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窗外的雨下個不停,秋天真的是很少見這樣的大雨,更何況是深秋。周小樹已經上床睡覺去了,趙莉還在等着周平回來。窗外的雨水打在幹枯的梧桐葉上,窗外的雨聲攪得趙莉心煩意亂,忍不住的開始胡思亂想。
越想越睡不着覺,趙莉坐不住了,不停地在沙發上站起來又坐回去,一會兒去接一杯水,一會兒又去卧室裏拿出自己正在看的那本書。翻了兩頁又把書合上,放在旁邊的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邊看着窗外黑黢黢的景色。
窗外由于在下雨,只有雨絲和薄霧之間的一點點微弱的橘紅色路燈的光,那光朦朦胧胧的,什麽都無法照亮。接近半夜,路上的車輛也很少了,每當有一輛車從樓下經過,車燈的光亮起來的時候,趙莉的心也倏忽明亮了一瞬,但緊接着又被那車燈的光轉瞬即逝而又重歸于失落的晦暗。
趙莉心情仿佛坐上了過山車,忽高忽低。無奈之下又回到了沙發上,随手拿起剛剛放下沒多久的書翻了兩頁,但是頭昏腦漲的,眼前的文字仿佛每一筆每一劃都相互之間勾連在一起,混雜成了一團亂麻。趙莉無可奈何的放下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不停的捏着自己的眼角,哦,應該叫睛明穴。
癱倒在沙發上,趙莉覺得心裏很亂。打開電視機,把聲音調低。屏幕上是一部紀錄片,熱帶雨林裏的箭毒蛙躲在樹葉底下,時不時地伸出舌頭把過路的小飛蟲吃掉。從電視機的音箱裏面傳出來的蚊蟲的嗡嗡聲,讓趙莉更加的心煩意亂。
正在這時候,周平回來了。渾身的酒氣,雙眼無神而且發直,走路還有一點飄。趙莉連忙走上去扶着周平回到卧室,幫他脫下衣服,把他放到床上。周平剛剛躺下就睡着了,趙莉擰了一條熱毛巾給周平擦了擦臉。周平的身上除了酒臭味,還有一些甜膩的那種十分廉價的香水的味道。
然後,趙莉整晚沒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周小樹就起床了,結果發現趙莉已經坐在餐桌旁邊了。昨天晚上周小樹睡得并不安穩,窗外的雨聲實在太吵了,實在是無法完全的陷入深度睡眠。
趙莉坐在桌旁發呆,顯得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見周小樹從房間裏出來了,趙莉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當然,什麽也沒有。
“寶貝去刷牙洗臉準備吃飯了,你爸爸昨天回來的挺晚的,今天早上他跟我說他要放幾天假。之前你爸爸也說過,等他放大假以後咱們一家人出去玩兒。這個周末吧,咱們一家子好好出去放松一下。”
“真的?去哪兒啊?”周小樹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他們一家人很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平時看着同學們都說和父母去哪哪哪兒玩兒了,總是讓周小樹心裏癢癢的。
周小樹腳步輕快地走到了衛生間開始洗漱,趙莉坐在桌子旁邊用手撐着自己的頭。晚上看見周平睡覺了,他的手機屏幕亮了兩次。
第一次是科長的短信,提醒明天開始休假。
第二次是一條微信,沒有備注,寫的是:“明天咱們科放假,那咱們老地方見。”
多少的事情都發生于一句“老地方見”,看了多年偶像劇的婆媳劇家庭倫理劇的趙莉當時腦子裏就閃過了這樣的一句話。緊接着就開始了一連串的想象,比如辦公室裏一個漂亮的女同事和周平持續了曠日持久的婚外情,接下來就是攤牌,離婚。
趙莉沒敢再想下去,盡管她并不覺得周平是個這樣的人,結婚十多年了,不論如何也沒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情,這讓趙莉覺得瞬間放心了好多。
然而下一個瞬間,又開始懷疑起來,覺得自己這幾年不怎麽經常打理自己,就算是他真的覺得外面的花比家裏的花兒好看也是必然的。這麽一想,恐慌又開始淹沒趙莉,她又開始手足無措。
這兩個想法不停地在趙莉的腦子裏面交戰,碰撞,即使勉勉強強的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也無濟于事,翻來覆去的還是無法入睡。
吃過早飯,趙莉就送周小樹去上學去了。一路上還是有點精神恍惚,綠燈了也沒有及時出發,還把自行車停在路邊。周小樹有點擔心,今天的趙莉看起來不是很正常。
平安的到了學校,和平常一樣普通的道了別。到了教室裏,教室裏面的學生們還是稀稀落落的,衛生委員正帶着衛生小組打掃衛生。吳剛已經到了,正趴在桌子上。周小樹坐下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嘆息,吳剛連忙坐直了身子,看了周小樹一眼,又連忙收回視線。
“吳剛,今天我媽媽怪怪的,好像有點精神恍惚,好幾次看見綠燈了都不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沒睡好吧。”
“嗯嗯,也是,說不定就是我想太多了。我覺得我最近有點神經過敏,總是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周小樹撓了撓他的腦袋,傻笑了一下。
中午吃完飯回到教室,發現吳剛并沒有回家,而是趴在桌子上睡覺。周小樹拍了拍吳剛的肩膀,吳剛慢慢的擡起頭來,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在看到拍他的人是周小樹的時候瞬間消散的一幹二淨,轉而變成了一副茫然的表情:“怎麽了?有什麽事兒嗎?”
“你中午沒回家啊,沒吃飯吧,餓了嗎?哎呀這也不能出校門,學校食堂現在應該也沒飯了,你又不吃飯你不餓啊。”
“我帶了飯的,一個面包。”吳剛從抽屜裏面拎出一個開了封并且吃了一半的面包,“就是不想吃了,下午餓了再說。”
“哦,這樣啊。”周小樹有點尴尬,他本來是想随口關心一下,結果沒想到人家有備而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麽的周小樹,拿出老師布置的作業開始寫作業。
那麽吳剛看見周小樹問他的時候在想什麽呢,吳剛的心理活動非常的豐富:“欸?周小樹?他叫我幹嘛?哦哦,是問我有沒有吃飯啊。他是在關心我嗎?他是在關心我吧?小樹關心我了,真開心。诶诶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覺得你太麻煩了,完了,小樹不會是讨厭我了吧,都不看我了絕對是讨厭我了。怎麽辦啊,小樹讨厭我了,我得做點什麽,我能做什麽呢?要不去搭搭話,嗯,搭話是可以的,那我該說什麽呢?要不看看小樹在幹什麽?嗯,看一眼吧,在寫作業啊,诶诶诶,這個題寫錯了啊。小樹你在想什麽呢,這個題老師上課的時候講過的啊,你今天怎麽了這是?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我該怎麽說?”
與此同時,周小樹則被這個題纏繞住了。或者說,他只是因為放心不下趙莉而導致心思煩亂。趙莉今天早上的舉動實在是太反常了,現在周小樹的心思完全沒有在手底下正在寫的作業上。
“這個題寫錯了。”吳剛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口鼻裏噴出來的熱氣盆栽周小樹的右耳朵上,麻嗖嗖的,“這個題老師上課講過的。”
盡管熱氣噴在自己耳朵上,周小樹還是覺得像是一條毒蛇在自己身後吐着信子,初見面的時候那種渾身上下的寒意又重新被他感覺到了。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眼鏡蛇盯上的獵物,難逃一死。
感受到周小樹身體那片刻的僵硬,吳剛又開始想入非非:“啊,我跟小樹離得好近,真好,贊美太陽。哦,天哪。等一下,你為什麽要害怕我,小樹你別害怕我啊,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啊。”
“你怕什麽?”話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麽還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而且沒有什麽起伏,這番話反而就像是一個黑道老大站在被懷疑是卧底的菜鳥旁邊,那菜鳥瑟瑟發抖,然後老大問他“你怕什麽”。
周小樹身子更僵硬了,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喘:“我……我沒害怕,誰……誰害怕了?”他說話的最後一個字兒聲音都在顫抖,聽上去就像是掉入狼窩裏的小綿羊,用盡全身的力氣只能顫抖着發出一聲微弱的呼救聲。
“呵……”吳剛輕輕笑了一聲,拍了拍周小樹的肩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小樹還是感覺到吳剛的視線正在盯着自己,還是感覺渾身上下都不怎麽自在。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又看向了自己正在寫的那一道題。在吳剛冰冷的眼神的洗禮下,周小樹感覺到自己出奇的冷靜和注意力集中。經過了驗算,發現那道數學題真的寫錯了,連忙劃掉改過來,心裏也不免有些疑問,而他也就這麽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你怎麽知道錯了?你不是不聽課的嘛。”
“誰說我不聽課?”吳剛聽了這話挑了挑眉毛,滿臉邪氣。
“你……你上課不是睡覺的嘛。”周小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個字更是幾乎微弱到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麽。
吳剛突然湊近了周小樹的臉,周小樹往後一躲:“你以為我在睡覺,我聽課了的。”
然而吳剛的內心:“啊啊啊啊啊啊,好近好近,我要窒息了,小樹你看,我是不是很厲害,上課趴着也能聽課。快誇我快誇我,我特別棒對不對,說你好棒。”
當然,表現出來的樣子怎麽看也不是他心裏想的那樣,吳剛眼裏自己亮晶晶的像大狗一樣的“求誇獎求摸頭”的眼神,在周小樹的眼裏就是一條發現了獵物的狼那種森冷的眼神。當時的畫面反倒像是一個小混混在威脅路過的學生收保護費,而且手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反射着太陽強烈的光線。周小樹小心的咽了咽口水,沒敢說話。明明周小樹比吳剛高,而且比他壯不少,但是氣勢上弱了不止一大截兒。
他心裏默默的想:“媽媽啊,還是之前那個不說話的同桌好一點,現在開口的同桌更可怕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陰陽師頂上熱搜的驚天bug讓我很不爽,所以推遲了更新,我不管,我是個受害者,需要讀者大大們幫忙點個收藏。