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活不過三十章

在沈和光受到重創,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的母親便第一時間得了感應,簡單掐指算了一卦,便直奔藏機閣而來。與此同時,沈父出關,他在沈明淵命數更改之時便一直算着外面的情況,也很快得知了親兒子的險境。

沈明淵原本什麽都不需做。沈母對于親近之人的安危有着可怕的感知力,沈父又是謹小慎微之人,他心知這二人會來救自己的兒子。

可他還是做了,在藏機閣頂部,發出了個小小的、卻足以被整個沈家注意到的求救信號。

沒有人會相信信號是他發的,這就足夠了。

那一天,沈家上下所有人都得到了沈二少爺刺殺沈少主,盜走窺天鏡以及衆多沈家財寶,協同一個名叫聶辛的外人叛離沈家的消息。

一切如同沈明淵猜測的一樣,窺天鏡及一切術法無法準确測算的,不止是與重生者秦煥之有關的事,還有他這個穿越者沈明淵有關的運數。

秦煥之是存在于天地間的bug,他沈明淵則是更大的一個,否則他的計劃不會如此順利。

直到那座山峰逐漸遠去,隐匿在天邊的雲霧之中,再也瞧不見了,沈明淵猛然地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聶辛已經跟在身後。

他離開了沈家,抛棄了自己的少爺身份,聶辛卻還跟着他,好像對沈家發生的一切變故視若無睹,沒瞧見沈明淵親手做的那些事。

沈明淵恍惚地想起,聶辛不但跟着他,甚至還幫他劈開了一條出逃的路。

他的順利,也有聶辛的功勞。

只是,為什麽?

那面鏡子,連同那些堆成山的財寶,都被他撞進了乾坤袋裏帶着。沈明淵困惑地投去一道視線,像是終于回過神來。

他臉上的決絕麻木融化開來,歸于平靜,出聲問道,“聶大俠為何還跟着我?”

聶辛看着他,這樣的一道視線,實際上自離開沈家起,就一直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半月期限未到。”

竟還記着那個玩笑般的約定。

沈明淵也被他逗笑了,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笑得不好看。

他是這本書的作者,每一天,他都會提醒自己,這裏的一切皆是虛假,是書中的故事。

可他是作者啊,對于這書中的一切,沒有人比他投注了更多感情。即便是虛假的,他也難不動容,哪怕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也被牽動着喜怒哀樂。

他極力扮演着一個誤入歧途、不知天高地厚,多年來一直不被外界承認、看好,以至于心性扭曲的少爺角色。

一個有着陰暗特質,能夠與書中主角一争的反派形象。

他仍在笑着,看着像是真的鐵石心腸。

幾乎把聶辛騙過去了。

“很快,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得知窺天鏡失竊的消息,你與我一同離開沈家……人們不認得我,卻會認得你,千金臺的上弦月聶辛。你說,是你面臨的危險更大,還是我?”

聶辛沒有回答,而是将心底埋了許久的疑問提出,“為何要這樣做?我是說,掉包的事。”

沈明淵的臉色冷下來,假笑也懶得擺了。

在他的計劃中,沒有帶着聶辛離開,也沒有被聶辛撞見秘密這一項。

離開藏機閣之前,沈明淵帶走了閣中的數十件法寶,這對沈家來說、與窺天鏡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他做的第二件事,則是用手中的窺天鏡、與洞天鏡掉包。

然後在真正的窺天鏡上面做了些手腳,讓它在短時間內無法使用,看起來就像是受損的洞天鏡。

這一幕卻正巧落入了聶辛的眼裏。

起初聶辛不知情,以為沈明淵是想掩蓋窺天鏡被盜之事,直到兩人大張旗鼓地離開,才反應過來,沈明淵帶走的,是假的窺天鏡,真的,尚且留在沈家。

他見過了太多紛争,自然也知道沈明淵與沈家家主和沈少主其實沒有血緣關系,如若只是沈明淵刺殺沈和光,而後叛離,事情尚且還能理解,不過是大家族中的一個變故。

可沈明淵卻偏要将窺天鏡掉包。

如果他只是不想因禍上身,或者知道以一己之力無法持有這樣的寶物,為何又要大張旗鼓帶走一個假的窺天鏡?

難道,這又是另一個詭計?

他竟看不透沈明淵了。

“與你無關。”

這便是沈明淵的回答,聶辛看不透他,他也不打算告訴聶辛。

“沈少爺打算如何應對這般局面?憑借一己之力,對抗所有觊觎着窺天鏡的人?”

別說是聶辛不信,沈明淵自己也清楚,若真有人找到他,打算奪寶,他是沒有實力自保的。

這一步,走得實在驚險。

只是……

沈明淵搖搖頭,半是揶揄半是玩笑道,“這不是還有聶大俠做我的護衛麽?”

這一句出了,聶辛果然不再多言,抿着唇也不再看他了。

沈明淵是一路朝着北方而去的,最終在日落之前,暫時在雲沖城落腳。

東方有精通玄學的沈氏,居住在太玄山脈的其中一峰,以木系大能者居多。秦煥之的西陵門在南方,是火系大能的聚集地。北方,則是天樞院的主要勢力,以天樞院為首,主要是一些水系靈竅者。

至于雲沖城,只是位于東方和北方之間,離哪個都不太近,城中的水系靈竅者都只占一半。

沈明淵是順着一條蜿蜒的河流找到雲沖城的,他招呼也沒打,瞧見了地方,便朝着下方飛去,仗着自己是無需禦劍的風系,頭沖下、腳朝上,仿佛是準備就這麽紮進河裏。

聶辛被他吓了一跳,連忙禦劍打着幾個旋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然後就直接被從劍上給拉了下去,陪着沈明淵一起作死,城鎮中有人注意到這兩道身影,紛紛驚呼,還以為是有修行者出了意外、要從天上墜下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聶辛是真以為對方是要拉着自己尋短見。

最終,兩人還是沒有摔死,距離地面不到百尺距離時,下落的速度驟然減緩。

聶辛終于松開了手,不再抓着沈明淵不放了,他喚回自己的佩劍,踩在上面,獨自禦劍落到地面。

在他面前,一個身影橫卧在半空,羽毛似的飄下來,湊到他面前揚起嘲諷似的笑意,“沒吓到你吧?”

他們是在距離河道很近的一條大街上,很是繁榮的一個路段,來來往往都是人,路邊也擠滿了商戶,此時,不少人都注意到從天而降的兩人,尤其是那個看起來像個貴公子打扮的俊秀少年。

那可是一個少見的風系靈竅者,很快便有十幾雙眼睛看過來,要麽在欣賞聶辛出衆的樣貌,要麽在好奇地瞧着不肯落地的沈明淵。

風系靈竅不算多厲害,在同等修為下,與其他靈竅者相比戰鬥力不強,招式卻總看着花哨喜人,加上少見,便讓沈明淵成了個引人注目的存在。

聶辛看着不太高興,一把将人從彙聚在一處的氣流上拽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力道沒控制好,少年落地時沒能站穩,直接撲進了他懷裏,發出哎喲的一聲。

一輛疾行的馬車擦着二人身側駛過,總算沒撞在少年身上。

路人們又是一陣看好戲的啧啧聲,不知腦補了些什麽,紛紛別開了頭,假裝不再盯着兩人看了。

這時候,聶辛又看起來沒那麽不滿了。

沈明淵朝街道一方看了過去,瞧見那馬車,知道自己躲過一劫,突然摔下來的火氣也散了,道了聲謝。

“打算住哪裏?”聶辛出聲問他,仿佛真是個等待主子安排行程的護衛。

沈主子從乾坤袋裏捏出一塊上品靈石,握在手心裏抛了抛,聲音不大不小地作苦惱狀,“我也不知道哪裏有好一點的客棧啊,這人生地不熟的……”

話音落地不久,便有一二三道身影,從街上的各個角落竄出,直奔沈明淵。

“這位公子是要投宿吧?”

“您不如考慮一下昌運客棧?雲沖城最大、最氣派的一家客棧就是它啦!”

“小的給您引路如何?要是不滿意,還有一家更文雅秀氣的,雖然沒那麽氣派但是貴在安靜大氣!”

三個又矮又瘦的人影站在沈明淵面前,看起來長相頗為相似,像是兄弟。他們默契十足地一人接着一句話,那姿态,就像是見了紅燒肉的餓狗,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将沈明淵的錢袋子直接掏空。

聶辛微微蹙眉,像這樣的城鎮、這樣的街道,總會有幾個每日游蕩在大街上,專門瞄準外地人刮油水的拉客人。他卻是頭一次見着有人像沈明淵這樣,主動引起拉客人注意,故意讓人來宰自己的。

方才也是,非要用那樣誇張、引人注目的方式落地,像是生怕有誰不知道他來了。

“就去昌運客棧吧,多謝了,還勞煩幾位帶個路。”沈明淵聽了沒幾句,下了決定,“沒想到雲沖城的百姓如此熱情好客,沈某實在感動,這點微薄小禮還請收下。”

兄弟仨見了他手裏的靈石,一邊哎喲喲客套着說這怎麽好意思,一邊生怕他反悔似的連忙接了過去,轉身帶路時各自偷摸數了數,一個個的面帶紅光。

就這麽一路到了個以金色為主色調的客棧,就差在門口挂個‘非富貴勿入’的牌子,沈明淵這還不滿意,進了門就要了間最好的上房,還必須是窗戶沖河開的,景色好。

聶辛覺得自己跟着的不是個避世而居的少爺,更像是跟了個土財主。幾乎能想象到第二天,整個雲沖城的人都會知道這裏住了個特好宰的大肥羊。

有點丢人。

旁邊的店主還在問話,視線在兩人身上別有深意地轉了圈,“一間房?”

沈明淵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聶辛不嫌丢人了,邁步回到沈明淵身側,咳了一聲,不耐煩道,“少廢話,就一間。”

作者有話要說:

聶辛:挺好的。倆人住一間,省錢。

沈明淵:(想當然地以為最貴的房間一定不止一張床,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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