看有幾分儒雅的中年男人,倒是看不出來她所說的摳門氣質。

別墅的裝修是新中式風格,牆上挂着字畫,一進門就是一大尊紅木雕擺件,客廳中央的黑檀山水茶托上還擺着幾個茶寵,都是身上刻着銅錢的金蟾造型。這別墅就和老板給人的感覺一樣,第一眼的書香氣息背後,越看越有一種違和感。

“陸哥,這是我老板,孫正東孫總。老板,這是陸大師,有證的,好評特別多,好多人都說他是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常昕誇張地着重強調了一下有證的三個字,孫正東倒是沒看出來因為陸桐的年紀而有所輕視,帶着他上二樓書房,邊走邊道,“古怪基本都出在書房裏,大概是從兩個多月前開始的,一開始就是一些書啊文件啊,突然就換了地方,我也沒當回事,後來就越來越不對勁了,有些重要文件上老是莫名其妙出現一團團黑糊糊的東西,都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意運作了。”

孫正東推開了書房的門,幾人一眼就看見了兩張書桌,其中一張有老板椅的書桌上擺着臺式電腦和許多文件,另一張上則鋪着宣紙,筆架上倒挂着好幾支毛筆,擺着硯臺筆洗,還有許多印章,一應俱全。

“這種情況,你還覺得是風水問題?”陸桐在書房裏走了一圈,這裏牆上挂的字畫比客廳更多了,仔細一看,每一幅字畫的落款處,都是“孫正東印”的蓋章。

孫正東道,“這……正常人誰會聯想到妖怪身上,我可不知道世上還真的存在這種生物,說實話,小常說要找捉妖天師,我也還是半信半疑。”

陸桐走到了書桌前,在文件上看見了孫正東所說的黑糊糊的東西,摸上去已經幹了,他用指甲刮了一點,湊到鼻端聞了一聞。

常昕跟在後面莫名覺得有些緊張,“陸哥,能看出來這是什麽……妖嗎?”

陸桐沒回答她,倒是問孫正東,“孫總有打火機嗎?”

孫正東有些奇怪,不過還是拿給他一個看起來很高檔的磨砂金屬外殼的打火機,陸桐直接拿過另一張書桌上的宣紙,用指尖寫下了幾個“顯”字,将因為字跡也帶上了金色流光的宣紙折了折,點燃。

煙霧迷漫在整個書房裏,“顯”字符的威力由煙霧傳遞,角落裏一團黑影一閃而過,被陸桐眼疾手快地一把拎住,常昕都沒看清那嘤嘤叫的黑影長成什麽樣,它就噗一下,變成了一塊躺在陸桐手掌心裏的墨。

常昕叫道,“我去,這就是那妖怪啊,這不是一塊用來磨墨的那種墨嗎?”

孫正東看了眼道,“這是我幾個月前買來的一塊松煙墨,它就是……妖怪?”

陸桐拿着那塊墨搖頭道,“是,也不算是,你可以叫它墨妖,也可以稱它為墨靈,它是一種半妖半靈的生物,我們通常稱之為也墨。”

常昕驚訝道,“墨靈?”孫正東沒她那麽大反應,但他臉上也有顯而易見的震驚。

陸桐道,“也墨不會害人,挺少見的,它能被稱之為靈,就說明它是一種很有靈性的生物,因為本體是墨,它适合生活在我們通常所說的書香門第,若是能遇上書畫造詣很高很有風骨的主人,它就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墨靈,不管是對主人的身體狀況還是氣運,都有益助。”他的視線落在孫正東身上,“至于為什麽老是給孫總找麻煩,大概它是覺得,被欺騙了吧。”

陸桐不怎麽懂字畫,但也看的出來牆上的字畫從落筆習慣和力道上來看,都不像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有些沒什麽名氣的畫手為了糊口賺錢就會畫這種沒有落款的空頭畫,而孫正東這種喜好附庸風雅的老板就會買回來,落上自己的款,頓時就成了他用來裝門面的作品。

被人看穿的惱羞成怒之下,孫正東一擺手,“既然抓住了,你就快把它帶走處理了。”

常昕把陸桐送到了門口,“陸哥,老板看起來在氣頭上,我就不送你了。”她補充道,“我回頭就确認收貨,你放心,我不管老板他發火不發火,一定給你打五星好評,有一大段好評文字的那種。”

陸桐對她的識相上道表示了滿意,他走到小區外面,停在路邊一棵樹下,攤手右手,金色的小塔從他的掌心轉出來,他對左手上那塊墨道,“還用我押你嗎?自己進去。”

那塊長方體形狀的松煙墨噗一下,變成了不規則形狀的黑乎乎一團,晃了幾晃,變成了一個小人模樣,沒有眼睛鼻子,倒是有張嘴,軟軟的就像橡皮泥捏出來的一樣。

塔裏面屬于大妖的氣息讓它篩糠一樣抖個不停,用兩只橡皮泥一樣的胳膊卷住了陸桐的大拇指,死也不肯進去,哭唧唧道,“我又沒想弄死他,我還以為他是個國畫大家呢,誰知道他就是個充門面的冒牌貨,又摳門又壞心眼,你沒看見他和人家簽的合同,故意跟人玩文字游戲設陷阱,所以我才拿墨糊他合同!”

“你愛管閑事關我什麽事,進去,回頭要是能遇到個真國畫大家,我給你放出來送人。”

“我不,你那裏面各個聞起來都是吃人不眨眼的,哇……”也墨一哭起來,就有黏糊糊的黑色墨汁流下來,弄得陸桐滿手都是,陸桐正要把它定住直接扔塔裏去,它打着哭嗝求饒道,“我變回原型躺盒子裏行嗎?我保證絕不動彈絕不發出聲音,就老實當一塊墨。”

陸桐最終還是帶着一塊墨進了高鐵站,上車前接到一個新訂單,于是他直接改簽跑了趟外省,等再回到南安市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後。

崇羊小商品市場和平時看起來并沒有太大區別,只除了喪事樂隊的音樂,蓋住了其他所有車流人聲。

陸桐老遠就看見牛爸爸和季媽媽的海鮮燒烤店門前擺着許多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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